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是來賣廢鐵的

　　“抄襲事件”在當時雖然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情，但是放在林鴻身上，大家卻又覺得有些理所當然，之后學校也沒有再追究此事，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也逐漸將這事拋諸腦后，而林鴻在考試的時候，也恢復了以前的習慣，交白卷。

　　林鴻在學校是一個絕對的特例，一不做作業還交白卷，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倘若是其他人，早就被開除了。

　　林鴻的班主任早就想把這個拖整個班級后退的家伙踢回家去，可是卻不敢，因為當初林鴻入學的時候，是校長親自帶過來的，還在私底下親自叮囑過，要她多多照顧和包涵。

　　對此事，學校的很多老師倒是都了解一些情況，原因嘛，就是因為校長也是下鄉的知青，只不過由于娶了當地的妻子，知青返鄉的時候留了下來。而當初，校長和林鴻的母親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當然，特立獨行的林鴻自然不知道這些事情，他依然過著自己獨來獨往的生活。

　　最近的林鴻有些郁悶，因為母親留下來的那些書籍他都已經翻來覆去看過好多遍了，閉上眼睛都能背誦出來。所以，他不得不終止了晚上去車木廠“偷光看書”的偉大計劃。

　　白天陪著一群笨蛋讀書，他覺得已經夠無聊了，可是晚上更無聊，他整晚都無法合眼，所以這些天，他都在這里瞧瞧那里看看，想找點有意思的事情來做。

　　百寶箱里面的那個收音機，都已經被他翻來覆去的拆過好多遍了，可是每次一看到里面的那些電路板，他都適可而止，因為他擔心自己不小心將里面的東西弄壞，給以后維修帶來麻煩。

　　今天是周末，車工廠沒有什么活，父親很早就從車木廠下班回家了。

　　遠遠的，坐在家門口發呆的林鴻就看到，父親今天手中提了點特別的東西。

　　等父親走到跟前，只見他將手中的東西朝地上一扔。

　　“咚！”

　　這個東西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爸，這是什么？”林鴻好奇地問道。

　　“廠里的一塊廢鐵，廠里沒用了，我給提回來了。”

　　林昌明此刻一身的木屑，他來到院子里面的水井邊，開始打水脫衣沖涼。

　　“廢鐵？”

　　林鴻聞言眼睛一亮，連忙跑過去提起來在手里東看看西瞅瞅。

　　林昌明看到兒子的動作，不由笑了起來，他一邊用瓜瓢舀了一瓢水直接往身上淋，一邊說道：“臭小子，你提著這個去老徐頭那里，他專門收這個，管他要五毛錢。”

　　“五毛錢！”

　　一聽這東西可以賣錢，林鴻更是高興了。五毛錢可是能買不少東西呢，一想起村長家商店里面的酸梅粉和大大泡泡糖，他的口水就不停地分泌出來。

　　想到這里，林鴻立刻提著廢鐵一拐一拐地朝走出院子，然后只聽到他呼嘯一聲，正在院子里面午睡的土狗立刻搖著尾巴跟了上去。

　　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林昌明眼神中露出有些愧疚的神色：

　　“小鴻，跟著老爸讓你受苦了…她一直想讓你過去，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在那邊會好嗎？”

　　林鴻受傷的事，林昌明并沒有告知妻子，這些年來，雖然雙方并沒有斷了聯系，但是卻是那邊來信多，他取信少，并且每次來信，他都沒有告訴兒子。

　　外面的世界雖然很精彩，但林昌明卻不認為那是屬于林鴻的。

　　黑巖村村頭，那條通往縣城的鄉村公路旁邊，住著一個收廢品的老頭，至于什么名字，林鴻也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徐頭。

　　在林鴻的印象中，老徐頭以前還經常出來收收廢品，這一年多來，倒是很少見到了。

　　老徐頭的家，離林鴻的家并不遠，林鴻以前跟著父親去過幾次，倒是熟門熟路的。

　　他很快就來到了一個堆滿破舊物品的院子里，這里廢品雖多，但是由于地方比較廣，倒是沒有什么怪味。而且，老徐頭平時也喜歡整飭整飭花草，整個院子里面都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木，經過對方精心一番布置，林鴻都覺得這里的環境要比自己家里都還要好了。

　　當然，這只是林鴻大概的感覺，小小年紀的他，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叫空間利用，什么叫建筑布局的。

　　院子里的東西種類很多，琳瑯滿目，林鴻每次來這里都有一種探寶的感覺，在他眼中，這些東西并不是垃圾，而是正等待他去探索挖掘的寶物。

　　廢金屬、廢塑料、廢輪胎、廢電子元器件和設備…

　　林鴻一路走來，簡直有點目不暇接，不時地駐足觀望，有時候連一個螺絲帽他都想拿到手中把玩一番。

　　“嗯？徐爺爺怎么不在？”

　　整個院子走到頭，林鴻都沒有發現老徐頭的身影，不由覺得非常奇怪，畢竟大門是打開的。

　　最終，他來到了一個寬大的雨棚下面，之前他在外面看到的，大多都是一些可以放置在露天，不怕日曬雨淋的東西，而在這個雨棚里面，則大多是一些紙質廢品，如廢報紙，廢紙箱，以及廢雜志和書籍等等。

　　“這么多書？”

　　看到那一座小山似的紙制品，而且其中不乏一些厚厚的書籍，這不禁讓林鴻眼睛一亮，他立刻將手中的鐵塊放在地上，然后快步走到“小山”前，蹲下，開始在其中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來。

　　林鴻快速在其中尋找著，雖然這里的書籍，大多都是缺少很多部分的殘本，但是他卻有一種被深深震撼的感覺，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之前，他也來過這個廢品收購站，但是都只是在外面呆過短暫的時間，從來沒發現，原來好東西都在這里。

　　林鴻連續翻了好多本，最終一本殘破得只剩下半截的雜志封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個封面上有一塊黑色的長條狀電子元件，在黑色長條的兩邊，分別有兩排整齊的針腳，林鴻記得非常清楚，自己的那個收音機里面，有很多這樣的東西。

　　“中國無線電？”

　　林鴻看著雜志的名字，心中隱隱有些期待。

　　他翻開封面，開始慢慢看下去，正好前面有一篇關于無線電歷史的文章。

　　“無線電的歷史至今已經有一百多年，十九世紀末期西方世界涌現了一大批天才級的人物，其中對無線電貢獻最大的是一位蘇格蘭人，他的名字叫麥克斯韋…”

　　林鴻很快就沉浸在這篇文章講述中，他第一次對“無線電”這種神奇的東西有了一種模糊的概念。他的腦海中，仿佛出現了一幅歷史的畫卷，無線電歷史上，那些偉大而杰出的人物紛紛登場。

　　可惜的是，這本雜志不知道為什么被“腰斬”了，每一頁，他都只能看到一半，然后就得從另外一頁開始看起，雖然其中有這么多的斷層，林鴻仍然看得如癡如醉。

　　“咳咳…”

　　林鴻的耳邊突然傳來兩聲咳嗽的聲音。

　　林鴻猛然一驚，手中的雜志掉落在了地上。

　　“徐爺爺。”

　　不知道什么時候，廢品站的老徐頭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后。

　　只見他此刻正穿著一身藍色的工人服裝，手中帶著一只白色的棉網手套，手掌的那一面，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

　　林鴻連忙站起來，然后將地面的那個鐵塊撿起，解釋著說道：

　　“我是來賣廢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