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如今已經是退無可退了,不僅如此,史可法帶來的原是蘇州府的援軍精銳,便是號稱精銳,也如此不堪一戰,這讓史可法心中滿是絕望。《》
他為大臣,自不肯從賊,也不愿意落入賊手中受辱,故此向左右求死。
左右惶惶然,依言而行也不是,不依言而行同樣不是!
就在這時,他們身側又是一陣大喊,史可法回聲望去,只見數艘大船,正好靠上了岸,不等它們停穩,已經有人手擎火把跳上岸來。
而且岸邊上,也有一道火把的長龍,蜿蜒而來,看數量,也不知有多少。
“襄安俞國振在此!”
一聲大喝,震得史可法耳畔有如雷鳴。方才的絕望,頓時變成了興奮,他幾乎痛哭流涕。而不等他做出反應,他身邊的官兵已經大喜,尖聲叫道:“史參議在此,史參議在此,速來救援!”
船上下來的人頓時聚攏,排成一條線向這圍了過來,而原本充械欲降的官兵,也拾起了武器,將史可法護在中間。
賊人知道,不擊退援軍,一時半會奈何不了重拾斗志的官兵,因此繞過史可法諸人,分出兩百多與船上來的援者交戰。在賊人看來,他們自南下之后,除在廬州攻堅城小挫之外,幾乎都是戰無不勝,官兵根本不敢與他們正面接斗。故此,賊焰高熾,山呼海嘯般沖向援軍。
雙方原是相距有兩百余步,片刻便至,但當賊眾近至百步時,那邊的援軍突然速度放緩,至五十步時,援軍中亮起了數十個忽明忽滅的火點。
“鳥銃,當心!”
賊人與官兵交戰久了,自然知道這是什么,賊兵中也有使用火銃的,只不過象眼前這樣,突然出現數十桿鳥銃密集使用,卻是不多見!
當賊人反應過來時,已經是轟的響聲一片,賊人的呼喊聲被火銃的射擊聲壓住,暗夜之中,只看到一排火光騰起,然后流賊沖鋒的勢頭便因此一遏。《》
緊接著,便是一片流賊栽倒,這個時候,慘呼聲、呻吟聲才充盈入耳。
排隊槍斃!
史可法突然腦子里想起這個詞,這個詞是他與張溥在參觀俞國振練兵時,俞國振曾經提到過的。當時他聽不懂這個詞是何意,如今,卻總算明白了。
細柳別院家衛使用的特殊哨子的聲音響了起來,然后史可法看到那些家衛的身影似乎開始前進,大約前進七步之后,他們又止住,然后,又是一排忽明忽暗的火點。
第二排槍的聲音,并沒有第一排時那么響亮,但收割的性命,絲毫不比第二排槍時少。賊人原本被第一排槍打得亂了,勇猛者還欲向前,膽怯者卻要后退,而這一排,正是將那些少數勇猛者擊倒。
流賊慣打順風仗,稍有不順,頓時氣沮。此際便是如此,這兩排火槍射擊,槍聲響在一處,慌亂中,流賊幾乎沒辦法判斷,援兵手中究竟是多少桿火槍。然后當他們看到火槍隊的兩側沖出兩隊槍兵,而這兩隊槍兵沖鋒時竟然是一聲不發,接著便惡狠狠貫入他們的隊伍之中時,整個流賊隊伍頓時崩潰了。
“點子扎手!”
“快逃,是關寧兵!”
如是喊聲,從不只一處傳來,流賊形成的浪潮頓時倒卷,然后散開、四濺,在短短的片刻功夫里,就漫山遍野都是。
史可法身邊的護兵此時也有了勇氣,這些失去斗志的賊人是什么,那可是軍功!
而且這些賊人從皇陵一直劫掠至此,身上還不知有多少金銀!
因此護兵們興奮起來,他們嗷嗷叫著,爆發出此前史可法從未見到過的勇氣,同樣四散追逃。有成功者,也有為流寇反噬者,史可法顧不得在乎他們,他轉過臉,看著擁上來的援軍。(《》7
因為天色暗,所以看不大清人臉,他能看到的,只有一個巨大的身影,看到這身影,史可法便知道,無為幼虎必在不遠。
“史參議何在?”果然,他聽到了這個聲音。
此前史可法想過很多次,當自己再聽到這個聲音時,會如何發作。是聲然俱厲地斥責此人奸詐狡猾,還是憤怒至極地大罵其人壞自己聲名,但從來沒有想到過,兩人再次見面,竟然是此等模樣。
“史參議在哪,史參議在哪?”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竟然是…張溥張天如!
史可法這個時候完全糊涂了,俞國振來救他,倒可以說是此人心胸廣大,不以私怨壞國事,可張溥在蘇`州突然失蹤,此際怎么又與俞國振攪在了一起?
他沒有答話,旁邊的知縣嚴覺卻喝道:“史參議在此,爾等何人,還不速速來拜見?”
張溥的聲音頓時喜極而泣:“道鄰兄,道鄰兄可曾受傷?”
史可法勉強道:“還好,還好,張天如,你如何在此?”
不等張溥答話,俞國振的聲音又響起:“史參議,聽聞石敬巖殿后,他人在何處?”
史可法頓時又尷尬起來,他們出城之后便是一路奔逃,先是上了船,然后棄船登岸,誰知道石敬巖人在何處?
“大約…可能…或許…尚在巢`縣城中吧。”他只能如此回答。
“這個石翁!”俞國振埋怨了一聲,然后大聲道:“大柱!”
“在!”俞國振身后的另一個高大身影應道。
“咱們突擊巢縣,賊人乍破縣城,自以為勝,必不防備,咱們一擊潰敵,立刻回轉,你傳令下去,叫大伙注意一下,看看能否問到石翁的消息!”
“是!”
“噓――噓!”那哨聲又響了起來,緊接著,是噠噠嘀的鎖吶聲,俞國振也不與史可法相見,他的人很快聚在一處,緊接著又上了船。
眼見俞國振等人上船要離開,嚴覺頓時慌了:“大膽,爾等如何敢擅自行事,史參議在此,速來護衛!”
“賊眾已散,史參議收攏好護衛,我給你們留下兩艘船,你們往無為退去或者入江皆可。”俞國振的聲音從船上傳來:“我們走,小心些,莫擱淺了!”
“好大的膽子,竟然棄史參議于不顧,你們究竟是什么人?”
他嚷成一片的時候,旁邊張溥不耐了:“方才未聽清楚么,他便是無為幼虎俞國振…道鄰,此為何人?”
“這便是玩忽職守失了巢`縣的巢`縣知縣嚴覺。”史可法也冷澀地道:“天如,你…如何與俞國振又在一處了。”
“那日見到《風暴集》新一期之后,我便立刻動身,趕回襄安,向俞濟民賠罪了。”張溥回應道:“此事是小弟之錯,累及道鄰兄,故此小弟不敢與道鄰兄相商,想著先爭得俞濟民恕過。幸得俞濟民大度,答應再在下一期中,為我二人辯解。”
“分明是他…終得還須我二人低頭。”史可法聞此語忍不住長嘆:“此人狡黠,實非我輩之友,天如,小心小心!”
“小弟知道。”張溥也是甚有感慨地嘆了口氣。
俞國振的船隊繼續前行,此時周圍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也不知是賊人,還是逃難的難民。俞國振在船上四顧,微微嘆了口氣,從今以后,巢湖之地,也將陷入戰火之中了。
他并不知道,歷史已經為他所改變,因為急著與他交手,所以張可望并未狂攻廬`州七日,二大王張進嘉也就沒有在廬`州被炮炸死,他與混天王為先,老回回為中軍,張獻忠自己為后,正在迅速逼近巢`縣。
從追擊史可法的流賊形態,俞國振判斷,流賊戰力并不強,只是倚仗人多,而且幾無軍紀,因此給了他可乘之機。他原本是想接應到石敬巖后便回無為踞城而守,現在卻改了主意,要乘著賊人立足未穩,先給賊人迎頭一擊,迫使其不敢立刻南下。
此時天色已近凌晨,船隊正在接近巢`縣,俞國振雖是一夜未歇,卻不覺半點疲倦,船行之中,見水邊一隊流賊正在汲水,俞國振指著道:“靠岸,抓著他們,問問如今情形!”
這隊流賊見船靠岸,船上的人穿的不是官兵服飾,只道是自己人,還向他們揮手笑罵。齊牛帶著教導隊一個沖鋒,便將他們殺滅一半,剩余一半,見逃無可逃,頓時舉手投降了。
“大柱,你去問問,情形如何。”俞國振聽得這些人中有關陜一帶腔調,便向高大柱道。
流寇可沒有什么軍紀,三兩下子,便將自己所知都吐了出來,高大柱很快回報:“小官人,這伙流寇是賊首二大王張進嘉部下,聽他們說,昨夜張進嘉入巢`縣城,在城中為人所阻,傷亡甚大,張進嘉得到消息大怒,故此連夜追擊,將阻擊者困在前方那座山上。因為被困者兇猛,武藝高強,又有快馬好甲,夜間不好上攻,故此遷延至今,準備日出后再攻!”
“好,石翁尚在,太好了!”聽得這個消息,俞國振心中既是歡喜又是慶幸,沿途他們抓了好幾撥賊人,如今終于問到了消息。他遠眺那座小山,那山約是一百五六十米高,周圍盡是平地,距離水岸有近三里,正位于巢`縣東南郊。
他并不知道,這座小山名為旗山,只是看這形勢,知道石敬巖退出縣城之后,因為追兵甚急,來不及撤走,只能往高處且戰且退,最后據山而守。天色暗晚,賊不好仰攻,這才支撐到了現在。
“大柱,你帶五個伙自西南,老牛,你帶五個伙自東北,我自帶本部自正南,同時擊敵,廣造聲勢,務必一舉破之,逼賊自相裹脅退走!”俞國振觀察完畢之后下令道。
因為天色還沒有大明,所以看不清有多少賊人旗幟,也就無法判斷流賊數量,但俞國振想來,流賊能將這座小山圍住,人數不會少于兩千,他這里只有兩百余人,想要盡可能減少自身傷亡,就必須殺敵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