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李自成在俞國振看來,只是半個梟雄。但就算只是半個梟雄,也不會萬里迢迢派人來,只是向俞國振問個好。
更何況還有李巖在內。
癸泉子一直未曾說李巖來投的事情,新襄的情偵系統雖然偵察到了這個人,也沒有人知道他會在歷史上留下眾多疑團,因此被當作其余來到新襄又失望離去的人一樣,比如說,那位周鐘,在新襄呆了一年半時間,終究還是北上去參加科考了。.
直到李過、李牟作為李自成的使者,被飛隼號從金陵帶來,并且找到癸泉子頭上,癸泉子才驚覺,李巖從新襄失望而去后,竟然去投了李自成。他再和俞國振提起此事,雖然俞國振對于搜集歷史名人的興趣已經不如以前,但也多少有些遺憾。
李巖擁有一定的戰略眼光,為人也比起一般的流寇要好得多,如果他留在新襄,鍛煉幾年便可以獨當一面,成為一地總督也不是不可能。
“我家闖王派我們一行來,除了向南海伯問安之外,還想與南海伯做一筆生意。”李過恭聲說道:“如今中原、隴西一帶,蝗旱連年,民不聊生,朝廷不管不顧,只知道催捐逼稅,闖王不忍百姓荼炭,想尋南海伯購一批糧食。哪怕只是煮粥賑濟百姓,能多活一些總是好的。”
俞國振得知李自成派人來尋他做交易,第一個念頭,是李自成要找他買武器。
新襄武器之名,如今天下皆知,就連建虜,都拐彎抹角小規模地求購新襄武器。不過建虜知道他們在新襄是買不到的,因此他們的手段就是尋大明官兵以雙倍價購買。比如說一枝虎衛乙型火槍,新襄賣給朝廷是十兩銀子,而建虜就出二十兩銀子。
這個發現被高二柱的情偵人員傳回新襄后,當時新襄內部還引發了要不要停止與明廷武器貿易的爭論,不過這爭論隨著射程更遠、精度更高的線膛槍出現而結束了――虎衛丙型火槍都要被淘汰了。何況是虎衛乙?
卻不曾想,李自成竟然是派李過來買糧食!
俞國振在短暫地愣了一下之后,揚了揚眉:“姑且不說我會不會將糧食賣與闖王,就算我愿意賣,闖王付得起錢么,就算他付得起錢,這糧又怎么送到?”
“闖王準備率軍東進,直逼鳳陽。自然就在徐`州一帶交割糧食。請南海伯放心,闖王大軍,絕對不會進入山`東與皖南,便是南直隸,也僅是徐`州一城,這也是為了方便南海伯船隊順運河運糧。”李過微笑起來:“至于錢財。闖王說了,南海伯心系百姓,糧價必不會太貴,雖然我們闖軍較窮,砸鍋賣鐵湊一湊,也能買一些糧食,能多救一個百姓,便多救一個!”
“能多救一個百姓,便多救一個!”
俞國振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然后笑了起來。
李自成身邊果然有了高人指點,難怪這兩年他行事與過去都不同了,劫掠的少了,經營地方的反而多了。
他算是看準了俞國振的弱點。
雖然說慈不掌兵,那是指在執行軍法軍律時不可心慈手軟,但對上無辜的百姓,若還能無動于衷…俞國振在這個時代的掙扎,就不會是真的為了華夏的崛起,而只是為了他個人的野心了。
華夏的崛起。應當是每一個華夏兒女的崛起。而不僅僅是一撮人的崛起。大國的復興之路,應該是讓每一個華夏兒女面前都有路可走。而不是一小撮人的富貴之路。即使一定要犧牲一些人,也應該是自愿犧牲,而不是被犧牲。
這是俞國振的弱點,卻也是俞國振最強之處,正是因為他有這個弱點,他才沒有立刻帶兵北上將崇禎從皇帝寶座上趕下來――這樣痛快是痛快,卻只能在華夏制造更多的混亂。也正是因為他有這個最強之處,所以來到新襄的百姓,無論從事什么工作,都能用十二分的精力,順著他指明的方向去努力。
新襄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原本歷史上需要幾十年才能完成的技術積累,靠的不就是這些百姓們的奮發圖強么。
“我如何能相信,闖王得了糧食后會用于賑濟百姓,而不是充為軍糧?”
“闖王肯定會將其中部分充作軍糧,但是可以保證,不少于一半會用于養民。”這些問題,來的時候李巖都有交待,因此李過回答的很快:“闖王自知無以取信于南海伯,故此讓我與李牟為質,若南海伯發覺其中有不實之處,只管殺我二人就是。”
這又是一個讓俞國振意外的條件,俞國振看著鎮定自若的李過,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李牟,不得不承認,李自成在原本的歷史中能做出推翻崇禎的事情,其心性之上,確實有過人之處。
即使這是李巖指點的,李自成能答應下來,也是非同小可。
他沒有急著答應,而是輕輕用指頭扣著桌面。李自成與李巖究竟是什么打算,他還沒有琢磨清楚,因此雖然他傾向于與李自成做這個交易,但又不得不慎重考慮。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華悠之敲了敲門,然后一臉怪異地走了進來,將一封信遞了過來。
“啊…”
俞國振看了這封信一眼,漂亮的字體,但署名卻讓他眼中寒芒閃動。
“大清攝政睿親王多爾袞上。”
竟然是多爾袞給他的一封信!
這倒奇了,先是李自成派來了使者,接著多爾袞給他來了信,再加上一個前些日子又到欽`州的欽使范閑,如果張獻忠再派人來,那么這些使者可以湊成一桌打牌了。
俞國振向李過笑道:“二位遠道來甚是辛苦,先安排二位休息一下,至于闖王的事情,容后再議…”
“南海伯,在下還有幾句話,是闖王與李巖將軍吩咐的。”李過聽得這樣就要打發自己離開,他擔心俞國振采用拖延之術,因此開口掀出了底牌:“闖王知道南海伯需要人口,闖王可以將饑民送至徐州,請南海伯運回南方安置。”
“我知道闖王的誠意了,容我與幾位先生商議。”俞國振道。
李過只能行禮退下,他們走后,俞國振問華悠之道:“這信是哪兒來的?”
“是建虜令朝鮮國轉交的,剛剛由耽羅轉來。”
“老將倒是沒有寫信說自己的意見,大約是他也有些發蒙了。”俞國振拆開信,那信封已經被拆過,證明安全人員早就試過其上無毒,因此他才敢如此拆信。
多爾袞的信中內容相當友善,說三年前在山`東一晤,此后不敢相望,但因為分屬敵國,故此未致問候。如今舊事已遠,雙方理當向前看,因此多爾袞說愿意與新襄商議朝鮮一分為二之事,并且還有一個建議,便是允許新襄的商品自朝鮮轉口至大清。
“多爾袞這廝可比李自成難對付,除非李自成完全聽李巖的建議,否則李自成還不是他的對手。”俞國振默默地想:“這廝寄信過來,莫非他嗅到了什么動向,或者說,是多爾袞與李自成都覺得,自己蟄伏一年,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銳氣?”
俞國振在新襄已經蟄伏了一年有余,自從崇禎十三年他擊敗了荷蘭人與鄭家的聯軍,將整個東海和南海都納入新襄體系之下后,一年多近兩年時間,新襄都沒有大舉動兵過。其中雖然也有小股的與外敵的戰斗,總的來看,這近兩年的時間是俞國振開始自己計劃以來最為安穩的兩年。
“請茅先生、小宋先生,請田伯光、顧家明、王浩然…”
俞國振點了一連串的名字,其中便有王浩然。當王浩然被找到時,他剛剛在參謀室里與同為參謀的幾個伙伴進行了一場兵棋推演,因為興奮,他額頭都是細密的汗水,聽得召喚,匆忙抹了一把臉后,便趕向了俞國振的辦公室。
他不愿意留在研究院,而是志在從軍,原本俞國振以為他只是說說罷了,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明朝朱家的女婿,竟然真有一股狠勁,雖然年紀大了些,在體能上稍遜,但他還是堅持完成了虎衛的基本訓練,在倭國、呂宋之戰中還立下了功勛,去年更是在法顯城擊敗了幾位土著蘇丹的聯軍,從而因功被召回,入了參謀室。
而王浩然對于身份的轉換也極為自然,以前他與俞國振有一半朋友關系,但現在,他就是比較單純的部下了。
他是第一個到的,然后宋獻策這矮子風風火火地趕到了,再然后是在軍營中的田伯光、顧家明。茅元儀最后到,不過眾人都體諒他,知道他是腿腳不很好。
“很久沒有這般開軍務會了,想來大伙都要忘了吧。”俞國振看著躋躋一堂的眾人,隨著手中人才漸多,參與會議的人也多了起來,他辦公室內的小會議室,已經有些擠了。他將多爾袞的信交給眾人傳閱,傳閱過程中又說起李自成派人來的事情,還有范閑作為朝廷的特使來到新襄的事。末了之后,他笑道:“看來,要有大事發生了,我們畢竟隔得遠,不如皇帝和李闖、多爾袞等人嗅到的氣味濃,大伙來商議一番,看看最有可能是會發生什么事情,李闖、多爾袞的用意是什么,我們又該做出何等的應對。”
他話說完之后,便是最急的宋獻策也沒有急著開口,眾人都沉默深思起來,一時間,會議室里極是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