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佳怡很聰明,她把她父親將出面來這里解救郭拙誠的事換成了一種閨蜜之間私事交談。由此很自然地沖淡了官場之間的傾軋,讓葉詩華這個還沒有涉足社會的女孩一下覺得曹佳怡這個女警察真的是自己的貼心人。
聽說她爸是縣委書記,葉詩華真的放心了,她連忙說道:“謝謝你。要不真的我會嚇瘋的,這下好了。不過,你得告訴你爸爸,要狠狠地處罰那些流氓,他們太可惡了。”
“不用謝。”曹佳怡謙虛地笑道:“其實,你自己打電話給你爸爸,他出面一樣能擺平這件事。你放心,那些流氓跑不掉的。”
葉詩華搖了搖頭,說道:“孫老他們就是要求我們保密,盡量不讓更多的人知道。我都不知道跟你說了這么多之后,他會不會責備我,孫老會不會責備我爸爸。”
曹佳怡將葉詩華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兩個女孩子越說越熱乎,兩人都有巴結對方的意思,都有為自己父親仕途考慮的目的:
葉詩華的父親是公社干部,孫家已經將他從不脫產的村干部提拔到脫產的公社干部,納入國家正式的干部編制,事情就告一段落,將來的路還需要葉父自己走,仕途需要他自己爬。畢竟孫家的地位太高,很多事情不好出面為他這個小人物打招呼。當然,關鍵時刻孫家也許會幫一把的。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如果葉家能交好縣委書記,葉父的仕途顯然更順利一些,因為縣委書記是這里的土皇帝。
而曹佳怡的父親已經是一方諸侯,是一方土皇帝了,他在官場上想發展,不僅僅需要政績更需要人脈,需要有貴人幫一把,有時候人脈比政績更重要。孫家照顧不到位置太低的葉家,但能照拂到曹家。而曹家也能代替孫家照拂到葉家。如果這次通過郭拙誠的事交好孫家,即使孫家不出面幫忙曹家,有了這份交情,孫家至少不會使絆子。
正因為都有這個想法,兩個女孩很快就如親姐妹一般了。
當兩個女孩嘰嘰喳喳說過不停的時候。在所長辦公室里。剛剛帶著縣公安局副局長甘澤威來的副縣長朱鵬書看到皮軍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饒是他心知肚明自己這個見不得光的兒子是怎么一副德行,也氣得七竅生煙,雙眼瞪著張根學道:“他們人呢?”
張根學見朱鵬書發火。急忙道:“已經把他們扣押在滯留室里了。”
朱鵬書聞言臉色稍緩,然后瞟了張根學一眼,揮手讓其他干警離開后,低聲問道:“那家伙有什么來頭沒有?真的是京城里的大學生?”
京城里的大學生這個光環還是很耀眼的,就是一個副縣長也不得不掂量。不敢貿然下毒手。當然,更主要的是因為皮軍他們做的不是人事,惹了太多的民憤,否則的話,他堂堂的副縣長是不會有這么多顧忌的。他心里擔心這事如果真的被人捅到上級或者媒體上,他就吃不了兜著走。
張根學見朱鵬書臉色凝重,一邊給他點上一根煙,一邊小聲回答道:“朱縣長你放心,沒有什么大礙。他是滇南大學畢業的。在京城參加工作,因為表現不好被打發出了京城。他還在等待工作分配,過一段時間才會到新單位報到。”
什么“表現不好打發出京城”自然是張根學編的,在他想來一個大學生能在京城工作就是祖宗墳上冒青煙了,別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到的。這個小年輕現在竟然被調遷到外地。肯定是因為犯了錯誤或者得罪了領導,否則誰會愿意出來?正因為這種先入為主的觀點讓他得出這種“很自然”的結論。他不知道的是他隨意得出的這個結論卻更加誤導了想“報仇”的朱鵬書。
朱鵬書冷哼了一聲,又問道:“你準備怎么處理這件事情?”問完,他吸了口煙。
張根學看了旁邊一言不發的副局長甘澤威。然后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朱縣長,這事雖然那個小子做的太過分。可人家還多少占了一個理字,如果處罰太重,傳出去對朱縣長您的名聲不利。您看能不能先關他們二十四小時,讓人在里面收拾他一下,再要求他賠償醫療費和道歉,這件事就算…”
張根學自然不是真的同情郭拙誠而做出如此輕松的處罰,是因為他想跟朱鵬書做一筆交易,先提出一個明顯不符合對方要求的處罰標準出來,然后討價還價。不過,他做的很隱蔽,根本不像是討價還價的樣子,似乎在站在朱鵬書的立場上替朱鵬書考慮,這讓朱鵬書感覺郁悶的同時卻生不出什么反感。
果然,一直用心傾聽他們談話的周纖纖一聽,立馬氣憤地叫喊起來:“什么,對他的處罰這么輕?你張根學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家軍軍被人打成了這副樣子,就這么放過他們?不行!絕對不行!他不就是一個待業青年嗎?關二十四小時太少了!必須讓他坐牢!一定要坐牢!…,張根學,我告訴你,如果你不把他們給坐牢,我扒了你的皮,讓你當不了所長。你要讓他坐牢。…,如果你把他打痛了,打得我們高興了,我保你升為副局長。”
不得不說周纖纖這女人太蠢太跋扈了,這種話就算真是心里所想的,也不能說得如此露骨啊。她的話不僅讓走廊上的干警聽了目瞪口呆,就是朱鵬書自己聽了也皺起了眉頭。他轉頭很是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等周纖纖不以為然地閉嘴后,朱鵬書又轉頭對張根學說道:“你的難處我知道,但最少得拘留他們十天以上,讓他們多在里面受點苦。你的事,我會好好考慮的,自從你負責這個派出所的工作以來,做的非常不錯,我們領導都看在眼里,你要有闖勁,要有魄力,這樣組織上才能給你加擔子。”
見自己的小算盤達到了目的,張根學連忙立正道:“是!我們將向上級建議將他拘留十五天。”
隨朱鵬書一同來的縣公安局副局長甘澤威饒有深意地看了張根學一眼。可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嘴巴更是閉得緊緊的。
雖然他心里有不少的想法,但他臉上一副很平靜的樣子,似乎朱鵬書所透露的將張根學提升為副局長,與他平起平坐這件事,他一點也不放在心里,好像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似的。
朱鵬書畢竟是副縣長,考慮問題要全面得多,知道這是最嚴厲的處罰了,因而制止了周纖纖的再次發飆。
行政拘留是最嚴厲的一種行政處罰,通常適用于嚴重違反治安管理但不構成犯罪,而警告、罰款處罰又不足以懲戒的情況下采取的處罰手段。只有縣級以上的公安機關才有拘留裁決權,派出所是不具有這種權力的,還得向上級請求批準。
等周纖纖不甘地低了頭,朱鵬書這才轉頭對甘澤威問道:“澤威局長,你的看法呢?”
甘澤威笑了一下,說道:“這樣處理比較穩妥。我沒意見。”
事情在雙方的交易中辦得很妥貼,雙方都很滿意。
不料還有一個人不滿意,那就是當事人皮軍不滿意,他見母親心有不甘地低頭,就大聲說道:“不行!這樣太便宜他了,他打傷我們這么多人,怎么可能讓他逍遙法外?必須要讓他坐牢,要判刑,判十年!否則我不干!”
皮軍大聲叫囔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感覺他的話實在好笑、實在幽默,也實在諷刺。一個敲詐勒索的混混竟然說別人逍遙法外,這不是諷刺是什么?
見滿臉血污的兒子開口,被朱鵬書怒眼瞪得老實了的周纖纖也不干了,大聲說道:“軍軍說得對,絕不能讓他逍遙法外。你們派出所是干什么吃的?難道就看著他要打就打,要殺就殺嗎?你們派出所的人怎么連這點膽量都沒有?…,難道張所長你們不把朱縣長看在眼里?”
就在這時,走廊上的干警突然挺直了身體,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大步走來的縣委書記曹遠浩和縣公安局局長黃志瑋。
一個個心里在嘀咕:“今天到底怎么啦,剛來了一個副縣長,現在一下又來了兩個縣委的大佬?”
走在前面的黃志瑋不認識周纖纖,見這么一個胖乎乎的女人在派出所里指手畫腳,叫嚷著要對這個下手,對那個不滿,心里很是不快,不禁皺起了眉頭。黃志瑋身為縣公安局局更有種在曹遠浩面前丟了臉面的感覺。
黃志瑋大步跨前兩步,沉重臉嚴厲地問道:“你是誰?這里是派出所,誰讓你在這里如瘋狗一樣叫囂的?”
周纖纖正在氣頭上呢,聽了黃志瑋的話,頭也不回地就破口大罵道:“你王八蛋是誰?老娘在這里叫又怎么啦,你還管得著嗎?來人,給老娘把這個家伙抓起來!”
朱鵬書是副縣長,分管的又是全縣治安,聯系對口單位就是公安局,自然對公安局局長黃志瑋的聲音很熟悉,聞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扭頭朝門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