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福王朱由崧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夠當上皇帝,哪怕他的父親,被李自成煮成福錄宴的老福王曾經離大明天子的寶座只有一步之遙。
能從洛陽逃出來,對他來說已經是僥天之幸,先是逃到了鳳陽,然后又被安置到了淮安,雖然比不得在洛陽時那般豪闊富貴,但總算衣食無憂。他這般的王室,從小就當豬一般圈養著,除了會搞女人之外,什么都不會。
因此,他喜歡馬士英,馬士英送了美人給他,也因此,他不喜歡現在跪在他面前的史可法。不僅僅是因為史可法是東林黨,而東林黨曾經讓他老爹不但失了帝位,還被趕出了京城,更是因為史可法不僅不給他送女人,反而指責他。
“知道了知道了,國事不是有馬先生和史先生么,孤…啊,朕,朕尚無皇嗣,收納美人,也是為了我大明江山萬代永固。”
史可法瞠目結舌,他側臉瞪著馬士英,馬士英也唯有苦笑。
退出朱由崧的住所,史可法怒視著馬士英:“馬瑤草,非人也,背信棄義,必至天遣!”
在馬士英從留都回鳳陽之前,他二人有過一次私會。馬士英雖是閹黨中人,但他這次起復,卻是周延儒所薦――阮大鋮在這次周延儒重新成為首輔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原本按照張溥的許諾,阮大鋮應該起復的,但是因為東林、復社的強烈反對,周延儒便讓阮大鋮推薦一人代替他。而阮大鋮便推薦了馬士英。雙方在那次私會中,都覺得福王朱由崧庸碌好色,絕非明主,潞王雖賢,可是亦不好登基,因此兩人一致認為,遠在數千里外的桂王更適合些。
但馬士英再從鳳陽回留都時。一切都變了,他直接將福王擁立上位,背棄了與史可法達成的協議!
“四將盡皆屬意福王。如之奈何?”馬士英很無奈地道。
“不信不義,何以為人?”史可法卻不體諒他的難處,依然怒發沖冠。
“我不信不義?張天如為汝幕僚。為周閣老弟子,為東林、復社諸生之友,他死之時,你們卻一個個忙著尋周閣老要官要職,對他的身后之事不聞不問,是我與南海伯所遣之人為之操持后事,一個月余,爾等有幾人來吊唁?”馬士英也怒了,他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氣,此時也發作出來:“史道鄰。你是守信君子,你去對黃得功與高杰說起,你去對劉良佐與祖寬說去!”
史可法咬牙切齒,當初東林扶持出了兩支兵力,一支是左良玉。一支是劉澤清,但后來劉澤清被俞國振所滅,左良玉如今又遠在湖廣與張獻忠纏斗,他手中人馬有限,哪里能去與黃高劉祖四將分說!
“道鄰,你我還是應該和衷共濟。先將眼前這危局撐下去。”馬士英苦口婆心:“大明到今日,實是不宜再內斗了!”
“正邪自古不兩立!”
史可法拋出這一句,轉身便離開,實在是再也不想見到馬士英了。聽得他這句,馬士英也惱極,他只是想利用一下史可法如今的聲望,但史可法不領情,他當然也不客氣:“誰正誰邪,還不知道!”
史可法惱怒地甩袖而去,他知道事既至此,已經非他獨力所能挽回的,而且他心中還有一個憂恐,與別人不同,他是同俞國振打過不只一回交道的,這一次他們在南方急著擁立,最擔心的也就是俞國振在欽`州也擁立出一位明皇來!
若是俞國振擁立出新帝,以虎衛之武力,誰能阻之?
所以他們唯一的機會就在于,趕在俞國振之前扶立新帝,攜天下民意,定下君臣名份,使得俞國振不得不承認。
這多少有些卑鄙,俞國振的兩萬虎衛還在山`東救濟災民,并且擋住闖軍立刻南下之途,他們卻在這里謀算著朝廷中的位置,準備不給俞國振留下任何權力的空間。
但如同史可法剛才說的,“正邪不兩立”,他必須這樣去做。
“史壽,我這里有一封信,你星夜兼程,趕往湖廣鄖陽,將信送給左良玉總兵。”史可法回去在屋子里轉了一圈,然后揮毫書寫,片刻之后,一封信便寫成,他召來自己的心腹家人,將封好的信交給他道:“切記,切記,一定要交給左總兵本人!”
史壽應命而去,史可法又開始在屋子里轉悠起來,如今有江北四鎮總兵攜數萬軍隊支持福王,大勢已定,他想要扳轉過來,幾乎是不可能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外朝對朝廷保持壓力,讓福王不敢對東林一脈進行清洗,而這個需要借助于如今正在湖廣的左良玉的力量。
想到以往左良玉對自己還算尊敬,他屢犯軍紀,縱部行兇,雖然被彈劾了許多次,卻都被東林一派使力保了下來,史可法稍稍放下心來。
唯一的變數,就是南海伯俞國振了,前段時間里聽聞他在山`東賑濟災民,可是后來卻又聽聞他離開了,只留下了兵――現在他人究竟到了哪兒,他究竟是什么打算?
史可法在想著俞國振的時候,俞國振剛又回到了青島口。
不過這一次他不是專門來的,而是順路到青島口看看災民的轉移安置狀況,。從李闖掘開黃河北堤到現在,已經足足過去了兩個多月近三個月的時間,接收的災民總數,竟然達到了兩百萬之巨!其中已經有十二萬人,被送到了耽羅,并且隨著南方調來的海船增加,這個運力還在繼續擴大中,并且準備直接運到基隆港去,而不再在耽羅繞一圈。
因此俞國振在下一步,他就要南下去基隆,再視察一番王傳臚的準備工作。
查看了災民的生活區之后,俞國振又問了幾句,卻聽得外圍有人尖聲叫他的名字,他循聲望去,便看到了紅娘子的身影。
和當初分開時比,現在的紅娘子,臉色憔悴,原本豐潤的面上,瘦了幾乎一圈。
“你怎么又回來了?”俞國振有些驚訝。
“我錯了,你是對的。”紅娘子擠到了俞國振面前,她長吸了口氣:“這些時日,我在這里幫忙――我知道你消息最靈通,李巖公子如今如何了,他還好么?”
“怕是不太好,我方才得到的消息,建虜乘著京師內亂之機南侵,李闖正調集諸軍兵發山海關,準備與建虜決戰,李巖部在天津衛,已經北上了。”
這個消息讓紅娘子吃了一驚:“建虜南下了?關寧軍呢,他們不是擋著建虜么?”
“這么好的機會建虜如何會錯過。”俞國振道:“關寧軍?如今關寧軍是無主之部,他們如何會出死力,建虜正全力收買呢。”
關寧軍并沒有立刻投靠建虜或者李自成,現在關寧軍還處在帶價而沽的階段。一方面,關寧軍如今最高的指揮官便是山海關總兵吳三桂,崇禎當初為了讓他回援軍師,已經封他為平西伯,爵位與俞國振相當。但是吳三桂此是已經另有打算,先是放棄山海關外明軍僅存的兩個據點收攏兵力,僅這一過程就花費了他大半個月的時間,等他真正回軍之后不久,京師便已淪陷,他立刻又趕回山海關。
對他來說,李自成派來的使者和多爾袞派來的使者都是一樣,他都恭敬不得罪,然后都哭窮叫苦要錢要糧。李自成在京師中搜刮了千萬兩白銀和更多的財物,而吳三桂一開口便是要百萬兩勞軍,這讓李自成極是不快,雙方的談判便很不順利。而多爾袞除了答應如三順王舊例一般封吳三桂王,還做出了一個許諾,令吳三桂如石敬塘,割據京畿北直隸之地為君!為了增加對吳三桂的壓力,多爾袞還調集大軍,進駐錦州,準備南下。
吳三桂并沒有隱瞞這個消息,而是立刻派人向李自成告急,李自成當然大怒,他才登基當了大順皇帝,便有人來捋虎須,若是來的是俞國振,他心中還有幾分忌憚,但建虜…李自成還真沒有放在眼里。
所以,李自成督師二十萬,除了他的義軍十萬,還有搜羅來的原大明官兵近十萬,號稱八十萬,揮師北上,這也是向吳三桂施加壓力,讓他早日投靠。
“如此說來…大戰不可避免?”
“建虜總得試試,京師這邊的新主人是不是象以前那般無能,而李闖也總得用一場勝仗來鞏固他的統治。”
“以俞公子看來,孰勝孰負?”
“若是李闖完全信任李巖,以李巖為統帥,那么小負之后,還可以守住京師,但是現在李闖信任的卻是劉宗敏、牛金星,此戰必潰,京師必失,李巖必死。”俞國振笑瞇瞇地道:“紅娘子,你現在還來得及趕去,告訴李巖另做打算吧。”
此話說得紅娘子神情頓時惶急起來:“這…這如何是好,俞公子,你眼光最好,本領也最大,一定有辦法救救李公子,對不對?”
“我為何要救他?”俞國振搖頭道:“李巖處處與我作對,我救他他卻不會領情――而且我的根本基業在南面,如今天下板蕩之時,南面也必然群盜四起,張獻忠這廝梟志狼心不遜于李闖,知道我不在,必然乘機要去奪兩廣,我還得回去收拾他,哪有時間去管李巖?”
“俞公子!”
“紅娘子,我說了,我去救他他也不會領情,莫說我,就是你去救也沒有用,要殺他的不是建虜,是李闖,你若不信,你自己去與李巖說去。”俞國振說完,便懶得再與她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