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貌忠實奸 元壽是想對付楊元慶,但與楊元慶妻子獲得從一品誥命沒有直接關系,而是元壽正常的計劃實施。
他此時已經坐穩了內史令之職,圣上同樣對他信賴有加,而族弟元弘嗣更是深受信賴,他的長子元尚武更是從一名宮廷侍衛升為左監門衛將軍,加封為常山郡公,雖然這是因為齊王和他妻子私通,使圣上愧疚于他,但無論如何,元家已經開始走入一條上升通道,正是這樣,元壽認為對楊元慶下手的時機成熟了。
此時距元旻被殺已過去了四年,距侄子元尚應被殺已過去了半年,元壽對楊元慶的仇恨早已在他心中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他身旁的張瑾現任左屯衛大將軍兼刑部尚書,是前任內閣相國,他為人謹慎,善于審時度勢,他和元壽關系極好,也很清楚當年賀若弼案的真相。
元壽想對付楊元慶,從張瑾個人感情上說他是贊成的,而且楊元慶就是當今皇帝對付關隴勢力的急先鋒,把他鏟除,也是關隴勢力對當今皇帝的一次反「冇」抗。
張瑾也意識到關隴勢力已逐漸被皇帝各個擊破,開始變成一盤散沙,如果能通過對付楊元慶把各家關隴貴族重新團結起來,那未必是壞事,既然元家愿意挑這個頭,他也表示大力支持。
“對付楊元慶,不能再走從前的路子,我們要吸取賀若弼、宇文述和齊王的教訓,甚至包括虞世基的失敗,楊元慶很擅長利用一些突發事「冇」件,或者抓住對手的弱點,然后通過一些陰謀而獲勝,這一次對付楊元慶,我們必須要明暗結合,明的就是要彈劾他擅殺元尚應,指責他沒有資格獲得通議大夫散官,就是要讓圣上明白,我們在對付楊元慶,不給楊元慶施陰謀的機會,暗的則是在背后操作,我們關隴集團有絕對的實力,不會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左驍衛將軍。”
“我明白張公的意思。”
元壽點了點頭,“這一次我們要有耐心,不能急于求成,一步步來,慢慢將楊元慶逼到死角,而且這一次不光是對付楊元慶那么簡單,還有裴家,甚至還會牽扯出崔氏、王氏,這些我心里都明白,說得嚴重一點,這一次很可能是關隴勢力和北方士族勢力之間的一次斗爭,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關鍵是關隴世家本身要團結,明后天,我會去專門拜訪獨孤獨孤震,還有李淵,我也決定與他和解,這樣關隴李氏和竇氏,便可以拉過來,還有于仲文和宇文述,我甚至還想把安德王楊雄也拉進來,他和楊素的關系惡劣,也應該可以在背后助我們….”
張瑾也接口笑道:“如果能把裴氏兄弟扳倒,我想虞世基和周法尚這些南方系也會樂見其成。”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笑了起來,這時,門外傳來元敏的聲音,“父親,李少監來了!”
“請進!”
門開了,李淵快步走了進來,拱手施禮笑道:“李淵冒昧打擾了,原來張尚書也在,幸會!幸會!”
“李少監請坐。”元壽今天很客氣,笑容也很真誠,再無從前那種冷淡。
他已決定和李淵和解,這種和解并不是一定要說出來才叫和解,而是通過語氣、態度之類的表情語言,雙方便明白了,也不會再刻意去說破,那樣反而尷尬。
元壽的態度使李淵心中一陣快慰,在他心中糾結近半年的這個矛盾終于要化解了,他坐下來,盡量表現一個低姿態,小心翼翼笑道:“元內史找李淵來,有什么事可以為元內史效勞?”
元壽對李淵有心理優勢,他也不用委婉,直接開門見山道:“我們關隴勢力打算聯合對付楊元慶,所以把李少監請來一起商議。”
李淵吃了一驚,關隴勢力聯合對付楊元慶,這個帽子也未必太大了,但他并沒有什么猶豫,立刻道:“既然是關隴勢力聯合,李淵自然也愿意效勞。”
元壽不給李淵一點猶豫的機會,微微一笑,“我知道李少監因為長孫晟的緣故和楊元慶走得很近,李少監對他應該熟悉,那你說說看,我們應該怎么對付他?或者說要注意什么?”
李淵沒想到元壽會問得這么直接,令他一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他苦笑一聲道:“這個…能否讓李淵考慮一下。”
李淵今年才四十二歲,而元壽和張瑾都已六十余歲,盡管他們是同輩,但年齡和官職的差距,使得李淵在他們面前處于一種弱勢,而且在關隴集團中,李淵家族無論經濟實力和官場背景都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字輩,也正因為這樣,楊廣才沒有把李淵放在眼中。
張瑾笑道:“先隨便說說,現在也不急著決定什么?我們只是參考一二。”
元壽和張瑾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逼李淵表態,這個表態并不是說‘我愿意效勞’之類的空話,而是李淵必須要拿出實質性的方案,參與到這件事中來,這才是他與元家和解的誠意。
李淵也明白他們的用意,心中暗暗嘆口氣,無奈道:“在我看來,楊元慶有一個弱點,但也有一個強勢,我們須留意。”
元壽和張瑾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請詳細說!”
李淵沉吟一下,緩緩道:“楊元慶的弱點是他的家族,楊氏家族,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畢竟是出身弘農楊氏,他不敢做得過份,而他的強勢就是樂平公主,這是他最大的靠山….”
李淵告辭走了,元壽笑著問張瑾道:“你覺得此人如何?”
張瑾冷笑一聲,“此人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哦!此話怎講?”元壽不解問道。
“很簡單,他明明已經提出可以利用楊元慶妻子裴氏的誥命來做文章,可他卻回避了裴家,故意把這件事范圍縮小,這不是他揣著明白裝糊涂是什么?”
元壽點點頭,“我也早看出來了,此人貌似忠厚,實則奸猾,對此人可用,但不可信。”
“不過楊元慶妻子誥命之事,確實可以拿來做做文章。”
一般而言,一些重要的拜訪官員,李淵都會把長子建成帶著,但今天李建成的兒子有點感恙,他要陪同醫生看病,所以沒有陪同父親一起去元家。
聽說父親已經回府,李建成便匆匆向父親的書房走去,走到門口,正好碰見父親小妾萬氏,萬氏也跟隨李淵多年,為李淵生了一個兒子李智云,今年六歲,是李淵第五子。
萬氏剛送茶出來,一抬頭見建成匆匆走來,連忙‘噓!’一聲,小聲道:“你父親心情不好,說話要注意一點。”
建成點點頭,敲了敲門,“父親,是我!”
“進來吧!”書房里,李淵明顯嘆了口氣。
建成走進書房,見父親負手站在窗前,憂心忡忡地望著窗外。
“父親,出什么事了?”
李淵苦笑一下,搖搖頭道:“元壽和張瑾要對付楊元慶,把我也拉進去了。”
建成吃了一驚,連忙道:“父親,楊元慶可是裴家的女婿,他們沒想過嗎?”
“他們考慮得很充分了,還要求我也提供建言,眼看要到冬天了,卻來這么一檔子煩惱之事。”
李淵轉過身,心煩意亂地坐了下來,“還說要聯手整個關隴勢力一起對付楊元慶,可是明擺著,這是內閣權力之爭,與我何干?”
李建成沉吟良久,道:“可是圣上本來就對關隴勢力有偏見,要打「冇」壓,他們這樣做,會不會是引火燒身?”
李淵搖搖頭,“圣上倒是問題不大,他畢竟是皇帝,更多要考慮勢力平衡,他如果要打「冇」壓關隴勢力,他會用別的方式,手下大臣內斗,他才是最歡迎,我估計這次他不會插手,他會坐山觀虎斗。”
“那父親覺得我們李氏該不該參與呢?”
李淵最信任自己的長子,在長子面前,他沒有偽裝自己,他嘆了口氣,坦率道:“我不是在于參與不參與,我要考慮,如果我參與了,如果成功,我能得到什么的好處?而如果失敗,我又將遭遇什么后果,我必須權衡這其中的得與失,利與弊。”
李建成想了想道:“如果父親參與,很有可能成為元壽進攻的刀,然后又會成為元壽的盾,元壽很可能會把我們李家推到最前面,讓我們去和楊元慶斗,孩兒的意思是說,最好父親能暫時離開,躲開這場斗爭。”
李淵背著手走了幾步,他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冷冷道:“其實這也是一個機會,我倒很希望他們惡斗一場,只有在混亂中,我才有獲得提升的機會,元壽想讓我去當刀盾,那是他在做夢。”
李建成沉思片刻,笑道:“如果父親是希望他們惡斗,那么我倒有一計,讓楊元慶直接去找元壽,就不知他現在到哪里了?”
“聽說他押了幾萬突厥婦孺東來,已經到關中了,估計他會提前過來,再過兩三天吧!他就該進京了。”
李淵看了兒子一眼,“你有什么計策?”
李建成淡淡笑道:“是一條有點上不了臺面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