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我要的不是鐵器,而是礦石。”俞國振道:“我準備在新襄開爐冶鐵,需得大量的礦石,你能不能為我尋來礦石?”
“俞公子…要鐵礦石?”胡靜水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來:“俞公子那可就是在寶山而不知了?”
“哦?”
“小人方才說與佛山諸冶煉大家相善,倒不是誑騙公子,小人也曾想過給他們供鐵,故此得到一個消息,欽州便有鐵礦。”
胡靜水所說的欽州鐵礦,便在后世的那麗鎮與犀牛角鎮,其中犀牛角鎮的鐵礦,甚至是鈦鐵礦,只是此時人并不知曉,將之統稱為鐵石。這個消息讓俞國振都覺得非常意外,黃順是本地人,也不知道欽州有鐵礦,結果還是從海寇中救出的胡靜水知道此事!
他原本想的是后世鼎鼎大名的海南石祿鐵礦,亞洲最大的露天鐵礦,開采易品質高,儲量足有四億噸,品質達百分之五十以上,也就是說足夠冶煉出兩億噸的鋼鐵,完全夠華夏百年所用。但他也在常往來于瓊州與欽州之間漁民打聽過,卻是誰都不知道這個地方,派人尋礦,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發現。而且他也記得后世里,這座鐵礦是日寇侵華時所開掘,從礦區到海邊足有六十余公里,而且都是極為難行的山路,所以,要真正徹底開改這一礦區,還得等待時機。
現在既然得知欽州有鐵礦,那么這次海南之行就不必了。俞國振想到這里,笑著道:“你既然知道欽州有鐵礦。當初為何不開采?”
“小人算了賬,覺得開采不合算。運送到佛山去發賣,賺不了幾個錢。”胡靜水稍猶豫了一下:“想必俞公子不是為了賣鐵料而要鐵礦。”
“你當初是找了人去勘礦?”俞國振又問道:“能不能將這個勘礦師傅介紹與我。”
“自然,那是自然!”胡靜水心中大定,暗自偷樂起來,至少他這條性命是保住了。
俞國振自己也略微懂一些勘礦技術,至少一些常用的礦石,他都認識,從高嶺土到玻璃石英砂,不至于還要去一一試驗。不過在新襄附近。他沒有看到什么石英砂。
俞國振向胡靜水問了一些關于會安的情形,胡靜水不敢隱瞞。知無不言,俞國振原本就對會安有所了解,現在知道的就更加清楚了。
“此時安南勢力三分,最弱者為盤踞于高平受大明庇護的莫氏,其主通國公莫敬寬,其人雖頗有志向,奈何地狹人微,且其先人莫登庸篡國奪位。自縛于我大明。頗為其國中士子不恥,若無我大明庇護,早已族滅矣。”
“其余二勢力南北并爭。在其南者為阮氏,其主阮福源,會安便在阮氏控制之下。”
“在北者為鄭氏,其主名鄭壯,奉黎維祺為帝,實為傀儡,一國權柄,盡在鄭氏手中。”
“鄭莫之間,鄭阮之間,連年大戰,幾無休止,故此民生凋蔽百姓困苦,雖是坐擁沃土,卻千里荒廢,無人耕作。故此,阮氏開會安阜,鄭氏開興安,與我大明商貿,招徠海客,坐收關賦,凡外來之船,按遠近親疏收取入港稅,我大明廣州來船,是每船入稅三千貫,出稅三百貫,澳門、日本來船,入稅四千貫,出稅四百貫…一年稅入,竟至數十萬貫之眾!”
“阮氏之南,則是占城國,其國蒙昧,好取活人之膽以沐浴,而華人之膽尤其上者。”
胡靜水不愧是個極好奇的人物,他絮絮叨叨之中,將東南半島沿海諸國形勢向俞國振介紹了一番。有些事情,是俞國振前所未聞的,而且安南、廣南、占城的混亂局面,也讓俞國振心中微動,這其中可以利用操作的空間,那可太大了。
就在這時,羅九河前來報道:“小官人,審問出結果了,他們果然是張大疤拉的余孽。另外…我們也已經找到了張大疤拉的窖藏,清點出來的數量,一共是三萬七千余兩。”
因為俞國振的示意,羅九河在報告繳獲時并沒有回避胡靜水,胡靜水聽得這個數字,眼前頓時一亮。
他耗盡積蓄四方借貸,這一船貨也就是花了萬把兩銀子,此行獲利,可得一倍半左右,而俞公子只是掃蕩一個海寇的巢穴據點,便得了近四萬兩!
果然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他在心中暗自腹誹,面上卻未曾流露出來,他雖是好奇多事說話嘮叨,卻不是沒心眼的蠢貨。
“嗯,倒算是不虛此行…”俞國振哈哈笑了起來:“新襄之戰的耗費,算是賺回來了!”
清理完畢之后,俞國振邀胡靜水與他同舟,胡靜水哪敢不從,上船之后,見這支船隊向著東南行去。此時正值東北風季,向東南雖不是乘正風,卻也算得上順風,只是兩天時間,他們便到了瓊州島。再沿岸航行了一日,便繞到了樂安城。
“俞公子來此…終究有何意?”胡靜水一路上問過許多遍,卻總得不到俞國振的回答,現在看到俞國振繞著樂安城觀察沿海灘涂,忍不住又問道。
“呵呵…胡先生,這里有一筆好大的買賣,就不知你是不是敢去做了。”俞國振指著那連片的灘涂道。
“這有何買賣…我聽聞俞公子擅種珠之術,崖州小珠,倒是天下知名,莫非俞公子要在此種珠?”
“不是珠,是鹽,此地正合曬鹽!”俞國振笑瞇瞇地道:“我聽聞海客說,此地日照極強,降水卻少,而且周圍無甚淡水入海,故此海水甚鹵,若是以莆田曬鹽之法,耗力少而獲鹽眾。”
胡靜水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唇卻有些發白,俞國振說的可不是別的事情,而是私自曬鹽!
俞國振看他這模樣,哈哈笑道:“胡先生敢冒煙波千里之危,遠赴他國以求利,獨不敢販鹽?”
“人心似鐵,官法如爐,小人不比俞公子,實在…實在不敢為之。”
“唔,那便罷了,那就只有另為胡先生尋一條財路了。”俞國振說到這,然后回頭道:“好,此次巡航,到此全功,咱們,回新襄吧!”
按照俞國振的計劃,海南到欽州的航路,是一定要保持通暢的,海南是座寶島,其資源如今還不能開發,可海道巡視卻必須現在就抓起。他在后世曾經遠渡重洋,熟悉航線繪制、航道探測,這些技能,憑借他經過廣州時買下的簡易航海工具,也勉強可以使用。借助這次巡航的機會,他手把手地將這些技能傳給上船的家衛少年。
今后,這樣的航行除去夏季臺風季之外,每個月至少有一次,無論俞國振本人在不在都是一樣。這樣出動的頻率雖是大了些,也增加了危險性,可為了在短時間內練出一支海軍,這是必須的。
“這個,這個…小人也要隨俞公子回航?”胡靜水陪著笑問道。
“你答應我的勘礦師呢?”俞國振道:“我這可是用一艘二百料的船,再加上價值三萬兩的貨物與你換的。”
雖然胡靜水很想說這船和貨物原本就是他的,可在俞國振目光之下,他只能訕訕笑道:“是,是…”
“你跟我說,這些貨運到會安去,要賣到來年一月才能賣完,然后再折轉回廣州…你雖然等得起,我卻等不起。”俞國振也不和他客氣,他確實等不起:“你隨我回欽州吧,何時你答應的人到了,何時你就啟航,另外,我在欽州,也有些不錯的東西,或許你見了也會心動,一起帶到會安去販賣。”
胡靜水心里暗暗叫苦,他之所以趕在八月底就出航,為的是趕在眾人之前抵達會安,可現在一耽擱,只怕要最后一個到會安了,到那時,他手中的貨物,未必能賣出好價來。
但面對俞國振,他能拒絕么?
“既是如此…我這就修書一封,請俞公子遣人前往廣州府,如今從廣州到欽州正值順風,若是順利,有兩天便可至,加上來回和中途耽擱的時間…。”
他說得雖然勉強,俞國振不以為意。
船北返調頭,才一調轉,便又看見一群白海豚在離船隊不遠處嬉戲,見船隊啟航,這群白海豚竟然逐帆跟隨,足足有半天時間。
這一景象,讓眾人都是極為歡喜。便是胡靜水,也不禁笑道:“看來此行必是一帆風順了!”
因為刮的是東偏北風,回程速度其實沒有來時快,不過回途不需要逐個島嶼巡視,一路都是直行,中間幾無停頓,因此也只是花費了五天時間,他們便已經可以遙望龍門島的影子了。
隨著接近龍門島,他們的視線之中,也出現了更多的帆影,足足十幾艘漁船在龍門島附近作業捕撈,這些漁船上無一例外,都懸有繡著白海豚圖案的旗幟。
“小官人,看來他們做得不錯,如今咱們的旗幟已經掛出去了!”看到這一幕,羅九河有些興奮。
“嗯,糧食問題,總算緩了一些,待他們的雞養起來,那就更好了。”俞國振道。
廣西本身就產米,因此俞國振并不擔心稻米的問題,可是他要擴大新襄寨的規模,要在這練兵、實業,就必須能供應數千甚至數萬人的衣食。特別是動物蛋白,好的士兵,必須要有好的體魄,就是普通人民,也應該營養充足,唯有如此,一代代百姓才更為健康、聰明。
“俞公子牛糞養蚓、以蚓養雞之策,倒是別出機杼,小人大是嘆服。”旁邊的胡靜水湊趣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