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重癥監護室外,陳瀟透過玻璃窗看了眼里面的景象,轉過身,瞧見章怡茜依舊紅通通的眼眶,凝了下眉,朝康帥道:“你再把當時的情況說說看。”
康帥嚅囁了下嘴唇,又把下班后的那場車禍說了番,最后道:“那輛車分明就是故意朝我們撞過來的,喇叭都沒按過,還好王組長剛好騎著電瓶車路過,把我們推開了些,可是他…”
說著,康帥黯然,想到幾小時前王振生渾身淌血的場景,依然心有余悸。
“都是我害的…當時康帥都喊我了,如果我躲避及時點,王組長也不會被撞上了,都怪我不好。”
章怡茜哽咽著,眼淚又禁不住淌落了下來。
陳瀟嘆了息,拿出紙巾遞了過去,道:“別急著內疚,現在事情都還沒查清楚。”
不過在心里,陳瀟卻已然泛起了疑慮,心知這事絕不是簡單的巧合!
就在此刻,房門被拉開,林院長領著兩個醫生一起走了出來,來到陳瀟面前,看了眼章怡茜兩人,道:“陳先生,您的朋友已經脫離危險了,請放心好了。”
陳瀟稍稍松了口氣,道:“傷得怎么樣了?”
林院長面有難色,示意旁邊的主任醫生回話。
“不樂觀,腿骨和手骨都受到了重創,估計得休養一兩個月,不過哪怕痊愈了,因為病人的年齡也大,所以…”
醫生遲疑片刻,嘆氣道:“所以往后都要留下后遺癥了,走路也會比較吃力。”
話音剛落,章怡茜頃刻淚眼婆娑,緊緊捂住了嘴,削肩顫動不已,康帥也緊咬牙關,眼睛通紅。
“茜妹妹!你怎么了…別哭啊,發生什么事了?”
這時候,凌躍從走廊口顛顛的跑了來,看到章怡茜泣不成聲,忙一個勁的勸慰,可根本無濟于事,于是一把拉過康帥,咬牙切齒道:“胖子,你說!哪個王八羔子欺負茜茜了,老子立馬去砍翻他全家!”
康帥踟躕間,把目光投向陳瀟,卻發現對方自顧走進了病房里,只好整理下措辭,把事情又說了番…
陳瀟進去后,立刻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嚎啕聲,旋即就看到了渾身裹得跟粽子似的王振生,而他的妻子則撲在床邊痛哭不止!
看到這一幕,心臟猛地縮緊!
驀然間,陳瀟想起進入欄目組后和對方的爭權糾紛,而此刻,這個脾氣執拗的老人就躺在病床上,目光渙散,吃力呼吸著氧氣罩里的氣體。
不知怎么的,想到自己曾經架空冷落他的舉動,陳瀟竟沒來由感到一陣愧疚,走到病床旁,和王振生的視線對在了一塊,然后俯下身湊到了他耳邊,低聲道:“對不起了…”
王振生似揚起一抹虛弱的笑,輕輕搖了搖頭。
陳瀟凝視他片刻,點了下頭,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此刻病房外,凌躍正七竅生煙的滿口臟話,看到陳瀟出來,迎上去罵道:“三哥,咱們立馬去把那個王八羔子大卸八塊了,狗日的,敢打茜茜的主意,老子要他全家的命抵償!”
不過倏然間,凌躍發覺眼前的三哥隱約有些古怪,表情很平靜,可眼眸中卻透著濃厚的戾氣,陰厲得令人駭然了!
凌躍蠕動了下喉結,記憶里,還是頭一次看到陳瀟流露出這般神色,正想說話,走廊上響起了一陣步履聲,循聲望去,一個身材健碩的中年警察匆匆走了來。
“查到了沒?”陳瀟看了曹勇一眼,徑直問道。
曹勇聽到這冷得發寒的話,心里頓時一咯噔,憑著對這公子爺的了解,知道他此刻的怒意已然到了頂峰,忐忑回道:“交警大隊調取了當時的監控錄像,回報說那輛桑塔納是一輛失竊的車子,車主早在幾天前就報了失…”
話沒講完,陳瀟就狠狠的一拳砸到了墻壁上,驚得凌躍等人都嚇了跳。
“馬上給我去找,這個人我一定要,就算翻遍整個云江,也要給我找到!”陳瀟眼角抽動了下,臉色陰沉得可怕。
曹勇大氣不敢出,忙不迭點頭道:“我已經讓分局上下在全區密切排查了,也通知了其他區分局,有可疑的車輛和人會第一時間上報的,請您給我些時間。”
陳瀟明白跟他發脾氣與事無補,揮了揮手就讓他趕緊去查案。
曹勇離開后不久,老方、老汪等欄目組的同事也三五成群趕赴而來,陳瀟交代老方等會送章怡茜、康帥回去后,就獨自走到了走廊盡頭撥通了許方雷的號碼。
待得知最新情況后,許方雷嘆了口氣,道:“哎,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
“姑父,這事應該是沖我來的。”陳瀟淡淡道。
“你是指名豪的事情?”
對于近期陳瀟父子的行動,許方雷已經知道了,雖然覺得有點急進,可陳元鼎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動了,他也不便多說什么,只讓陳瀟做事周密謹慎點,卻不想還是發生了這樣的禍事。
許方雷沉吟片刻,道:“你是說臺里面有人給名豪夜總會通風報信?”
“也只有這說法了,要不然沒可能我剛拿到東西,那邊就知道了。”
陳瀟劍眉皺著,哪怕他這件事做得已經夠隱秘了,甚至只讓老方等人參與,但畢竟那天選題會上,凌躍當場爆料了名豪的內幕,整個欄目組的人都已經知曉、甚至猜測自己接下來要去查名豪夜總會了。
雖然眼下欄目組的凝聚力很高,但卻不能保證所有人都是跟自己一門心思,一旦有豐厚的利益擺在眼前,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不動心的。
許方雷也察覺到事件的嚴重性,道:“那目前為止,名豪那邊有沒有人跟你聯系過?”
“沒有,不過我想很快就有了…”
似乎是在應征陳瀟的猜測,另一個電話忽然打了進來,陳瀟飛快瞟了眼,是個陌生號碼,于是道:“姑父,我先接個電話。”
接通了那個陌生電話后,另一頭傳來了一個略微有些沙啞的男聲,道:“請問是《星海熱線》的陳制片人吧?”
“哪位?”
對方輕笑了聲,道:“你好,鄙人傅斌,是名豪夜總會的老板。”
陳瀟眼睛瞇了下,道:“傅老板啊,有何貴干?”
“呵呵,沒什么,就想問陳制片人一句,我送的見面禮,你還喜歡吧?”傅斌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和善。
陳瀟冷哼了聲,道:“你這么說,就是承認這起車禍是你指使的咯?”
“啊?什么車禍,陳制片人是不是想岔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要知道,我可是和你無冤無仇的。”
聽著傅斌懵懂不知的語氣,陳瀟滿臉蕭殺之意,冷笑道:“行啊,傅老板果然有些能耐,難怪能辦出這么大的家業來。”
傅斌談笑自若道:“呵呵,你客氣了,我也就一個大老粗,撞了幾回好運罷了,倒是陳制片人讓我由衷佩服,聽說自從你入駐《星海熱線》后,這節目在你的操作下是蒸蒸日上,說實話,最近我也挺喜歡看你們節目的,也希望你們能把這檔為民生服務的新聞做得更好更大。”
“這就是你要說的?”
“差不多,就隨便聊兩句,我這人嘛,平日都是求個和氣生財,所以只要別人不犯我的河水,我自然也不會沒事尋別人的晦氣,你說是這個理吧?”
陳瀟笑了笑,道:“如果我接下來一定要犯你那邊的水呢?”
傅斌沉默了下,聲音轉淡,道:“如果真要鬧到這一步,我也沒法了,只能證明我給你送去的禮物還不夠豐厚。”
“陳制片人,你是個聰明人,我聽說你也有點背景,去廣電臺無非就是鍍層金,這都快過年了,就沒必要多生枝節了吧…好了,今天就說到這,你要是想通了,隨時可以打這個號碼找我。”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陳瀟把手機塞回到兜里,點上了根煙。
到現在,他已經徹底確定是廣電臺里有人給傅斌通風報信,進而制造了這場車禍,警告自己如果真要披露名豪夜總會的內幕,那手下的人都將遭到生命上的威脅!
陳瀟忽的桀然一笑,敢拿手下的命來威脅自己,這個傅斌還是頭一個,手段在自己遇過的對手里,也算狠辣至極了。
不過都到了這一步了,這老小子難道認為憑這樣就能讓自己就范罷休了?
笑話!
這筆血債,我陳瀟必定要讓你賠出千萬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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