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徹底掌握新占領的土地,有很多工作要做。更不用說伊達家原本備中國還沒有徹底消化干凈,現在新占領的土地面積大致上是備中國的七成,沿海的主要的平原都落入了伊達家的手中,地方勢力復雜,想要徹底掌控八郡41鄉上百個地方豪族勢力實在是困難之極。
第一個目標,籌集糧草軍械,一路上倒也順利。
由于伊達軍進展迅速,品治郡宮下野守還沒有發動襲擊龜壽山城,那龜壽山城便落入了伊達家的手中,龜壽山城附近的原屬毛利氏的城寨中的所有物資同樣沒有逃過魔掌,連帶著那座俯視蘆田川的要害龜壽山城也落入了伊達家的手中,顯然政衡并非善男信女,沒有任何興趣再去復興早已人丁單薄的惣領家宮下野守家,再說與其不和的國竹城有地宮氏早早的遞上了降表。
統治蘆田郡一郡之地的楢崎氏本家在第二次高屋川峽谷之戰中戰沒,外族楢崎豐景更是迅速敗亡,如果龜壽山城中繳獲的只是小頭的話,那么楢崎城內繳獲的讓向來拮據的政衡大方了一會,好好慶祝了一番。
從赤木高雄手中的奉行中,用了半夜時間盤點清楚,帶上繳獲的,大大小小不一的軍械足以再裝備一支四色備,最主要的是毛利元就從安藝國帶來的精銳的裝備武具大部分落入了他們的手中,除了常見的武器鎧甲足具外,鐵炮一百三十具,此外,還得到軍馬一百三十匹。糧倉中軍糧三萬石,庫房里銀判三千兩、銅錢上萬貫。
這還是僅僅楢崎一城內的收獲。如果發發狠,對統治下的大小豪族家中搜刮一番的話,定然能夠收到數倍于此的物資,不過為了安撫眾豪族,顯然這種逼人謀反的事情是不能夠干的。
忙碌了一夜。大家都沒有什么休息,精神都不錯,楢崎氏一族掌控蘆田郡一百八十余年,顯然不能夠全都殺光,政衡也不想讓備后眾兔死狐悲,只誅殺了宗族。再從支族中斬殺了兩家外便草草了事。
楢崎城一落,蘆田郡自然降服,其他下轄城砦,還沒有得到消息,政衡派遣了陶山真兵衛帶隊前去勸降。不降者,與楢崎城同理。對于這些反抗到底的備后國人,不能夠一味的安撫,大棒加胡蘿卜的政策最好,免得這些家伙朝三暮四,一待伊達大軍退回備中國便烽火四起。為此政衡要將備后國主要幾個支柱城砦牢牢握在伊達家的手上,免得被擾得措手不及,給伊達家爭取足夠的反應時間。
政衡安坐在首位。桌案上擺放著一張四不像的地圖,上面畫有一張陰陽兩道十余國的粗略地圖,其中出云、美作方向寫上尼子晴久;安藝國內寫著毛利元就;而在安藝國的西面寫著陶晴賢;在備后國靠近瀨戶內海的方面寫著村上武吉;在備前國上面則是浦上宗景。
政衡低聲喃喃道:“四面楚歌啊?!”
安藝國的毛利氏損失慘重,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雙雙落入伊達家的手中,連帶著小早川隆景在早島城之戰中損兵折將,連本據地沼田莊都落入了宮澤平八的手中,三四年內怕是沒有辦法復原,只要將沼田莊牢牢掌握在伊達家的手上,毛利元就便沒有辦法突入備后國腹地,短時間內不用再去關注他。
毛利元就自身難保后。吉見正賴定然抵擋不住陶晴賢的兵鋒開城投降,一旦石見國落入陶晴賢的手中,其必然對安藝國發動攻勢,顯然元氣大損的毛利元就擋不住陶晴賢的攻勢,一旦陶晴賢取了安藝國后不知道會不會踏上備后國的土地。不過陶晴賢現在首要面對的敵人還是被他趕往九州的大內義隆。無暇顧及他處。
政衡暗中思考了片刻,趁著陶晴賢還處于虛弱的時候可以出使周防長門,許以利害關系達成和陶晴賢的不戰同盟。不過一旦和陶晴賢達成同盟勢必激怒尼子晴久,將尼子晴久推到了對立面,這才是政衡猶豫不決的緣由。他還不知道尼子晴久的戰略非是僅僅備前一國,還有將他一舉囊括的目的,一旦讓政衡弄清楚了尼子晴久的目標,便不會有這樣那樣的猶豫了。
浦上宗景現在正和兄長浦上政宗鬧內訌,伊達家不去插一腳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不過松田氏和伊達氏仇怨甚深,一旦浦上氏和松田氏形成合流,必然對空虛的備中國東南部分形成極大的壓力,伊賀久隆必然會猶豫不決起來。
在瀨戶內海方面,村上武吉,甚至可以說整個三島村上水軍顯然對伊達家半點好感都稱不上,甚至達到了仇視的地步,要想讓這些桀驁不馴的水賊們平息怒火怕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真鍋島事件就不用說了,當年還是備中國的內陸勢力的伊達家就敢于挑釁如日中天的能島村上水軍,一舉擊中了能島村上水軍的脊梁,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
現在擊敗毛利元就的時候攻入備后國,數路大軍幾乎是無差別的攻伐諸城砦,但凡稍有反抗的全都城破人亡,原本備后國沿岸的大部分城砦隸屬于三島村上,應該說大部分屬于因島和能島村上。
來島村上的主要勢力范圍是在瀨戶內海諸島以及四國地區,更是在伊予國內打下了雄厚的領地,由于是伊予守護河野通直的女兒兼繼承人,現在正為河野家督之位和河野重臣眾對峙。
政衡輕聲嘀咕了一句“真是麻煩!”抬頭對著不遠處的一名身著戎裝的中年武將問道:“宮若狹守元信,你可知三島村上水軍的具體規模?”
那中年武將正是率先臣服的國竹城主宮元信,是原龜壽山城主宮下野守元盛當年因抵抗大內、毛利軍意見不合判出城的兄弟,戰后兢兢業業在大內家之下生存,后來大內家內亂,他便投降了毛利家,現在更是率眾降服于伊達家。不得不說這是一個會忍耐的人物,戰國百年亂世,為了家族延續,這樣的人不知凡幾,你能說他們沒有氣節,不遵守武士道精神嘛?!
真正遵守武士道精神、氣節的人和家族全都被亂世淘汰了,成為了過眼云煙,只有忍人所不能忍,正是他們這些看來毫無骨氣的人活到了元和偃武。忍耐不是去怯懦,更不是屈服,只有巨人才知道什么事忍耐,如同勾踐戰敗后甘心當地人的奴隸,韓信胯下之辱,這種縮回拳頭式的忍耐,一個人如果不夠堅強,就絕對無法忍受。
戰國百年亂世,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悲壯,也有寧為瓦全,等待有一天,把碎了的玉璧恢復原狀的忍耐。
宮元信面色謙卑的抬起頭,然后迅速低下,娓娓道來:“村上警固眾表面上大致上分為能島、因島、來島,合稱為三島村上警固眾,長達數百年的繁衍生息,內部已經分裂為上百家,不過對外上還是以三家為總稱,能島村上氏乃是村上一族惣領家,家主村上武吉,大小船只三百余艘,能戰水手數量在三千到五千之間,能島位于瀨戶內海中央伯方島和大島之間,鵜島南面不大的一座小島,筑有規模巨大的水軍城。由于潮流漲落的關系成為瀨戶內海航路上最為重要的要害部位,掌控了附近海域的帆別錢權利,大有一統村上水軍的架勢,由于真鍋島遇襲將其聲勢攔腰截斷。”
說著,宮元信抬起頭看了一眼面色平靜的政衡,真鍋島事件現在已經傳開,已經成為伊達政衡傳奇的重要部分,大多數的人們都認為這是一次深謀遠慮的遠襲,正是這一次襲擊使得村上武吉再也無力對備中國大規模騷擾。
宮元信繼續說道:“來島村上氏,又名久留島家,以大三島的甘崎、伯方為據點,控制了大三島附近海域的勢力,家主村上通康,成為了伊予守護河野弾正少弼通直的女婿,放棄村上苗字,拜領了河野家的通字和折敷三文字家紋,改苗字為來島,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伊予國內,使得水軍實力不足,勢力范圍也遭能島村上和毛利川之內警固眾的壓制,壓縮至大三島和伊予國之間。當年村上武吉為爭奪能島村上家督職位與堂兄村上義益之間鬧得很不愉快,發生了能島動亂。村上義益仰仗的便是村上通康,雙方發生了多次沖突,村上武吉更是率領船隊沖破了村上通康的封鎖攻上了大三島,將村上義益一家老小十三口人全都殺死在島上,狠狠掃了村上通康的臉面,更是逼迫著村上通康將長女許配給他,對外聲稱村上義益一家老小全都病疫。”
宮元信停頓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話語,繼續答道:“對備后國沿海地區威脅最大的是因島村上氏,初代村上顯長因為幫助幕府征討逆賊赤松滿佑有功,受封備后國田島地頭的職位,后來又在寬正三年(1462年)得到了幕府因島地頭的賞賜,便以此兩處為根據地,建立了號稱‘因島村上五十八家’的龐大海賊眾,總祿高三萬貫以上,將勢力范圍深深延伸至備后國沿岸各地。當代家督乃是村上新藏人吉充,能夠動員起來的兵力約在三百騎以及三千步兵的水準,與小早川氏數代姻親,關系相當密切。小早川警固眾落腳點鞆城的城主,便是村上吉充的弟弟左衛門大夫亮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