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李自成的動作倒是好快,他這些年果然沒有虛度。”
當戰報到了俞國振手中的時候,他人已經到了青島口。若說大批災民涌入有什么好處的話,那就是道路的修葺有了充足的勞力了。俞國振最初的賑濟災民計劃,是將他們運到大員島去,但為了防止冬天來臨海運因渤海的封凍而中止,他不得不將相當數量的災民送到青島口。為了方便運送,于是將濟南府到青島口的道路重新修葺了一番——工具上是不用愁的,新襄有的是鐵器,自從昌化縣的軌道鋪成、基隆的煤礦開采之后,新襄的冶鐵能力已經從崇禎十一年的五千六百噸飛躍到崇禎十四年的兩萬三千噸,而今年前十個月的產量更是激增到四萬噸!
強大的鋼鐵產能,為新襄帶來了滾滾的財源,同時也支撐起了新襄的腰桿。在充足的鋼鐵工具和熟練的爆破工人支持下,災民們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里,便將原本破敗不堪的六百里官道用泥土、碎石填平了坑洼,大車行車也不再象往常那么艱難了。
“李自成在京畿造成的震動越大越好,這些時日,逃來的災民,不僅僅是山`東諸府,京畿也有避戰火的百姓來了,聽聞主公招工,他們紛紛來投靠。說起來,也是虧了李自成在京畿橫行,否則卻哪兒找這么多廉價的勞力!”
說話的是徐孚遠。在新襄呆了三年之后,他如今已正式加入新襄的體系,若不是熟人,很難從他一身打扮和黑黝黝的皮膚上看出,他就是當初的復社才子之一。
他和一批基干人力被調來組織災民勞作自救,以彌補虎衛之不足,總數約有兩千人。這是俞國振從方孔炤那邊“搶”來的,方孔炤現在已經在搭建未來的兩廣督撫衙署的結構了。
“暗公說的是…只是讓百姓受累了。”
暗公是徐孚遠的字。而此時開口的卻是張秉文,他擔任過很長時間的山`東布政使,聽聞李闖炸開黃河北堤致使黃河奪大清河道入渤海之后便在新襄呆不住了,執意北上來看看。而且這件事情給他的震動非常大,原本他是想著獨善其身,在這新舊鼎革之際保持個人的政治氣節,但現在他已經有所動搖。
唯有讓整個華夏如新襄一般。才有可能避免進一步的悲劇。而要想做到這一點,象他這樣的以正人君子和忠節自詡的人。就不能避世不出。
“也不算累。有飽飯吃,有暖衣穿,家人也有安置,百姓平時里也不就是出把氣力干活,能這樣挺好。”徐孚遠道。
修六百里官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俞國振運用了足足三十萬災民,平均每里五百人。即使是這樣。也只是在舊路的基礎上將坑洼填平,在某些地方將路拉直罷了。
短短的一個月內。已經有近十萬人順著這條道路抵達青島口。組織百姓行軍的是虎衛,每一千名虎衛幫助一萬名災民。這樣的運送速度,到了過年時應該有三十萬人可以在青島口過年了。
就是這樣,還有大約五十萬的災民聚在濟南府周圍,一些是不愿意離開故土、只想熬過這個冬天的,但有更多是后來從各地來的。
“山`東省內煤炭不少,而且從青島口乘船至大員只要三日功夫,以‘鄭和’、‘法顯’兩船的運力,每趟可以運一萬人,來回只要九天,一個月便可運三萬人上大員島。再加上其余運輸艦隊,一月可以兩趟兩回,每趟可運三萬人左右,這樣就是九萬多人。”
俞國振說起這個,便有些自得了,“鄭和”與“法顯”兩艦,是蒸汽輪船問世之后,新襄舉全部力量建造的兩艘巨艦。這兩艘純鋼鐵龍骨的巨艦每一艘的排水量可以達到三千噸,幾乎是這個時代帆船的極致,而它們的動力卻是蒸汽。俞國振最初是將之用作新襄的運兵船,但現在被用成移民的主力。
即使以新襄的造船業實力,這樣的巨艦,一年也只能造出一艘來罷了。最初時羅九河等海軍系統是強烈要求建成鐵甲戰艦——當然只是木板外掛鐵甲層,但是俞國振還是堅持建成運輸船。
“若不是這兩艘船,糧食補給也難。”張秉文對此也是深表贊許:“濟民,你的先見之明是有的。”
“姑丈謬贊了,其實我現在還有一個新想法,正想與姑丈商議。我原本是想要放棄山`東的,但現在想想,若是放棄了山`東,中原京師一帶受難的百姓就沒了出路。若是大明真有什么動蕩,我便正式將山`東置于新襄控制之下,到時還要請姑丈出山,重為山`東布政使,不知姑丈意下如何?”
原本俞國振的計劃中,山`東只是起一個翹板和橋頭堡的作用,可是事易時宜,看到如今的局勢,俞國振覺得,自己有必要對戰略安排進行調整。
他深信,無論是李闖還是建虜控制了中原,都不敢來攻擊虎衛所控制的山`東,而退至南方的南明朝廷,對于俞國振愿意在北方為屏障,最初時也必是舉雙手支持。
至于這之后的爭權奪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且,他在山東布下一子還有另一個作用,北方的勢力雖然會對南方構成巨大的威脅,卻不敢恣意妄行,更不敢發動大屠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戰亂對百姓的傷害。
那么他就必須有一個各方勢力都能接受的山`東行政官員,張秉文毫無疑問是最佳人選。名義上仍然是南明朝廷任命的山`東布政使,就象方孔炤將成為兩廣巡撫一樣。
“濟民,我只想知道,天子救出來后,你準備如何安置他?”張秉文拉著俞國振走到了一邊:“這些日子我細細想來,你的性子,絕對不會為了救他回來繼續當皇帝的…莫非你是要逼他禪位?”
張秉文問出這個問題時聲音有些發顫,俞國振能體量他身為大明忠臣的痛苦,笑著道:“若是崇禎被救出來,那就證明他已經失國,既然失國,自然就不能再繼續為帝。但姑丈只管放心,趙匡尚能容李煜,我如何容不得崇禎,難道我比起欺負孤兒寡母的宋太祖還差器量了?”
這話說出,俞國振個人的政治野心也表露無疑!
但張秉文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正確的,若是俞國振說要讓崇禎繼續為帝,自己當個大忠臣前去輔佐,莫說張秉文這樣的老官僚不相信,就是俞國振自己也不會相信。
崇禎坐穩江山時,俞國振尚且不聽宣調,到丟失了江山,俞國振反倒將他扶起來——哪有這么可笑的事情!
“你究竟是何打算,都到這一步,還有何不能說的?”張秉文有些急了。
“崇禎這十五年來,雖然亂來的時候居多,但也是為眾臣所逼。黨爭四起,文人只有一張嘴,每日里喊些大口號,實際上卻一個個只管著自己的那點私利。崇禎勉強還算是個勤政愛民的天子,他不當死,而且我覺得…他活著對未來有更大的教育意義。另外,我既然不準備立刻占據全國,總得在手中留個手段,對付將來的南明朝廷吧?”俞國振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南方士林之無恥,姑丈也應該心中有數,天子就是將來我對付他們的一把刀。”
說到“刀”字,張秉文身體一顫,驚駭欲絕。
“你…你當真要對儒士動刀,那,那圣人之言…”
“有伯父等治易,何愁圣人之言不傳?”俞國振道:“當今之世,至于此境,只因偽儒橫行當道所致,故此去偽存真,祛邪扶正,必需要一柄鋒利之刃!”
聽得這里,張秉文只能長嘆。
若不是偽儒橫行當道,國勢怎么會到這個地步,而若是大明垮臺,偽儒們不為此付出代價,卻還能在新朝中繼續醉生夢死,這樣的話,天道何在?
“天子只怕不會…不會聽你的。”
“我不需要他聽我的,我只需要他在海外某個地方存在,在某個時候出現,那便可也。”俞國振舉目向北:“他現在就已經身不由己了,何況那時?”
北`京城中的崇禎,確實已經身不由己了。
在周國丈的家門前已經等了小半天,敲門的小太監連手都捶腫了,但是大門之內,仍然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周國丈肯定是在家的,這個時候,他不在家還能去哪兒!就算他不在,家中也不可能連個開門的仆人都沒有,可是,就是他在這里,讓崇禎吃了一個時辰的閉門羹!
換在別的時候,崇禎一道詔令,天下人中,除了俞國振外,還有誰不是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來。可到了這個時候,就連他的岳丈都敢閉門不納,將他和他的三個皇子,放在冬季的冷風中涼上一個時辰!
“哈,哈,哈!”
崇禎凄涼地笑了起來,是啊,他真傻,原本就不該來此,就連讓富可敵國的周國丈掏些銀子勞軍,他都支支唔唔,甚至崇禎搬出周皇后來說,他仍然一毛不拔,又如何會念在那絲親情,收容太子兄弟三人!
若是朝代鼎革,這三人便是禍端!
“擺駕,回宮,回宮…”崇禎笑畢之后,冷靜地下達命令。
(啊,最后四個小時,再不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