長槍飛挑,利箭怒射,一個接著一個戰士倒在血泊中。反抗越來越弱,數百上千的背插三階菱靠旗的將士開始在村落中放縱著他們的殺意。往日安寧平靜的河川谷地,如今變成了人間地獄。
別所父子畏縮在三木城內不敢出頭,上野政長亦沒有為別所父子這對白眼狼犧牲自己的意圖,在上野政長的眼中,不讓他們進駐舒適的三木城就是罪過,別所父子就是白眼狼。
三好三人眾最末位的巖成友通當然不是傻子,能夠以一介家奴身份成為三好長慶麾下的重臣之列,足以看出他并非表現的那般魯莽,或則可以說他在世人面前的成功偽裝。他當然清楚三好實休打的是借刀殺人的主意,不管是他攻打三木城還是與伊達家的援軍爭鋒,就算是勝利了也是慘勝,一旦失敗,怕是立即就會遭到三好實休的責罰。
巖成友通更是明白,如果不做出一些事情來填塞三好實休的話,同樣會遭遇不測,顯然用殺戮別所領地內的領民的辦法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美其名曰是為了逼迫三木城或則是伊達軍出兵援救。
村落中早已經被燒毀了一大片茅草屋,地上全≯是燒毀后的焦土,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人骨頭還是狗骨頭的焦黑的物體,火焰無法洗刷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村落的正中央有幾座石頭壘起來的屋子還算完好,只是時不時會傳出一些女子的尖叫聲,當然還有士兵們肆意的笑聲,偶爾會有一些無辜的百姓被無情的殺死。在幾聲無助和凄厲的慘叫聲后。村外木柱上多了幾顆人頭。
在空氣中。光明與血腥共舞,陽光試圖撕破一切的偽裝,讓世人見識最真實的世界。驕陽顯然無法掩飾世間的丑陋,暴露無遺,讓這個丑陋的世界帶著塵世中種種的無奈和嘆息,盤旋至世際。
站在村頭小山包上的巖成友通望著村內的情況,臉上是得意的微笑,麾下軍隊在村落中展現獸性毫不在意。而是更加增添了他幾分猙獰,仿若無人一般的嘻嘻笑了起來,不一會方才對著身后跟隨的副將說道:“第三個村落了,別所父子還是縮在城內沒有任何動靜嘛?”他的做法不可謂不毒,不管別所父子出不出城,燒殺搶掠讓原本士氣跌落谷底的本部人馬重新活躍了起來,親眼看著親朋好友死于非命,別所父子卻無動于衷,必然會讓三木城守軍的士氣大跌。這同樣是對三好實休的一個交代。
副將會意,不久村中石屋內走出了三十余名身著各異的武士。臉上倒是有幾分意猶未盡之意,滿臉猙獰的揮手讓人將熊熊燃燒的火炬丟入屋內。屋內披頭散發地跑出來一女,露出的肌膚滿是烏青。火焰中的慘叫和悲鳴,只引來了殺戮者們更加狂妄的行動,被血腥刺激了頭腦的三好軍將士,把每一個逃出火海的幸存者又用長槍挑了回去。
立于巖成友通身后的有馬重則皺了皺眉頭,見得巖成友通看了過來,馬上笑瞇瞇的看著巖成友通,嘖嘖說道:“大人,外臣早在數日前便有意向大人討求這些村落中的女子。”
有馬重則的姿態轉變的非常之快,放的極低,大有溜須拍馬之意,這讓巖成友通頗為驚疑,瞇著眼睛笑看著有馬重則說道:“筑后守,你的意思是買賣人口,這個可不好辦?”
有馬重則搓搓手,支吾道:“大人,這不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嘛,只要大人下令,有的是商人來購買人口,特別是那些年輕女子,在界港附近人市的價格,一人可抵得上一貫價錢。”
巖成友通一聽,當然清楚有馬重則話語中的意思,只是如此一來怕是要落得一個不好的名聲,返回畿內之后必然受到其他人等的讒言,得不償失的事情他是不能夠干的。
有馬重則見得巖成友通挑挑眉頭,沒有答應下來的意思,立即下了一劑猛藥,低聲說道:“大人您為何會被派遣出來硬啃那塊硬骨頭,還只給了二千余人的數量,怕是已經遭了嫉恨,若是能夠發一筆橫財,一來可以在筑前面前有一個交代,二來可以以此為厚禮收買人心,不僅可能安然度過眼前危機,怕是還能夠更上一層樓,您看?”
亂捕,一般性都是小規模的個人行為,一旦這種行為被升級,被軍隊最高決策者用來作為戰爭手段,那危害就大了去了。巖成友通皺眉,好半晌,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有馬重則的提議。
行動立即開始時升級,原本一天一個村落到現在開始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焚燒著三木城的軍心和士氣。
此刻,三木城內的氣氛早已經變得異常的緊張,在別所就治、安治父子的指揮下,所有人都撤離外城,守在了二道城和三道城。城內的老者、婦孺和外城的士兵家眷也被集合起來,成為搬運箭矢兵器的工兵。
最初在西南方燃燒起來的火焰,已經蔓延到十幾處,熊熊的火把把落日后的天空映襯得分外迷人。太陽已經落山,二道城、三道城內的人們依然忙得團團轉。有的在搬運防槍彈的竹捆,有的在禁閉的大門內打夯,有的在準備篝火用的木柴,還有的在忙著燒火做飯。別所就治離了天守閣,搬到了二道城用榻榻米搭建成的廳里,指揮著將士守城。
顯然情況并非三木城的人們想象的那般,以為城外驟然的變化是三好軍再一次發動進攻的預兆。巖成友通分成四五隊人馬焚燒各個村落抓捕男女老幼,搜刮各類物資。
淡河城的三好實休聽著篠原長房的匯報,耳邊突然傳來守城士兵的嘈雜聲,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跑到檐下,只見得東面的天空一片火紅。頓時,一種不祥之感襲上心頭。
三好實休大聲向院子里亂作一團的人影喊道:“來人!那邊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一個侍衛應聲跑了過來。三好實休來不及理會,一口氣爬上了瞭望塔。不知為何,三好實休得心突然怦怦亂跳起來。雖然他知道,戰場上放火乃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還是隱隱約約有種預感,此次放火很可能直接導致三好軍失敗的結局。
爬上瞭望塔,三好實休手搭涼篷,默默地望著東面起火的地方。起火的地點不止一處,二是零星分布在好幾處,多處火光沖天,把東面的天空映得一片通紅。不過,眼前的火勢異常猛烈,還多處著火,顯然并非個人行為,現如今還能夠在東面自由活動的軍隊,要么是巖成友通,要么是新加入的他還不清楚的伊達軍。可是他有預感,這把火是巖成友通放的。
三好實休心急如焚,不禁渾身發抖,怒吼道:“混賬!給我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若真是巖成友通干得蠢事,那么原本應該是一場三好軍和別所軍、伊達軍之間的武士之爭,變成三好軍和整個播磨國的鄉民之間的戰爭。因為在播磨國的鄉民眼中,三好軍已經變成了一支無惡不作的殘暴之軍,別所軍代表了鄉民的利益,而原本同樣扮演著侵略者的伊達軍則成為了他們眼中的拯救者。
身份的轉變,將導致三好軍的寸步難行。三好實休最為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侍衛的匯報讓他狼狽不堪,亂捕,竟然是大規模的亂捕,隱隱感覺一團怒火在胸中燃燒。
三好實休很想大吼一聲將巖成友通抓來處置,可是他身上流著的是三好家的血,再次壓住燃燒的怒火,努力控制住自己,臉上帶著笑容,只是讓人不敢直視,他說道:“命令他務必在明日黎明之前侵攻三木城。”
說話間,三好實休下定了決心,利用三木城,來講那支惡心他的伊達軍調出來,消滅在野地里,一旦下定決心,他立即開始命令眾將領出動,一時間淡河城風云驟變。
巖成友通的一把火,打亂的不僅僅是三好實休的計劃,同樣打亂的還有赤松義佑的行動。
赤松義佑好不容易說服了眾盟友直擊片山衡長,打掉伊達軍不可戰勝的神話,鼓舞起本就低落的士氣,只是剛剛出了城,他就有點兒后悔出城來了,不是因為找不到敵人,敵人就在那兒,實在是他麾下的這幫子家伙實在是不堪使用,扭扭捏捏的挪動著腳步前進三步后退兩步,這讓赤松義佑怒火中燒,卻實在是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動,哼哼了幾句之后,赤松義佑滿臉俱是冷汗,剛剛出城就發生這等事情,實在是讓他沒有預料到,一幫子口頭上喊得巨響的家伙,干出來的事情同樣操蛋。
剛想要再嘶喊兩聲希期能夠鼓舞一下士氣,卻沒曾想到突然有人大聲喊道:“快看,快看,著火了,著火了。”嘈雜的聲音掩蓋了赤松義佑的鼓舞,他的目光一凜,同樣看清楚了西面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