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官人,是我的錯,沒有想到,咱們新襄竟然混入了這么多包藏禍心之輩!”
已經是天明,俞國振剛開始辦公,高二柱瞪著一雙紅眼,出現在他面前。
“少扯些這個,與你何干,新襄每年要增加幾十萬人,總有那么一些蛇鼠混進來,這些年被你揪出來的還少了?”俞國振啞然失笑:“又未曾造成什么損失,這一次就算沒有一網打盡,也會對這些家伙構成震懾,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了。”
這次焰火晚會,原本就是一個局。在龍門島防御戰時,出現有人乘亂想要進入蒸汽機船制造車間,甚至還殺害了一名虎衛、打傷了華悠之之后,俞國振對此就大為警惕。但這些人潛伏得極好,事后的調查,只知道那兩人是四年前便從閩境來的船工,因為知道造船,便被安排在龍門島。只不過他們的技術一般,因此接觸不到造船技術的核心,最多就是學會了飛剪船的結構罷了。
而且這兩人事后竟然逃離了龍門島,再尋到時,已經成了兩具尸體――不是自殺,而是滅口。
這意味著新襄還有大量的敵人潛伏著,俞國振當時沒有聲張,先是離開新襄讓潛伏者以為他對此不放在心上,又搞焰火晚會,給潛伏者起來行動的機會。
結果如他所料,這些潛伏者上當了,跳梁小丑,終是見不得光的。但也有俞國振意料之外的事情,潛伏者們除了想要偷盜新襄的技術資料。還想暗殺他。
刺客俞國振不是第一次遇上,他自己并沒有什么害怕的,但是這伙刺客讓他想到了當初于京師中刺殺方子儀之事。
“審出結果了么?”俞國振問道。
“三人全都自盡了,沒有結果。”高二柱有些羞愧:“其余人也無一認識這三人,另外,調查了其余人的周圍關系,他們的鄰居、同事。也都說不曾見過這三人與他們聯系。”
“看來是起無頭案。”俞國振心中有些煩躁,他最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方子儀等人。在這之前。新襄的治安總的來說是很好的,方子儀與方子檸姐妹輕車簡從,逛商店游街道。這種事情沒有少做,但是從今以后,她們再外出,只怕就得帶上一堆人了。
“我來時章篪先生去看那些死者了,不知道他能否看出些名堂來。”高二柱又道。
“只怕很難,章先生雖然在史可法帳下做過很長時間的錢糧和刑名,但是這個案子…”
正說間,卻看到華悠之推開門,章篪微微有些激動地走了進來。他瞧見俞國振后開口道:“主公,是建虜的人。”
“哦?”俞國振精神一振:“如何判斷出來的?”
“我查了相關卷宗。這些人都是兩年前自遼東來的,據說是逃亡的漢人,便已經猜想,十之就是建虜派來的漢奸。再然后,從這些人的身上。我發覺一個特點,便是食指處有厚繭。他們幾人的工作都查出來,都是農莊里的農夫,掌心有繭是正常的,但是指節有繭就不正常了,這是拉弓拉多了出來的。”章篪笑道:“然后我再看了他們的原始檔案登記。發現他們都只承認為遼東的農夫,在特長欄內‘是否習得射術’則都選了否,而且三人雖然不同批次來到新襄,可登記的資料卻有相當多雷同之處。可想而知,遼東唯有建虜才會有意識地組織這種潛伏。而且,從三人登記的資料,大致可以總結出一個規律,對從遼東來的用這種方式登記的人,我們可以重點排查…”
高二柱臉上頗有羞愧之色,俞國振瞪了他一眼。章篪說的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偵破方法,甚至一個熟練的刑名師爺和杵作,都有這個本領,高二柱是俞國振一手帶起來的,又有這方面的天賦,豈會不知道這個!
他無非就是心虛罷了,急著來尋俞國振解釋,故此在尚未有定論前便來了。說到底,終究還是年輕,經的事情少,遇到俞國振遇刺這樣的大事,他表面上鎮定,實際上慌了神。
反而不如章篪這樣年近四十的老吏,沉穩。
“既然章先生看出這么多疑竇,二柱,你就按著章先生提示的去查,想來還有同伙。注意寧可放過一兩個,也別冤枉了自己人,這段時間,我會讓虎衛加強對重點人物的保護。”俞國振下令道。
他并不是很責怪二柱,和大柱一樣,二柱的局器終究是小了些,需要不停地磨練,在磨練中提高自己。便是俞國振自己,也在不停地總結自己過往,唯有如此,他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接二連三地犯同樣的錯誤。
這一次高二柱的行動很迅速,俞國振的命令對他來說也是敲打和警告,因此他不折不扣地執行了。只用了半個月,便將一個潛伏于新襄的團伙完全破獲了,但是,章篪的猜想還是錯了,這伙刺客的真實身份,竟然是關寧軍!
“沒有…出錯?”
便是俞國振,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瞪大了眼睛。建虜要刺殺他,那很正常,關寧軍上下與他的關系雖然算不上和睦,可也有些交情,當初他可是賣了不少建虜首績與關寧軍的,他們為何要行此刺殺之事?
“山海關總兵吳襄與其子吳三桂派來的人。”高二柱很肯定地道。
若不是高二柱提起,俞國振幾乎將吳襄與吳三桂的事情給忘了。當初他還見過吳三桂一面,算計了他從家鄉帶來的黃金,這筆貴金屬也成了他在開拓新襄之初時重要的資金。這些年來,俞國振在大明的影響上升得極快,而吳襄與吳三桂,卻仍然只是遼東諸多總兵官將領中的一份,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人物。
不過俞國振手中還是有他們父子的資料。
吳襄與高起潛的關系相當不錯,在崇禎十一年到十二年初的建虜入侵京畿、山`東之戰中,大批的官員因罪被處死,可是崇禎不但沒有處罰高起潛,反而對他更為信任。在宿將先后或敗于建虜,或死于朝廷之后,吳襄這個原本被罷黜的將領于是再升為山海關總兵,進而為遼東副總兵,地位漸漸突出。
知道是吳家派來的死士,那么理由也不難猜了,只怕吳三桂已經知道,當初在金陵城外小莊子里挑得他與劉澤清反目的,就是俞國振了。
俞國振卻不知,這背后,也有張溥的一分氣力。張溥早就猜到當初是俞國振劫走了他用來運作周延儒起復的黃金,他一直隱忍不說,卻暗中告知了吳昌時,又悄悄遣人告訴了吳三桂。張溥要對付俞國振,可不只是寄希望于周延儒一人身上,吳襄與吳三桂父子,便是他暗中留著的后手。
“將建虜派來的人提出幾個,刺殺的事情,栽在他們頭上,再請陳子龍來。”俞國振背起手,在辦公室中轉了兩圈,突然開口道。
高二柱微微一愣:“建虜?”
“嗯。”俞國振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吳襄吳三桂,在我眼中也只不過是跳梁小丑,他們成不了什么事情,倒是這次刺殺,可以變成一個機會!”
高二柱不大明白,但他新近犯錯,不敢多說,便依言而去。
陳子龍接到了俞國振的邀請時,免不了愣了好半天。
他真不愿意來見俞國振,因為這段時間內,每次與俞國振相見,大多時候都是不歡而散。
無論他如何強調朝廷法度、大明尊嚴,但他這個欽`州知州的號令,不經俞國振的允許,就是傳不出他的知州衙門――雖然經過王傳臚修葺,這個知州衙門怕是全大明最富麗堂皇也最大的衙門,甚至還有專門的觀星臺,可陳子龍與王傳臚的興趣愛好不一樣,他可不想整天呆在衙門里做那些實學試驗!
因此少不得去見俞國振,以忠義相激勸,以正氣相感染,但論及辯術,他哪里是俞國振的對手。俞國振甚至不用說別的,反復一句話,“朝廷既是如此偉大光明正確,為何要猜忌我”,就足以讓他啞口無言。
前些時日俞國振遇刺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在他內心深處,也極擔憂這是廠衛干出來的勾當。若真是如此,逼反了俞國振,那么他當如何應對?
投靠反賊他是不做的,看來只有學顏真卿了。
想到這,他叫來人力車,便出了衙門。
他這個知州,轎子雖然還有,但出門已經乘得少了,因為欽`州幾乎處處都通了水`泥路,轎夫除了偶爾抬轎外,更多的時候,還是為他蹬人力車。外頭用木板、帆布蒙起來的三輪人力車,跑起來比轎子快多了,讓那群衙役不得不總小跑著跟在后邊,不過每次去新襄,陳子龍都不帶衙役,免得俞國振誤會。
從欽`州到新襄,不過是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當他被帶到了俞國振面前時,看到俞國振陰沉的臉,便不由得一怔。
“朝廷里有奸臣,天子身邊有小人!”俞國振一開口便惱怒地道。
此話讓陳子龍心里登的一跳,他知道,俞國振要發作了。
“臥子先生,你知道么,前些日子刺殺我的人,還有乘著新襄辦焰火晚會時出來接應刺客的人,如今都招供了。”俞國振盯著陳子龍:“刺客是建虜派出的,接應的人卻是朝廷派出的,朝廷里有人要當秦檜,想我當岳武穆!”
陳子龍頓時手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