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人說起備后之龍伊達政衡麾下三天狗,首先會提到的是擅守的清河衡秀,卻少有人會提到后面兩人,松島彌次郎衡勝和巖瀨小五郎衡忠,不過他們的主子伊達政衡卻知曉他們三人的特點,慎戰清河、奇詭松島、勇猛巖瀨。說起來政衡也是一個以奇詭聞名于世的人物,一些人不以龍之豪氣稱呼他,反倒是愿意用備中之狐反諷之,松島衡勝一路跟隨,此次出擊倒也頗有政衡三分模樣。
松島衡勝剛從備中國返回,知曉現在備中國一日三驚,不便驚擾,便連夜出發,一路潛行,沿途城堡竟然絲毫不及反應。縱然有知曉的一看到伊達家的旗幟也不便多言,就算是松田元輝的探子也來不及報告給督戰在外的松田元輝,給了松島衡勝出其不意的機會。待到天文二十二年(年)十一月十日晚的時候,已經叩開了冠山城的大門。
冠山城而非高松城,松島衡勝知曉一旦高松城熱鬧起來,忍山城的守軍就會知道伊達援軍來了,定然會加強忍山城的防御,將給他的首次指揮蒙上陰影。忍山城本來就易守難攻,一旦加強防御,勢必要投入更多兵力,傷亡過重,他將永無出頭之日了,就要坐看清河衡秀混得風生水起步步高升。他和清河衡秀、巖瀨衡忠說是伊達三天狗,內部也是競爭關系。
冠山城是葛籠衡信守備的城堡,日前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早早的備好了兵糧,城內一百五十黃色備也在葛籠八郎兵衛衡佑的摩拳擦掌,葛籠衡佑乃是葛籠衡信的弟弟。說起來頗得政衡的信任,甚至比其他那個陰沉的兄長更為得寵。
松島衡勝奇詭著稱,當然不會做出莽撞之事,或許在性格上有許多缺憾,可是在戰略上。奇詭之人不比慎戰之人知曉知兵的重要性,當然在戰術上更加喜歡出奇制勝,一擊即中。
入得冠山城后,松島衡勝立即招來眾同僚布置如何夜襲忍山城的計劃。如果謹慎善戰之徒,初來乍到定然不會做出夜襲這等事情來,也不會做出讓一支長途奔襲疲憊之師去攻打以逸待勞的忍山城的莽撞事情來。可是松島衡勝就敢。
聽得要夜襲忍山城,同來的白色備足輕大將或有幾人稍有猶豫,可是經過松島衡勝稍一點撥“大家辛辛苦苦潛行趕來不就是要打個措手不及嘛?到了明日,只要稍稍探查一番,忍山城就是傻子也知道來援軍了。”就個個不再猶豫,還連連點頭。渾身充滿了殺氣。
松島衡勝展開一張地圖,上面明明白白的畫有附近二十余里內的地形輿圖,這地圖還是臨行前政衡交予給他的。政衡則來自于葛籠衡信,葛籠衡信幾乎沒有當過幾天冠山城的城主,卻實地考察了附近二十余里的地形,臨摹出了此圖,這也讓政衡高看了一眼葛籠衡信。方才有了重用他的想法。
松島衡勝指著忍山城的地點說道:“諸位請看,這就是忍山城,距離冠山城、虎倉城、金川城的距離差不了多少,真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城堡啊,只要奪取了它,金川城指日可待。”
松島衡勝第一次可以隨心所欲的成為一軍知長,雖然他能夠指揮的不過是一支五百人的隊伍,可是想想當年初次跟隨伊達政衡的時候小貓三兩只的慘況,到現在伊達政衡一步步成為時代風云兒的弄潮兒。一旦輕松奪取忍山城,都將能夠讓備前國震動。能夠讓聞名天下的尼子晴久膽怯,想想都讓他興奮不已。
“只要給我一個機會,我定要讓世人刮目相看。”
松島衡勝突然對著葛籠衡忠問道:“八郎兵衛兄,給大家詳細說說忍山城的情況?”松島衡勝很早以前就與葛籠衡忠兄弟相識,正和政衡一般。他更加喜歡和這位膽大心細的弟弟結交,起碼對方不會算計于你。
葛籠衡忠外表粗重,內心細膩,替兄坐鎮冠山城,當然也不是只靠著一身蠻力,雖然不如其兄詳略知曉四周各城的情況,但是對于重點關注的松田諸城還是略知一二的,點頭說道:“忍山城自一年前由伊賀久隆修筑,起因是為了防備我們的進犯,后來不知何故停止了修建,只是修筑了本丸和二丸,竟然沒有挖掘壕溝,自數日前松田元輝偷襲得手,便讓其弟元吉率領五百守備此城。”
葛籠衡忠不清楚忍山城為何只修建了一半就停止了的緣由,松島衡勝卻是知曉,伊賀久隆為了表明心跡,不敢一面派遣使者低聲下氣的想要降服于伊達氏,一面卻明目張膽的修城壘墻,這不是拖延時間嘛?
當然葛籠衡忠不會說出來,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點了點頭說道:“數日前忍山城易主,松田元輝顯然擔憂伊達援軍到來,分兵五百,還讓他的弟弟守備,一連數日,冠山城、鍛治山城都是一副堅守的態勢,必然軍心懈怠。此戰只有一次機會,如果錯過機會,將會演變成一場曠日持久的籠城戰。我等挾大勝毛利老賊之威,如同雷霆擊朽木,小小忍山城何愁不破?”
諸將齊聲應是。
松島衡勝對著葛籠衡忠問道:“城內有多少火藥?”
葛籠衡忠微微自傲道:“城內火藥足以,得殿下之策,硝石積累頗足,嗯,足以使用一百五十鐵炮三十發。”
松島衡勝嗯了一聲,眼中盡是寒芒,說道:“留給軍中五發火藥量,其余火藥全部聚集起來,裝進木桶之中,我要讓尼子晴久嚇得尿褲子,讓他們好好看看我們伊達武士的厲害,莫要小瞧了我們。”
葛籠衡忠抬頭望去,滿是興奮,應道:“明白!”諸將紛紛握緊了拳頭,雖然大多不太明白松島衡勝想出了什么兵略,可聽得要讓尼子晴久嚇得尿褲子的豪言壯語,紛紛揮舞起來。
軍略談定,松島衡勝與葛籠衡忠全軍出動,加急行軍,要在午夜前趕到忍山城。
冬月慘淡,行走在峽谷之間,周圍沒有半點燈火,六百五百余人只有十余支火把照亮,前后連接著繩索不至于讓人迷失方向。
隨著隊伍前行,身前的濃黯不斷被火炬驅散,而身后卻又被四周涌來的黑暗所掩蓋。腳步聲單調的回蕩在谷地中,如影隨形。就如同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們這一行人,要不是全都是四色備中的精銳,怕是先嚇都要嚇死他們。將是兵的膽,伊達軍中武士多的優勢體現了出來,每十余米處便有一名下級武士壯膽。
冠山城距離忍山城不過七八十町,按照現今單位大概在八公里左右,雖說全是峽谷小路,可是古來便是備前國通往備后國的要道之一,在鐮倉時代便已經修繕過道路,室町幕府也沒有放下,到了戰國亂世后荒廢了許多,沿著山崖行走倒也不會迷路,只是行軍速度實在不快,還是走夜路,更是慢的驚人。為了不讓敵人知曉,全軍上下近六百五十人只有區區十余支火把挪動腳步。
說是要在午夜之前趕到,到了到了后半夜寅時初方才看到燈火稀松的城堡。那就是他們此行的目標忍山城,十余支火炬將忍山城的上緣從黑暗中勾勒出來。松島衡勝抬頭痛罵了一句:“混帳東西,竟然不知道添加火把,引得我們差點迷路。”前文剛剛說過,冠山城相距忍山城不遠,只要拐過一個大的彎就能夠直視忍山城,原本以為忍山城守備雖說松懈,可是也沒有想到會如此松懈,起碼有一個目標可以前進,沒有想到只等到了近前三四里的時候方才看清楚,前面走了不少冤枉路,未戰先傷了好幾名戰兵。
松島衡勝搓了搓雙手,低聲罵道:“真夠冷的!”然后回頭命令道:“不要讓大家停下來,都給我運動起來,還有搓手,不要讓身體冷下去,等一會進了城熱湯熱茶伺候著!”
他清楚冬日的夜晚異常寒冷,雖說準備了不少保暖措施,可是剛剛長途奔襲過后停下來怕是傷元氣。搓手了一會,松島衡勝發覺還是沒有熱起來的感覺,對著身旁一名足輕大將說道:“突擊隊準備好了沒有?”
足輕大將應道:“早已經準備多時!”
松島衡勝揮手傳令道:“很好,葛籠衡忠,這里有你指揮,一等時機到來就發動強攻,拜托了!”說著不及反應帶領三十余突擊隊摸黑向著忍山城而上,人人身上都背有一木桶火藥。
松田元吉心情不好,晚上一個人喝著悶酒,想著心事,很晚才昏沉沉睡去。虎倉城外的內訌,外人不知情,可身為松田元輝弟弟的他何嘗不知,宇垣與右衛門離陣,大森盛忠出奔。
有親信家臣暗中勸諫他要把握時機,聯合不滿的家臣下克上坐上松田氏家主的寶座。他心動了,送出去的書信卻是一封也沒有返回。松田氏的家臣雖然不滿松田元輝,可是對松田元吉也是充滿蔑視,否則怎會忍受暗愚的松田元輝當上家主,在家臣們看來,弟弟還不如哥哥。
書信沒有回來,松田元吉又膽怯了,害怕他的哥哥松田元輝突然以此下毒手,不僅殺了那個進諫的家臣,還整日喝悶酒。那個被斬殺的家臣頗有人望,又是無辜被斬,守軍不嘩然已經謝天謝地了,還要戒備森嚴,做夢去吧。
松田元吉迷迷糊糊的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忍山城好似要倒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