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明末風暴85,明末風暴正文 沖錘被水力扯起,然后沉重地落下,順著木板制成的引導道,轟的一聲。柳如是遠遠地站著,看到這一幕,眼中有困惑,也有歡喜。
自從得知俞國振與方以智族妹定下婚事之后,柳如是很是惆悵了一場。其實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此時的她也未曾經歷過風塵之中的淬煉,更未和陳龍等人有直接交往,尚未心高氣傲得非大婦不為的地步。因此,她也只是惆悵,惆悵完了之后,還隱約有些竊喜:小官人成親之后,便可以納妾了。
不過,真正讓她感興趣而跑到煉鐵工坊來的,是因為今天要澆鑄的字模。
即使有紀循這個軍中鐵匠相助,金屬活字的制造過程依然一波三折,前后摸索了八個月的時間,如今都已是崇禎五年的十一月,轉眼便又要過年,這算是大功告成。
澆鑄這個環節實際上兩個月之前就已經完成,但澆出來的鐵活字依然讓人不滿意,于是俞國振采用水力沖壓之法,制造鉛活字。
俞國振以方儀、柳如是和他自己的字跡為標準,共翻出一萬二千多個鐵模,這個過程是最為枯燥的。
“小官人,真成了?”小蓮看到俞國振露出的滿意笑容,在旁邊開口問道。
“你看。”俞國振將一個長條狀的鉛條遞給她,小蓮調過來一看,這類似于印章的活字光滑平整,摸上去手感非常不錯。
“畢升發明活字印刷以來,活字雖然比雕版使用壽命要長,但雕刻極是不易,雕活字耗費的人力物力,不亞于雕版,而鐵活字、鉛活字更是困難。”柳如是看的書比小蓮多,比如說宋人沈括的《夢溪筆談》。她對活字來歷極為清楚,也正是因此,她能稱贊到點上去:“小官人做這沖壓活字,方便省力,只需一次模便可重復使用!”
俞國振笑著點頭,然后揮手:“接下來的事情,便是你們兩個的了。”
“小官人放心,這事情,我們定然做得妥當!”
中如今有男童少女近五十人。他們每天上午讀書,下午到各個工坊幫忙干活,在小蓮與如是的帶領下,校對書稿和排版這樣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并非什么難事。
“小蓮辦事,我自然放心。”俞國振微微一笑道。
或許是因為有柳如是這競爭對手的緣故,小蓮做事的積極性空前高漲,她現在是俞國振的內管家,所有和賬目有關的事情,都是她來處置。
柳如是則更大程度上是一個秘書。隨著細柳別院的規模擴大,人員變得多了起來,在管理上俞國振開始將之細化。特別是在發現紀循這個隱藏的軍戶之后,細柳別院便對所有人進行了一次摸底排察和登記。
在某種程度上,如今的細柳別院,是按照后世的一家正規企業方式進行管理。
“小官人極是歡喜啊?”柳如是細聲道:“這鉛活字真的有如此大的作用?”
“那是自然…如是,你向來聰慧,我考考你。掌握這鉛活字之術,有哪些好處?”
柳如是秀眉輕輕皺起,下意識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她這個模樣,更顯得楚楚可憐。俞國振看得心中微蕩,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輕輕握住。
柳如是掙了掙,卻沒有掙脫。
“小官人!”
感覺到俞國振的手指頭輕輕撓著自己的掌心,柳如是面飛粉暈,她嗔怪地看了俞國振一眼。
“小官人!”小蓮見他聽拉著柳如是,頓時噘起了粉紅的小嘴兒,明亮的眼睛里閃著不滿。
俞國振哈哈大笑起來,另一著手牽住了小蓮,拉著她們二人走出了鐵匠工坊。
如今細柳別院或許要改個名字。叫細柳鎮更適合一些。有出售種珠之術所得的八萬多兩,有從聞全維那兒抄出的十余萬兩,在這充足的資金支持之下,細柳別院的規模擴大了數倍,占地從最初的不到二十畝。到現在已經是一百四十余畝。西河兩岸,靠著小山緩丘,一大片的耕地都被俞國振高價買入手中。
沿著西河是工坊區,規模最大的是棉織工坊,八座水車帶動整個工坊,每日源源不斷地織出棉布。這些棉布大多都由徐林銷往各地,徐林在銷售時有意避開了松江,而是選擇北直隸、四川。
俞記棉布如今在大明的棉織市場上已經頗有影響,價格比起普通棉布要低上一成,而質量卻勝過一般織工織的棉布,產量更是相當于一個雇用了三百名織工的大機戶。松江一帶的布商,已經有人開始在襄安附近打探,想知道這樣好的布究竟是從哪兒出來的了。
“小官人,你發什么呆?”柳如是在想著俞國振剛出的題目,小蓮卻不愿意去動那個腦,看到俞國振怔怔看著棉織工坊,好奇地問道。
在小蓮的想法中,小官人那么聰明,所有的事情,只要按照小官人吩咐的去做就行了,自己動腦…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是留給如是那自以為聰明的家伙去做吧。
“唔,沒有想什么,只是覺得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就又是大半年了。”俞國振目光轉到了與棉織工坊隔河相對的鐵器工坊,崇禎六年以來,他的大半精力都放在了這鐵器工坊上,在這里,他收獲的可不僅僅是那些鉛活字。
“我想到了!”柳如是突然雙眉飛揚:“我知曉小官人鑄鉛活字的真正用意了。”
“嗯,說說看?”
“其一自然是為了傳播小官人經世致用的實學。”柳如是眼里閃爍著欽佩的光芒:“倉廩實而知禮節,若無實學,田地不能增產,財貨不能增殖,天下百姓窮困,自然談不上什么太平。小官人的實學,是真正為百姓謀大公為天下開盛世的學問!”
“還有呢?”
“其二是為小官人在仕林之中積累聲名。此前復社諸雖與小官人交往,可是除了密之先生之外,其余之人,大多對小官人都只是表面敬仰,實際上頗為輕視。小官人托密之先生向他們求文,他們當中只有錢穆齋欠了小官人人情,不得不寫了一篇,就是張西銘,都敷衍搪塞!”
說到這的時候,柳如是與小蓮都兩腮微鼓。露出生氣的模樣,她們正值少女豆蔻之時,粉嫩的臉微微鼓起來,看得俞國振心中甚是歡喜,幾乎要忍不住左啄右香了。
俞國振向東林、復社諸邀稿之事只能說勉強達到目標,他原本是想約個一二十篇宏文,然后集中一起發出,但結果到手的,卻只有方家父、錢謙益、陳龍等寥寥數人之文。
“呵呵…第二點不完全對。”俞國振笑了一下:“還有么?”
“不完全對?那小官人是何意?”
俞國振笑而不語,柳如是歪頭猜了一會兒。回想自家小官人種種做為,仍是覺得一頭霧水。
不是為了在士林中獲取名聲,那又是為了什么?
她限于此時,跳不出局限,自然不明白俞國振研究活字印刷的第二個目的是什么。
爭奪輿論陣地,這是俞國振想要做的事情。張溥為何能以在野書生之身,卻遙控遠在北京的朝堂,雖然溫體仁對他百般嫉恨。卻一時間沒有辦法收拾他?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組織了復社,占領了東林之后的輿論陣地。
他所斥為奸者,那便是奸邪,他所贊為忠者,那便是忠臣!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俞國振會與復社分道揚鑣,因此在那之前,俞國振必須控制一定的話語權。
而活字印刷帶來的新產業能夠很好地幫助他做到這一點。
“想不到就別想,再說說你想到的第三點吧。”見柳如是皺眉良久,俞國振笑著道。
“第三點便是在研制鉛活字過程之中,小官人也積累了許多…嗯,用小官常對我們說的那個詞,叫‘技術積累’。”柳如是有些小小地狡黠:“旁的不說。只那水力沖壓之術,奴可是聽紀循說了,若是用來鑄造甲胄刀具,將既便宜又方便,而且所造的甲骨刀具品質還遠勝如今軍中匠戶所制!”
“你倒是聰明…只是此事。注意保密,紀循那里也告訴他,休要四處宣獎。”
“奴自然明白,這是對著小官人與小蓮妹妹,奴會說的。”柳如是沒有忘記向小蓮示好。
俞國振贊許地向她點了點頭,這一點柳如是沒有說錯,研制鉛活字過程之中,俞國振確實完成了水力沖鍛的技術積累,不僅僅是培養出紀循這個熟練掌握了水力沖鍛工藝的匠師,更留下了一堆厚厚的資料。
有了這資料,即使紀循出了什么意外,俞國振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又培養出一名新的匠師。
“小官人,你還沒說第二點奴在哪兒出了偏差呢。”柳如是有點打破沙鍋問到底。
“以后就知道了,有些事情,如今說出來并沒有什么益處…嗯,我有正事,你們去吧。”俞國振說到這,看到高二柱在遠處晃來,他吩咐道。
來的除了高二柱外,還有賈太基,高二柱的神情很輕松,但賈太基的神情就有些惶恐了。
“小官人。”
“小爺!”
兩人向俞國振見禮,俞國振看到柳如是與小蓮已經離開,便問道:“你們二人怎么一起來了?”
“賈總捕頭有些事情要稟報,我看過之后,覺得還是他當面向小官人稟報比較好。”高二柱道。
“小爺,安慶府那邊,有小人的朋友,他傳來消息,說近來桐城一帶似乎不太安寧。”
俞國振瞳孔微微一收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