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后面的小老虎一嗓子就喊來了一百多張,嚇煞人了!)
譚泰用手按著帽子,座下馬已經累得吭噗直喘氣,他卻仍然在催促著馬。.
跟著他撤下來的八旗,數量連一個牛錄都沒有,一個個都是神色灰敗,看模樣象是喪家之犬。
敗了,慘敗!
譚泰的心里象是被鉆子鉆一樣疼痛,他們有多久沒有遭到這種程度的慘敗了,至少在譚泰記憶里,就幾乎沒有!
一千五百八旗,就只剩余這不足四百人,其余一千一百人,不是已經被擊殺,就是正在被擊殺!
一念及此,譚泰雙眼眼角就濕濕的,幾乎要痛哭失聲。他原本以為自己心膽如鐵,卻不曾想,還有這樣軟弱之時!
此戰中除了撥給他們兄弟差使的八旗外,主力還是他們兄弟自己的部下,每一個人的損失,就都意味著他們兄弟在皇帝面前的份量變得更輕。而且,以明人對他們滿人的仇恨來看,那些落在后頭的人,只怕一個都活不下來!
不過譚泰并不知道,事情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當譚泰的旗幟隨著他一起逃走之后,一直在邊上看熱鬧卻奇跡般沒有被流矢流彈擊中的葉赫部兩兄弟,終于達成了共識。
“席特庫,你說的對,你找到了一個了不起的主子,我們葉赫家的機會又來了!”莫爾庚額臉上喜形于色。
“是的,哥哥,如果不是李成梁的支持,愛新覺羅氏還比不上我們葉赫家的一條狗,現在,我們也有一位好主子了!”席特庫滿臉都是驕傲。
“要想讓主子重視我們,就得給主子賣命,坐這里可不成…啊,有了。”莫爾庚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拉住席特庫往戰場中又沖了過去:“咱們可以幫主子勸降。席特庫,若是旗兵降了。主子少不得把他們編為一隊,到時咱們兄弟,咱們兄弟!”
席特庫頓時大悟!
若是他們能勸降幾十個八旗,俞國振自然不會將八旗視為家衛看待。少不得要在其中挑個頭目,除了他們兄弟,還有誰適合這個位置?
故此兩人沖去到了張正面前,當即自告奮勇,要在戰場上勸降。張正聽了先是覺得這兩個建奴膽子也特大了些,但旋即想到,這樣做也有好處,仗打到這個地步,勝利已經成了定局。但建虜的戰斗力也不差,負隅頑抗之下,也會給虎衛造成傷亡。
沒有必要的傷亡。就是謀殺。
故此。莫爾庚額與席特庫在幾名虎衛護送下飛騎而出,四處喊話,那些正負隅頑抗的建虜,從他們口中聽到譚泰已經敗逃、他們歸途被截斷。一個個便失去了斗志,性子烈點的就橫刀自盡。性子不烈的則是跪地投降。
對莫爾庚額與席特庫來說,這可是大豐收,最終他們收攏的八旗數量,竟然達到了兩百余人!
這可是半個牛錄!
不過嚴格來說,這兩百余人大多都不是滿人,多是蒙軍旗的,或者是葉赫部這樣與愛新覺羅氏未必完全同心的,莫爾庚額與席特庫當然瞞下此事,只是到張正面前邀功請賞。
可他們帶人回到炮營時,頓時聽到一個公鴨般的嗓子吼道:“建虜,給咱家殺了,高公公必有重賞!”
頓時一隊衣著華麗盔明甲亮的官兵端起火槍刀劍,張牙舞爪地便要撲過來。莫爾庚額一愣,他招降了的八旗都繳了武器,見這模樣,一個個驚惶失措,也有人破口大罵起來。
他們都以為是明軍使詐,先騙得他們降了,然后再大殺特殺。對面那公鴨嗓子的是個小太監,他見著這邊一陣躁動,更加得意洋洋。轉過臉又對立在旁邊的張正喝道:“還有,這些大炮,炮營里的俘虜,通通獻與高公公,你這廝好生無禮…”
就在這時,一陣槍聲響起。
那隊沖向俘虜的官兵身前激起一排塵土,火槍便射在他們的腳前。
張正陰沉著臉,本來他是想著讓莫爾庚額與席特庫招降,是為了少些麻煩好盡快去支援俞國振,但偏偏見戰局已定,城關之中的高起潛派人來撿起便宜來!
這個尖叫的小太監,正是高起潛身邊的人!
“大膽,你們是想造反,竟然敢不聽高公公的命令,你們是…”
“斃了。”張正道。
“轟!”
那小太監正口沫橫飛,但在槍響之后,這聲音嘎然而止!
城關上的高起潛原本興奮地看著下邊,他遣人去奪炮營,去搶建虜首績,為的就是功勞,見自己的部下在下面指手劃腳,他不僅絲毫沒有不快,反倒覺得那小太監懂事能干。
然后他的臉色就僵了。
他看到那群“官兵”當中一人做了個手勢,然后他身邊幾個官兵便毫不猶豫端起火槍,直接將自己的那個親信小太監轟殺!
張正抬起頭,看著上面的高起潛,向他冷冷一笑。
這些戰利品都是虎衛的,即使這幾門火炮虎衛看不上眼,這些俘虜小官人一心處死,也輪不到一個死太監來指手劃腳。
就是高起潛本人,想來虎口奪食,也免不了吃上一頓亂槍!
這一笑,讓高起潛頓時雙腳一軟,坐在了地上。
他猛然想起,方才自己可是親眼見到這些“官兵”的強悍,就連那么兇殘的建虜,在他們面前,也和土雞瓦狗沒有什么區別!
不僅僅是倚仗火器上的優勢,高起潛注意到,即使是單對單地冷兵器對決,底下這群人,也多半占據優勢!
他當然不知道,教導團豈是隨便誰都能進的!
能被挑選入教導團,作為基層軍官來培養,那可是無論戰術素養還是個人搏擊,都是精兵中的精兵。
就算是普通的家衛,只要經過三個月新兵、半年特訓,再加三個月實戰,那么其戰斗力,也絕對不遜色于一般的建虜了。
高起潛很清楚張正那一笑的含意,若是他不老實些,底下這群如狼似虎的將士,是不介意給他也來一下。事實上,若他不是一直縮在城頭之上,張正沒有把握將之一舉擊殺,張正還真想這樣做。跟著俞國振,他們有什么不敢做的,反正他們現在的身份是登萊衛,大不了就“嘩變”一回逃走就是。
這也是俞國振給他們打的氣,有些事情,為了大局考慮,當忍則忍,但有些事情,無需去忍,他們有會安這條退路,根本不必太在意許多。
“下面…下面是何部人馬,去問問,去問問!”高起潛在抹了冷汗之后道。
他是太監,太監多是心胸狹窄,如何能忍得這種氣,自己的親信都被擊殺,而且對方還很清楚地威脅自己!
旁邊的崔秉德卻是心里冷笑。
這個死太監見勝負已經分出,這才派人匆匆前去搶功勞,先是派人去奪炮營,要占這堵住建虜的頭功,又想搶奪俘虜,行事荒唐,讓人不齒。若是一般的大明官兵,畏懼他的權勢,沒準還真給他得逞了,但這一次他算是撞著鐵板了。
此時崔秉德已經知道,這底下的五百人是何等人物了。
這分明就是俞國振的家丁,難怪能扛住建虜如此攻擊!
崔秉德隱約知道,俞國振也是上達天聽的人物,這樣的人物和高起潛斗起來,無論誰勝誰負,都不是他能插手的,因此,他很老實地閉住了嘴。
不一會兒,便有人上來道:“高公公,這些人是登萊兵,方才打著那旗號的登萊總兵孫臨手下。”
“登萊總兵…區區一個小小的登萊總兵,怎么敢如此狂悖!”高起潛咬牙切齒,正待發作,心里突然又覺得不對。
一介登萊總兵,自然是不敢得罪他的,除非…這位登萊總兵身后站著某位并不遜于他的大佬!
或者,這干脆就是兵部尚張鳳翼、宣大總督梁廷棟的安排,登萊兵,倒確實歸張鳳翼管,他們的目的,就是激得自己犯錯,然后好將建虜肆虐京畿的責任,全部推給自己?
一想到這,高起潛頓時又冒出了冷汗。這支部隊在城下立出這樣的功勞,他當然可以憑借自己的身份權勢去欺凌強奪,但若是有人將此事捅到了崇禎那兒,那么細查起來,他難道還有堵住如此之多的嘴巴?
不行,不行,這筆賬現在不能算,而是得記著,不但現在不能和這廝算這筆賬,甚至…自己得帶頭為他請功。
唯有此時帶頭為孫臨請功,今后再報復他,才不會被天子所發覺!
高起潛是非常清楚崇禎的性格,若是能得到崇禎的信任,那做什么事情都是有道理的,但若是被崇禎懷疑,做任何事情都會觸怒天子。
且不說高起潛在城頭疑神疑鬼,張正留在城下對付他,孫臨卻是興高采烈地去追殺建虜了。當看到冷口關城門打開,一隊官兵跑出來的時候,孫臨就知道事情不大對勁,他畢竟是官身,對著高起潛那死太監不好應付,交給張正就沒有什么了。
至于張正會不會給他闖出禍來――有俞國振在,孫臨可不認為會有什么收拾不了的麻煩。
“如何,有沒有見到譚泰?”連追了兩里,眼見要殺回去,他向手下親兵問道。
“未曾見著那建虜的旗幟,那廝倒是狡猾,將旗子卷了起來!”
“他逃不了!”孫臨冷笑:“無妨,去與俞濟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