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二十一年(1552年)十月十七日,距離高屋川峽谷之戰已經過去了二十六七天時間了,國司元相與竺云惠心在傍晚時分就向政衡等告辭離去,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政衡卻是沒有心思前往營帳內休憩,站在西荏原最高處的一座哨樓上觀看著無垠的黑幕,心中思索著該如何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愛睍莼璩 雖然此前雙方已經發生過多次小規模沖突,更是在高屋川峽谷內發生了伊達軍和毛利聯軍最大規模的激戰,激戰的結果還是以伊達軍的勝利而告終,戰后政衡故意擺出一副沉下心來與毛利元就打持久戰的心態,他命令士兵就在西荏原修筑起了一座周長數里的營地修筑了起來,蜿蜒的寨墻沿著河道向著山坡上延伸,有水可用,有險可憑,道路易行,這是立下營寨最為基的條件。西荏原的修筑,后來再加上東荏原的完工,政衡的內心卻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
其實,與毛利元就相比較,政衡實在是不占任何優勢。
毛利元就自從吉田郡山城之戰后就跟隨大內義隆麾下的大將陶晴賢一同討伐從屬于尼子氏的備后國國人眾,不止一次的來過備后國,在兩年前毛利元就的先鋒就已經在攻打宮氏嫡流的龜壽山城的時候打通了與三村家親的聯系,否則三村家親也不可能獲得來自毛利元就的援助。毛利元就的一系列行動不僅僅是得到了向備后國諸勢力顯示了毛利氏的威懾力和向心力,還探明了備后國的地理道路。而伊達氏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優勢,看起來從伊達氏的主城鶴首城出發到西荏原。比起毛利元就要近許多。由于地方上的豪族大多數心向毛利氏。實在談不上擁有多大的優勢。再加上伊達氏崛起速度太過于迅速的緣由,戰爭準備工作完成的不是很完備,就說修筑西荏原的時候就遇到了鐵鍬不足的問題,只好從鶴首城再次緊急調撥了一批過來,倒是用料沒有多少問題,在整個夏天的農閑時候,政衡很是處理了一批山間的小城,擁有了足夠修整好的石材和木料。
倒不是政衡不想要更近一點的地方修筑營寨。但是高屋川峽谷一把火燒了一個干凈,土地都被燒得干巴巴的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能夠修筑起一道土障,如果要在接近要害山毛利主陣的地方設立營寨,就需要花費更多的人力和時間來砍伐、運送木料,也需要更多的人來保護,無法像現在這般能夠利用小田川的水運,自然危險性就會成倍的上升。
正如毛利元就所預料的一般,政衡實在是沒有多少耐心參加一場曠日持久的合戰,他的戰爭生涯幾乎都是以一戰決定勝負的速戰奇戰獲得最終的勝利的,不管是一開始的伏擊戰。還是后來偷襲鶴首城逼著三村家親陷入絕地。如果圍攻松山城算是一場長時間的圍城戰的話,那時候的伊達氏已經是占有絕對的優勢。莊氏陷入絕地的時候了,其實不用強攻就已經能夠取得最后的勝算了。可是最后還是發動了強攻,足以說明政衡一向的想法,如果不用打持久戰,就不用打持久戰。
國司元相離開的時候,政衡已經派遣了使者前往天神山一帶傳達了嚴厲的口訊,要求宮氏發動對龜壽山城的攻擊,不管勝負如何,對于陷入天人交加的毛利元就來說都是一件撤軍的借口。至于一乘山城的杉原賴重,他唯一的用處就是監視鞆港的小早川隆景,幾乎沒有可能對神邊平野的毛利元就有任何的意義,就算是對于小早川隆景來說也頂多是蒼蠅一般的用處,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小早川隆景還不至于被小小的杉原賴重牽制住心思,就算是監視工作也無法正常完成,要瞞過一乘山城的監視,小早川隆景有無數種辦法。杉原賴重的信誓旦旦還猶在耳邊,現在的用處卻如同雞肋一般,實在讓政衡有點兒看不上眼。其實一開始政衡就沒有對杉原賴重上過眼,只不過杉原賴重是第一個明確表示臣服于伊達氏的人,按照千金買馬骨的意思,杉原賴重戰后定然會獲得重賞,以樹立榜樣。
野山益朝派遣的跟隨監視國司元相和竺云惠心的人返回向他報告了經過,野山益朝便帶著那人來到了哨樓下,站在下面稟報道:“殿下,他們已經安全離開了,沒有其他的動作,天晚了,還請殿下早點安歇。”
政衡含混不清的回道:“嗯,告訴他們,不要松懈,只要好消息再傳來,那才是我們歡呼…”話未說完就驀然沒了下,他的眉頭倏然緊皺到一起,獨眼也突然瞪大了起來,黝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遠處無垠的黑幕,他剛剛仿佛看見幾點光亮在黑幕中閃爍了兩下,眨眼間就不見了蹤跡。
夜晚黑沉沉的幾乎沒有多少星辰閃爍,剛剛閃爍的兩下光點不會是天幕中忽明忽暗地閃爍著清冷光芒的星辰,而是出現在山川連接處的地方。野山益朝來就要返回突然聽到半截話語,有點兒莫名其妙,起初還以為山風太多沒有聽清楚后面的話語,只不過他伸了伸裸露的手臂感受了一下山風,秋季的峽谷內并沒有多少風吹過,并沒有像冬季那般呼嘯而過,他抬頭看向哨樓隱晦不明的身影,只見得政衡手扶著木欄正用一種前傾的方式注視著遠方,好似發現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政衡的動作讓野山益朝的心緒一下子糾結了起來,他狐疑的定睛把周圍打量了一圈,夜晚修繕城寨的早已經停下了工作,訓練也停了下來,搭起來的七八十個火堆邊都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七八千人雖說不能說是平靜如斯,可是在帶隊武士的帶領還能夠做到安靜,吃喝說笑的聲音不絕于耳。顯然大家都已經知曉了來自奴可郡的好消息。還看到了打著毛利氏旗號的使者。有些心思的人大概都猜得出來這場合戰快要結束了,松懈下來的情緒在軍中醞釀。
瞥見遠處黑幕中幾點光亮倏閃倏逝的一剎那,政衡就覺得耳畔的一切聲音突然間全都消逝地無影無蹤,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終于要發生了,低呼了一句“可惡!”然后大聲喊道:“快,敲響警鐘,毛利軍奇襲,毛利軍奇襲!”他突然想到毛利元就為何要派遣國司元相和竺云惠心跑上一趟的緣由了。伊達家的要求提得明明白白,已經沒有多少商量的余地,只要毛利元就撤軍,那么伊達軍就能夠順利的接管毛利元就留下的地盤。可是毛利元就還是派遣了使者,還大張旗鼓的前來,要不是真心實意的商討停戰協議,就是來松懈麻痹伊達軍的軍心的,這也是為何國司元相和竺云惠心急急匆匆離開的緣由吧。
政衡想通了一切,高聲呼喊著敵襲的口號,與此同時。營寨中驟然響起了密如爆豆般的銅鑼示警聲,數十座高聳的哨塔上瞬息之間就升起一串紅燈籠。些許時間東西兩座營寨都是鼓聲響徹天地,急促的號令此起彼伏。
東荏原陣外一排干涸的溝渠突然燃燒了起來,溝渠原是溝通小田川形成護城河使用的,只不過還沒有完工,政衡便命令在溝渠內放置柴火以備不需,一來可以為營寨內的伊達軍提供一點準備的時間,二來也能夠作為照明使用。
溝渠中的木柴燃燒了起來,就在營寨外數百步外的峽谷口,隱隱綽綽的能夠看到一團團黑影如同幽靈一般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不知道聚集了多少敵人,伊達軍的兵將都在營寨中,來襲的定然就是毛利軍。
東荏原陣的第一陣守備大將乃是川崎賴廣,也就是原的川崎左兵衛,川崎城年輕的城主,自從成為伊達氏的與力,雖然很想保持獨立性,可是在面對已經變成龐然大物的伊達氏的時候還是感到了無力感,全身心的投效成為了伊達政衡的家臣。
川崎賴廣厲聲喝道:“可惡的毛利老兒,卑鄙無恥的小人,竟然一面派遣使節來議和,一面派人前來夜襲。”說話間從西荏原出來的傳令兵已經奔到近處,張口喉嚨齊聲大喊:“主君有令,所有將士堅守城墻,沒有主君命令不得出營。”接著一隊鐵炮隊出現在了關前,呼喝聲響起,原來是清河衡秀帶領著上百鐵炮隊前來迎擊了。
川崎賴廣的目光炯炯,返身看到清河衡秀也走了上來,問道:“清河君,你看看敵人來了多少?”他雖然已經成為了伊達軍中的將領,其實并沒有真正帶過多少兵馬,也沒有參加過像樣的合戰,看著眼前的影影綽綽已經是眼花繚亂,根就估算不出敵人的大致數目。在備中國內小打小鬧幾乎都是政衡一個人包打天下,其他人只要跟著政衡就能夠取得勝利,一個勁的往前沖就行了,這也是許多伊達家的將領們的通病,沒有像樣參戰過。清河衡秀說起來比起川崎賴廣也好不了多少,可是畢竟參加過高屋川峽谷之戰,還有積極學習政衡留下的筆記,是政衡重點培養的將領。
清河衡秀瞇著眼睛看了一會方才說道:“不下于千人,現在東西兩陣已經有了防備,毛利老兒怕是難以如愿以償了,不過還是要給他們一個響亮的教訓才是,否則他們是不會回去的,嗯,你看,偷襲改強攻了!”
原來毛利軍眼見得偷襲不成,便索性打起了火把,火把點起,清河衡秀和川崎賴廣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嘶!”川崎賴廣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低呼道:“怕是不下二三千人,要是不早點發現的話,后果不堪設想啊!”
清河衡秀倒是笑道:“哼哼,看來毛利老兒親自上陣了,兄弟們,投石器,投石器,用碎石包,碎石包,準備給他們來點戰前的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