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酒肆的四方是重要情報之地,從酒肆里是上不去,樓梯已被拆除,只能從酒肆后面的一處秘密樓梯上去。
這名探子上了樓,推開一扇門,門后是一條走廊,廊口站著一名大漢,主要是不準外人隨意進入,大漢笑道:“從平原郡回來了?”
“唉!一路急奔,剛剛趕回來。”
探子嘆了口氣,快步走過走廊,來到一扇門前。
他敲了敲門,“首領,是我!”
“進來!”房間里傳來低沉的聲音。
探子推門走了進去,房間里點著燈,光線微弱,窗簾一年到頭都遮蔽著,也不通風,使房間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令人很不舒服。
房間里只有一榻一桌,桌上堆滿了各種情報,一盞油燈時明時暗,一個三十余歲的男子正在伏案寫著什么?
男子身材高大健壯,長得濃眉重目,目光冷峻,此人便是唐風在太原的情報頭子李守重,唐風是去年七月時成立,還不到一年,李守重也是年初時才正式上任。
雖然上任只有五個月,但他也獲得不少隋軍情報,比如刺殺楚王妃的兇手是高麗人,比如隋軍發動了遼東戰役,并俘獲了高麗淵相國太祚等等,這些情報及時報給長安,使他深獲好評,也奠定了他的地位。
探子走進房間躬身施禮,“參見首領!”
李守重放下筆問:“有河北消息嗎?”
李重守接到長安發來的一個任務,李世民讓他調查平原郡事件,主要是太守麴稜和唐使汪壽等人的生死情況,這件事李守重多方打聽都得不到情報,他不得不派人去安德縣探查情報。
“稟報首領,卑職在安德縣多方打聽,都說殺了很多人,后來得到太守府附近居民的證實,說那天晚上。官兵殺進太守府,除了官兵外,就沒有人生還出來。”
“什么?”
李重守吃了一驚,他忽然意識到。應該是全部被殺死了,半晌,他才冷笑了一聲,“劉文靜這個蠢貨,竟然去平原郡搞造反,最后把自己女兒的命也搭進去了。”
“首領,還有什么事嗎?”
李重守擺了擺手。“退下吧!”
探子退了下去,李重守取過一張絹紙,寫下了情報,李重守送情報去長安也是用鷹,不過他們不敢在太原城內放鷹,而是在城西三十里外的一處農莊內放鷹。
李重守待情報干透,便小心疊好,塞進一只信筒內。這時,酒肆掌柜匆匆走了進來,對李重守低語幾句。李重守眼睛一亮,“真的嗎?”
“千真萬確,他是第二次來了,上一次是別人請客,這一次是他主動請客。”
李重守沉思片刻,立刻站起身道:“現在我是東主,以東主的身份見見他,一定要把他變為我們酒肆常客。”
李重守站起身,快步下樓去了。
酒肆二樓一間單獨的雅室內,幾名朝官正聚在一起喝酒。笑聲不斷,還不時傳來歌女清軟的唱曲聲。
今天是楚王記室參軍參軍蕭琎請客,請了五六名關系極好的同僚,他們都是當年從敦煌出來的同伴,大多已升任高官,有兵部侍郎謝思禮。戶部侍郎王源,少府監令羅秉國,絳郡太守沈香山,還有兩名軍隊的文職高級軍官。
由于他們經常在一起聚會的緣故,朝廷內已經漸漸將他們劃為一個派系:敦煌黨,盡管他們自身沒有成立派系的想法,但隨著時間流逝,他們自然而然在很多方面都會互相照應,這其實也是一種結黨。
像絳郡太守沈香山,他也是敦煌沈家人,是沈春從弟,原任大理寺少卿,楊元慶準備讓他出任雁門郡太守,但沈香山不想去雁門郡,便托蕭琎和謝思禮幫忙,最終通過他們的活動,沈香山改任絳郡太守,這就是一種利益關系了。
今天恰好是蕭琎三十二歲生日,所以他擺酒請客,選擇在八方酒肆,這是他第二次來這座酒肆吃飯,感覺很不錯。
“日子過得快啊!”
蕭琎端起酒杯感概道:“大業四年我們從軍時,都是青春年少,這一晃快十年過去了,在座諸位都混成三四品高官,惟獨小弟還是五品官,混得最不如意。”
他剛說完,謝思禮立刻扯住他,對眾人笑道:“看看這家伙在說什么,居然說他混得最不如意,當了記室參軍還不如意,那我們算什么,都成叫花子了,大家說該不該罰?”
“該罰!罰酒三杯。”
眾人按住蕭琎給他灌酒,蕭琎拼命躲閃,雅室內鬧成一團,這時門開了,掌柜帶著李重守從外面走了進來,眾人見掌柜進來了,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都有點不好意思地坐了下來,蕭琎歉然道:“我們有點忘乎所以,吵著掌柜了,真是抱歉!”
掌柜連忙道:“沒事!沒事!大家在小店喝得開心,這是我求之不得,我來是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酒肆的東主。”
他向李重守一擺手,“這是我們李東主,八方酒肆在長安和洛陽還各有一座店,都是李東主的產業。”
李重守慌忙上前施禮,“各位高官來小店喝酒,是小店蓬蓽生輝,今天的酒菜錢算我請客,只希望大家以后常來。”
“哎!李東主這話就見外了。”
蕭琎一擺手笑道:“我們來這里喝酒,是覺得這里酒菜不錯,很合口味,而不是想貪圖便宜而來,若李東主不收我們的酒錢,下次再也不來了,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紛紛附和,“蕭老弟說得極是,不收我們錢,豈不是不給我們面子?”
“不!不!不!”
李重守慌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一點心意。”
“李東主的心意我們領了,以后我們會常來。”蕭琎笑道。
李重守取出一枚銅牌遞給蕭琎,“蕭參軍,這是小店的老客牌,憑這枚銅牌,以后結賬時可減免四成,很合算的。”
蕭琎欣然接過銅牌,對眾人笑道:“我才來了兩次,就成了老客,真是難為情啊!看樣子我以后得常來,才對得起這張老客牌。”
李重守笑瞇瞇道:“小店最重視回頭客,只要蕭參軍常來,我們一定給蕭參軍留最好的位子,做最可口的菜,保證讓蕭參軍滿意。”
謝思禮拍了拍蕭琎的肩膀,笑道:“看見沒有,人家東主只認你一人,這就說明你的地位最高,還說自己混得最不如意,混得不如意能有老客牌嗎?我們只能沾你的光。”
李重守慌忙道:“大家都有!都有!”
他連忙命令掌柜,“再去拿四塊老客牌來,不!拿五塊,快去!”
掌柜飛奔去了,李重守對眾人抱拳道歉,“我沒有輕視大家的意思,今天因為是蕭參軍的生日,所以對他偏愛一點,其實大家都一樣,一樣!”
掌柜又拿來五塊銅牌,李重守一一發給眾人,笑道:“還望大家給小店多多宣傳,最好讓所有的官員都來小店用餐,哈哈!”
眾人都笑了起來,李重守告辭而去,走出雅室單間,李重守低聲對掌柜道:“呆會兒讓酒肆的馬車送蕭參軍回家,讓車夫一定要留意,看他住在哪里?”
李重守心里有數,記室參軍掌管文書機密,如果能把蕭琎爭取過來,這將是他天大的功勞。
次日上午,一隊約百人隋軍騎兵從離石郡方向而來,離太原城西越來越近,騎兵隊為首之人正是從敦煌歸來的蘇定方,他是回京述職。
蘇定方被封為河西都督,敦煌縣公,下轄一萬兩千軍隊,掌管著敦煌、伊吾、鄯善和且末四郡,疆域數千里,正是他的南征北戰,才使西域四郡依舊在大隋的疆域內,沒有脫離。
從去年冬天出征,至今也只有七個月時間,可再次回到太原,蘇定方竟有一種隔世之感,他的腦海里依然在回映著大漠漫漫風沙,千里荒涼戈壁,還沒有完全適應中原的繁華。
“蘇將軍,有沒有想過這次回來后,就留在太原?”旁邊和他一起回京述職的沈春笑問道。
蘇定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要總管決定,他讓我留在敦煌,我就會在那里扎根駐留下去,如果要我回來,我也沒有辦法。”
蘇定方心中已經對西域有了深深的感情,他不想離開西域,蘇定方長長嘆了口氣道:“我希望能留在西域,那樣我會繼續向西擴張,只要我留在西域,總有一天,我會把西突厥的勢力全部趕出蔥嶺,我但愿能得到總管的支持。”
雖這樣說,可他心中又很擔憂,如果他留在西域的時間過長,總管會不會懷疑他成為名符其實的西域王,心中的兩難使他有些焦慮,不知該怎樣才能說服總管。
就在這時,一名騎兵從遠方疾奔而來,奔至蘇定方面前抱拳道:“稟報蘇將軍,總管已在城西驛站迎候將軍歸來!”
“啊!”
蘇定方吃了一驚,前方就是城西驛站,總管已經在那里等侯自己了嗎?他心中頓時熱了起來,猛抽一鞭戰馬,向數里外的驛站疾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