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這樣一支鐵騎,天下誰人能制?”李青山吸著冷氣自問。圣堂 “好男兒便當中此,殺敵如屠土雞瓦狗耳!”李明山興奮地揚著眉。
旋即他二人想到,一手操練出這樣一支可怕軍隊的俞國振,曾經就在他們面前。那個時候雖然畏于俞國振的威名,可除了那雙眼睛外,他們也沒有覺得俞國振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二弟,你比我強!”想到自己曾經只想收下俞國振的三千兩銀子,李青山心里就暗自慶幸,有這樣的家衛,無怪乎能在海外做出若大的事業,現在留下了交情,便是受俞公子庇護,也遠遠強過那三千兩銀子!
“大哥,我想…此間事了,我便投身俞公子門下。”李明山卻如此道。
他兄弟二人相視一笑,然后舉起手中的刀槍:“兄弟們,殺啊!”
對于李青山糾集的這群江湖亡命來說,殺官兵一直是一項高風險也高刺激的運動。象現在這樣可以毫無顧忌地殺官兵,據說殺完之后尚有獎賞,那可是機會難得。因此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后沖了上來,而劉澤清的親兵已經被齊牛殺散,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當軍隊失去了軍陣的掩護,再想面對優勢的敵人,那就極難。很快,這近兩百的家丁或死或降。
但他們的抵抗,為劉澤清爭得了片刻時間,他逃回到那屋子里,縮入房中,瑟瑟發抖。
他身上已經沾滿了血,但這一次不是無辜者或者無反抗之力者的血,而是他的家丁親衛的血。他親眼見著一個家丁為了掩護他,被齊牛一刀砍成了兩截,那血印在他的身上,粘粘濕濕,還能感覺到熱!
此時的劉澤清,已經完全沒有了堂堂一鎮總兵的威風,他相貌原本白凈文雅,如今卻完全是污穢畢露,眼淚鼻涕和汗水血污,在他面上縱橫,畫出不知多少道河川來。圣堂 “饒我,饒我,我對俞公子有用,求你們饒我!”他大聲呼道:“我有五十萬兩的藏銀,全部獻與俞公子。我有一萬精兵,全部獻與俞公子…”
門外回應他的聲音,是冰冷的腳步聲與武器撞擊聲,劉澤清絕望了,他其實也知道,到了這個地步,雙方絕對是不死不休,他便是奉上一座金山,奉上天兵天將,都改變不了俞國振要殺他的意圖。
他抓著刀的手不停地顫抖,心中拿定主意,要與進來的家衛同歸于盡,若來的是齊牛就更好,能與齊牛同歸于盡,至少可以讓俞國振更加傷心。
然而就在這時,他聽得耳后傳來了尖叫,他想要回頭,為時已晚,一柄算不得尖銳的剪刀,插入了他的后頸當中。
緊接著,那剪刀被拔了出來,又瘋狂地插向他的后背。他身上有甲胄護體,剪刀此后的攻擊全部被甲胄攔住,劉澤清艱難地轉過頭來,然后便看到一張女子的臉。
方才被他拉入房中的那個女子。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面,因此忘了身后還有這個女子,這女子在他出去后就找了把剪刀,原是要自盡的,但猶豫了好一會兒,卻沒有想到等到了這樣的機會!
見滿臉是血的劉澤清轉過來,那女子驚得退后了兩步,旋即又撲了上來。劉澤清手中雖然有刀,他也想抬手給那女子一刀,只不過他動手的結果,卻是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那女子刺中他脖子的那一剪刀,刺破了他的頸部大動脈,血汩汩流出,讓他筋骨發軟。
“你…”
劉澤清顫聲說了一個字,眼前便已經是迷糊一片,他身體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圣堂 齊牛等人緊追著劉澤清進了屋子,聽得劉澤清先是討饒,接著一個女人尖叫和劉澤清的慘叫聲,然后鐵器落在地上的聲音。老牛雖是憨,卻不笨,并沒有急著闖進去,只是過了會兒,里頭傳來嚶嚶的女子哭泣之聲,他才一腳踹開了門。
眾人涌進了這間臥室,看到的是一個手中拿著滴血剪刀驚惶失措的少女,還有一個倒在地上雙眼圓睜死不瞑目的劉澤清。
劉澤清殘害百姓多年,其罪行雖未象流寇那般彰顯,但性質惡劣卻更勝過流寇。流寇是賊,賊殺人擄掠那是常事,劉澤清是官,而且是應該守護百姓的軍官,可所作所為卻比賊更甚!百姓節衣縮食省吃減用,供他大魚大肉逍遙風流,供他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為所欲為,而他卻對百姓無絲毫感恩回報之心,殘虐百姓有如血仇。故此,他今日得此結果,死在一個弱女子手中,倒也是莫大的諷刺。
齊牛看了看地上的尸體,又瞧了瞧那少女,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置。這原本不是他所擅長的事情,倒該讓田伯光來收拾殘局最好,那廝嘴甜,三言兩語便可以哄得那少女不哭。
他轉過臉:“諸位哥哥,接下來如何處置?”
李青山與李明山等七嘴八舌商量起來,那少女最初以為闖進來也是惡人,卻發現他們不但沒有無禮,而且還在討論如何處置劉澤清一黨,漸漸放下心來。當她不再畏懼,全村被屠的悲傷又浮了出來,她縮至屋子的一隅,嚶嚶哭泣,哭得屋子里眾人心煩意亂。
“出去出去,咱們都出去,這小曼…咦,這小曼是不是村子里的人?”張明山正要招呼眾人出去商議,突然間靈機一動,看著那少女問道。
小曼是當地人稱呼姑娘的土話,那少女點了點頭,嗚嗚咽咽的。眾人有些同情,這個村子已經被劉澤清一伙糟蹋盡了,總共活下來的,不過是六七個女子,而且絕大多數都已經被欺凌。
那少女嗚咽著點頭。
李明山眼里光芒閃動,他將李青山與齊牛拉了出來:“諸位兄弟,我有個主意,咱們只說這村子遭了賊,讓那小曼當苦主,咱們去告官!”
“告官?咱們可殺了一個大官!”
“俞公子說了,他若是只帶著一兩百人急匆匆到這邊,那就證明他已經不是官了,是賊,是匪,是響馬!我們為民除害,捉了響馬,就是義民,朝廷得表彰我們!”
“可是…”
“放心,放心,這樣做,俞公子那邊也好插嘴,俞公子讓咱們出面,不就是想著要置身事外么?”李明山嘿嘿笑道,然后轉向齊牛:“只是委屈牛哥了,你的功勞,可就給咱們兄弟了。”
齊牛憨然一笑,不以為意。
以他在擊流寇時的功勞,早就可以弄個參將、游擊之類的朝廷武職做做了,而且史可法、盧象升等人,也不只一次向他示好,希望他能改投自己麾下,都被他拒絕。
他始終記得,自己一向吃不飽肚子,那餓得前腸結后腸的痛苦,是在俞國振的細柳別院才得到徹底解決。而且俞國振待他一直不薄,他和羅九河、葉武崖三人,如今存下的家業少說也有一兩萬兩銀子,其中包括存在虎衛錢莊的有息存款,也包括劃分給他們的份田與薪餉。俞國振優待自己的部下,不只一次和他們說過,要讓他們每一個都成為百萬富翁,而不會使得他們因為貧困去當貪污犯。
山`東巡撫顏繼祖是在兩天之后接到劉澤清死在梁山的急報的,梁山令在得到消息后毫不猶豫將之報告給了巡撫,這事情背后風云詭譎,不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能摻和。
“竟然真的…謀逆?”
顏繼祖接報之后,喃喃自語了一聲,然后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身邊的年輕人。
“恭喜顏公,昔日顏真卿發覺安祿山謀逆,乃自請守平原,以塞安賊逆謀,惜哉事未成。今日顏公察覺劉賊逆謀,將計就計,迫其自敗,當真是后勝于古,孫勝其祖也。”
“哈哈…”
顏繼祖捋須大笑,雖然笑聲中尚有兩分尷尬,但這年輕人說的話,當真拍得他心花怒放。
顏真卿那是何等人物,而且顏繼祖也姓顏,向來自稱為顏真卿后裔。這一些,俞國振當然打聽得清清楚楚,他在山`東耽擱一個多月,可不是只為了對付劉澤清,同時也是在布局。
“不敢當俞公子如此謬贊…”好好回味了一會兒俞國振的吹捧之后,顏繼祖又道:“此次還是俞公子的功勞…”
“俞某哪有寸功,不過是提醒了一下顏公罷了,顏公如今在察李懋芳之案,便是俞某不說,顏公遲早也會覺察到劉澤清身上有問題。”俞國振說到這笑了笑:“俞某也是有私心,既然得罪了這位劉總兵,而且又是不可化解之仇,終究還是請他離開為好。”
顏繼祖心中暗暗有些發冷,傳說中這位俞公子嗜血好殺,如今來看,果然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物,而且他才不信奉什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信奉的是有仇必報啊。
“此人既然已經除去,那么接下來晚輩就可以安心入京了…顏公可有什么話,要晚輩給京中帶去?”俞國振又說道。
顏繼祖嘿嘿一笑,卻沒有說什么。直到現在,他還弄不明白,眼前這個東林張秉文的侄婿,是怎么拿到溫體仁之弟溫育仁的手信來托他相助的。但他清楚一點,俞國振此次在山`東挑選田宅之事,背后可是當今天子的恩賞!
因此,對于俞國振,他完全不信任,當然也就不會托俞國振帶什么消息回京了。而且俞國振說這番話的用意,也是另有所指。
“俞公子放心。”他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