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越來越大的漩渦
1939年8月29日，肯定是歐洲最亂的一天。
德軍兵臨華沙，波蘭政府向全國公告宣布流亡，數以萬計的政府人員和國民各謀生路。還沒等回過神來，蘇軍大舉越境的消息又震動了整個歐洲。到下午，英國也遭受開戰以來最慘重的一次損失，皇家海軍勇敢號航空母艦在減速回收飛機時，被德國U29號潛艇潛入不到2000米的地方。
兩萬多噸的勇敢號僅掙扎了十五分鐘，就帶著578名官兵沉入冰冷的北大西洋。消息傳至倫敦，再次擔任海軍大臣的丘吉爾直言，皇家海軍在亞洲失敗后，傳統的大西洋領地也開始流血。為避免再次損失，英國海軍不得不下令將剩余的競技神號、光榮號、暴怒號、皇家方舟號四艘航母撤回本土。
但丘吉爾肯定沒想到，他做夢都想掐死的德國海軍元帥雷德爾，竟然將勇敢號被擊沉的消息扔到旁邊。一座油田！一座在德國眼皮底下，具備一年內開采大油田！今天是愚人節嗎？得知消息后，連希特勒都翻了翻臺歷，確定不是愚人節后，立刻看向希姆萊。
蓋世太保不是吃素的，除了不知道譯碼機這件事外，早就搞清楚登上中國船隊的是什么人。面對元首的目光，希姆萊立刻介紹起來：“元首，這個中國女人沒有撒謊。船上都是波蘭科學家，大學教授和工程師，還有一些政府人員的家眷和難民。至于......有沒有其它東西，需要將船帶回來仔細檢查才行。”希姆萊說到最后，目光投向了雷德爾。后者對他同樣沒有好感，石油對海軍來說就是生命，所以即便船上有好東西，德國海軍也不想繼續搜查，魚死網破這種傻事根本沒必要。
所以雷德爾保證道：“元首請放心，格雷坎普上校已經詳細的檢查過三次，他是一位非常盡職的艦長。”希特勒其實才不管什么船隊呢，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石油，無窮無盡的石油！足夠讓德意志戰車征服世界的石油！只要不是在英法和蘇聯的控制區，冒任何險都是值得的。
反正中國......現在也沒空收拾，而且阿瓦士戰役連曼施坦因都嘖嘖稱贊，上次巴厘巴板油田事件后還一度考慮向中國采購轟炸機，只因戈林那個胖子說德國會很快有自己的轟炸機才沒實施。現在最主要的敵人是英法，在打敗宿敵前沒必要得罪中國。何況楊秋還幫德國拖住了幾百萬蘇軍，所以他想想后干脆下令放行船隊，但讓希姆萊將金壁輝扣了下來，要等查清楚是否真有油田后才能決定是否放行。
德軍的效率很高，希特勒還沒想好明天要用什么詞匯，表達他對U29擊沉勇敢號航空母艦的激動時，金壁輝就在一隊空降兵的護送下，搭乘JU52運輸機抵達了柏林。希特勒當然不會出面，但希姆萊和雷德爾卻早早等在機場，連正指揮波蘭戰役的曼施坦因來了。
得知船隊已經被放行后，金壁輝恢復了往日的灑脫，向旁邊的德國情報官員勾勾手指：“我要一份地圖，是北非的。”
“北非！”
曼施坦因是德軍中少數反對進攻波蘭的高級軍官，因為他認為波蘭應該作為德國和蘇聯之間的緩沖區。即使阿瓦士戰役后中蘇大戰已經不可避免，他也認為在中蘇分出勝負前不該輕易開啟東線戰場。所以他名義上在指揮波蘭戰役，其實早就秘密考慮如何打敗法國，奪取龐大地法屬非洲殖民地的計劃。所以聽聞油田在北非，連忙趁衛兵拿地圖的空擋追問道：“金小姐，你說的油田......在法屬非洲？”
金壁輝認識這位據說被總統和國內總參謀非常欣賞的德國將軍，笑道：“將軍，如果油田在法屬殖民地的話，您準備怎么開采呢？”曼施坦因微微愣了下，很快醒悟過來她是想套自己的話。不過他沒生氣，反而很有風度的聳聳肩膀：“如果在法屬殖民地，恐怕楊秋總統需要為您支付一大筆贖金。”
沒套出話金壁輝也不失望，故意橫了眼旁邊目光冷冷的希姆萊：“將軍真是風趣，比一些人好多了。”雷德爾和曼因施坦摸摸鼻子，確實沒人喜歡希姆萊。但大家畢竟是同僚，所以阻止金壁輝繼續挑撥離間，問道：“那它到底在哪里呢？您不會想告訴我們，在意大利控制的地區吧？羅馬人在那里勘探了十年！都沒有任何發現。”
“是嗎？那太糟糕了！”金壁輝故作驚訝的一愣，挪揄道：“將軍，您說要是墨索里尼先生事后知道，我將利比亞地區的一座已經勘探過，儲量極有可能超過七十億桶，而且還很可能都是品質最好的芳香烴類的輕質油田賣給您，他會不會派人來暗殺我？”
“利比亞！七十億桶！”
別說雷德爾和曼施坦因，連生悶氣的希姆萊都覺得被什么東西砸中腦袋！耳旁滿是十億噸和利比亞的回蕩聲。如果在法屬或者英屬地區，德國還真沒辦法，但在利比亞......就算給意大利一半，也有三十五億桶啊！那可是三十五億！去年德國一年才不過消耗3500萬噸原油而已！
蘇聯有石油，而且現在斯大林有求于德國，所以每月都要用鐵路送來20萬噸石油。但中國一旦拿下德黑蘭，巴庫產油區就全在轟炸機覆蓋圈內。烏拉爾和西伯利亞地區的小油田產量又不足，供應蘇軍都極為勉強。羅馬尼亞油田是最好選擇，但那里的產量同樣不大，至于絕密的煤變油產量太小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控制這個油田！即使無法立刻開發，也必須控制在手中！
上次歐戰后，石油產量就成為必不可缺的強國標準。美國有德克薩斯和墨西哥灣，英法就算失去亞洲部分也有委內瑞拉等美洲國家提供石油，中國趁機奪取沙特后，加上國內連續發現伊爾庫茨克的北海大油田、玉門關油田和新疆油田后也擺脫了貧油的帽子。蘇聯有巴庫和西西伯利亞，連日本都搶到了巴厘巴板、巨港和沙撈越。世界八大強國中，唯獨德國和意大利最慘，所以只有拿到這個油田，德國才算真正具備與英美中角逐世界的資本！
但如何橫渡地中海始終是麻煩，要得到這個油田必須徹底解決法國，然后解決英國在地中海的力量。雷德爾也明白，自己再努力也不可能和英國比海軍，靠意大利人也不行，所以如何突破英法地中海艦隊的封鎖成為了關鍵。既然海軍打不動，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
雷德爾和曼施坦因互相的看了看，恰好這時衛兵已經攤開地圖，兩人的目光幾乎同時在法國領土上掃一圈后，都慢慢下滑停在了一個地方。
西班牙直布羅陀！
這個地名讓曼施坦因迅速清醒過來，開始認真考慮。有了剛才的想法，他現在相信這個油田是真實存在的，因為這根本就是楊秋故意拋出想讓德國徹底打破舊有秩序的誘餌。對德國來說，這招還真是打在了軟肋上，就算將軍們不愿意，一直夢想獨霸歐洲的元首也不會答應放過這個油田。唯一讓他想不通的是，楊秋是要借德國的手消滅英法，還是他對非洲有了興趣？
曼施坦因搖搖頭，中東、中亞和西伯利亞戰線夠長了，楊秋再狂妄也沒到讓陸軍越過蘇伊士運河進入北非作戰的程度。
那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曼施坦因的目光在埃及、希臘等地中海沿岸轉一圈后，慢慢挪到英國。他想讓英國失敗，然后接管蘇伊士運河以東的全部英國財產？這倒是有可能，畢竟運河以東是連德國都垂涎萬分的地區。而且從他至今還和德國保持著外交通道來看，未必沒有在最后時刻劃分界限的心思。
但真是這樣嗎？
飛機停穩后，機務人員抬著坐在輪椅上的陳浩輝走出了機艙。
這位久久沒有離開湖北的民國情報之父看起來蒼老不少，但精神不錯，見到來迎接的閻寶航還主動地推著輪子過來。
“老師，最近身體還好嗎？”閻寶航是陳浩輝發掘出來的，所以他一直以弟子禮節相稱。
陳浩輝是因為得知金壁輝被困在德國，擔心她出事才來北京的。見到他一身戎裝挺拔干練，也很開心：“不錯，難怪總統每次打電話給我都要提你兩句。你、金丫頭和雨農三人，現在都有出息了，很好！”
“那都是老師的栽培。”
“我只是給你機會，能把戰略情報局發展起來都是你的功勞，無需往我臉上貼金。”陳浩輝擺擺手。因為擔心金壁輝的安全，所以等閻寶航扶他上車后，立刻追問道：“金丫頭現在還好嗎？”
閻寶航當然知道他來北京的心思，還好陳浩輝的身份特殊，不用擔憂泄密，所以立刻將譯碼機和油田的事情大致介紹了一遍。最后說道：“老師可以放心，德國人已經心動了。現在師妹正秘密帶他們去油田勘查，德國答應勘測無誤后就出資買下，還會立刻放了師妹。”
“那就好，那就好。”陳浩輝連道兩聲好，足見對金壁輝非常的關心。繼續問道：“這么說，是你故意安排讓金丫頭借這個機會把油田賣給德國？”閻寶航點點頭，抱歉道：“請老師原諒學生魯莽，我也是沒轍。蓋世太保和德國陸軍內部都有英法間諜，反倒是海軍好點。所以只好故意讓師妹借這個機會，佯裝交換急需人才，直接交給雷德爾。”
陳浩輝沒責怪他，反倒笑了笑：“做的不錯！對了，那個譯碼機真有那么厲害？”
“譯碼機是不是厲害還不知道，不過卡茨馬爾茲這些數學家都是總統讓我們盯了好幾年的。他們雖然研究的是密碼學，但密碼學和邏輯數學很接近，所以總統希望他們能和我們一起，開發一種超級電子機器。”閻寶航介紹著。身為戰略情報局局長，他清楚3010計劃的全部細節，但具體技術和開發到什么程度，他只是個門外漢。
陳浩輝沒想到楊秋如此重視，還幾年前就派人秘密調查，心里也不免想這些波蘭人有什么特殊本事。他那里知道，譯碼機和卡茨馬爾茲等人對楊秋來說，意思實在是太重大！要知道，歷史上波蘭的這臺譯碼機輾轉多次最終流到英國手里后，英國政府立刻讓圖靈帶領羅佐基等人繼續開發，不僅最終破譯了恩尼格瑪密碼機，還幫助英國獲得無數秘密。甚至在美國參戰后，還一度用它來監視大西洋兩岸的通訊長達數年之久。可以說，正因為得到這個“超級炸彈”，二戰的電磁天空實際上是對英國單向透明的。后來，丘吉爾從電報中得知不列顛空戰讓希特勒沮喪等消息，就大膽的轟炸柏林，最終導致海獅計劃徹底流產等決策，都和這臺機器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至于卡茨馬爾茲更是可惜，這位當時享譽世界，和圖靈等人齊名的邏輯數學大師，因為護送譯碼機被蘇軍逮捕并在卡廷被害。圖靈也正是借用研究“炸彈譯碼機”和卡茨馬爾茲計算法的機會，最終在戰后實現了第一臺真正意義上的電子計算機ACE。
所以無論是譯碼機還是卡茨馬爾茲，落在英法手中最多就是破譯電報，但在楊秋手中意義完全不同，如果能將他們和華羅庚領銜的計算機，PN晶體管等等結合起來，就是......真正具有邏輯運算能力的晶體管計算機！
想想都令人興奮！
陳浩輝也不是真關心這些東西，聽他說完后又問起油田的事情：“寶航，那個油田是真的？”
“是真的，六年前我們就組織專家去利比亞秘密勘測過，還找了幾個美國人以開礦為名買下整片的地區。鉆出油后，因擔心被英意發現又用水泥全部封死掩埋。從瓦斯的量來看，下面至少有七十億桶儲量，李四光教授還給出了這片地區蘊藏一百三十億桶的可能。”
一百三十億能否達到不敢保證，但七十億也不是小數目啊！聯想到油田的位置，陳浩輝一下子明白了：“總統是想讓德國人去北非威脅埃及吧？這下英國真要麻煩了！”
“蘇聯被我們牽制，無法再威脅德國后，英國就必須拖美國下水！而且這個油田會讓德國意識到地中海危機，光靠意大利海軍又不足以打敗坎寧安的地中海艦隊，所以德國極可能考慮......。”
“西班牙！”閻寶航還沒說完，陳浩輝就喊出了關鍵。
閻寶航點點頭：“西班牙的重要性一下子上升了，弗朗哥這個人雖然很精明，但為了石油和北非，難保希特勒不會進攻西班牙搶直布羅陀，以便徹底關閉地中海大門。要真是這樣，美國就很可能要面對一個投降的英國的局面，羅斯福是不可能看到亞歐被我們和德國瓜分的，所以肯定要支持英國卷入戰爭！這樣他就必須暫時放棄太平洋。”
陳浩輝的雙眉逐漸皺緊，從剛才的話來看，楊秋這步棋走的很妙，但其中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中國怎么辦？難道去和德國結盟？面對問題，閻寶航有些猶豫，公布蘇德密約這件事機密程度極高，陳浩輝雖然是前情報大員，但到底已經退休，可他又不想編瞎話，所以最后老老實實回答：“老師，恕我不能說。此事總統親自下過封口令，您等著看就行了。”
陳浩輝是知道規矩的，所以呵呵的搖搖手：“看我，不在其位不謀其事都忘了。不問了，不問了！還是說說金丫頭吧，照你剛才說，賣掉油田她就能回來了吧？”
“還要去一次比利時，幫陸征祥大人處理些事情。”
“幫子欣處理什么事？”陳浩輝有些納悶。自從培德夫人病故后，陸征祥就領了個比利時大使的身份，其實是躲去養老懷念妻子。雖然這些年依靠“比利時女婿”的身份也幫助國內處理過不少事情，但已經很少出面，什么事情又要動用他呢？
這次閻寶航沒有隱瞞，說道：“比利時在剛果有個鈾礦，總統讓陸征祥聯系他們的老板，準備高價買下全部礦石。”說起采購鈾礦石的事情，他也是滿肚子怨氣：“這個叫埃德加森吉爾的老板很滑頭，不知從哪里得知鈾礦的用途，就秘密聯系美國準備把礦石運到紐約去，幸好美國沒什么興趣。陸征祥找到他后，他居然獅子大開口，報價4美元一磅的價格。！他去年才賣1點6美元一磅的。本來陸征祥還想壓壓價，但總統回復要求不管價格全部買下。我算了下，比利時歐倫鎮有1200噸高品位礦石，剛果的欣科洛布韋礦里還有1250噸品味稍低的礦石，全加起來要2200萬美元了，用民元，就是4400萬呢。”
“這么多錢？”陳浩輝離任前，核彈計劃就已經開始研究，所以鈾礦的用途他非常清楚。他吃驚地是價格，要知道每輛36坦克是20萬，每架轟七轟炸機軍方采購價也不過55萬民元而已，所以驚訝的問道：“我們不是不缺鈾礦石嗎？”
“還不是英美鬧的。”閻寶航解釋起來。
原來，自從去年起，英美紛紛傳出要研究核彈的消息后，楊秋開始擔心中國的核武計劃被發現。要知道，核武器研制涉及的面很廣，物資調動很大，一旦英美有了核武器概念，就會關注這方面的事情，泄密的可能性就會增加。所以就干脆大肆購買鈾礦石，還讓戰略情報局組建一個假的高能物理機構，擺出要也要研究核彈的架勢，將英美的注意力吸引到這個假機構上，然后不斷放出開發困難、研究不成功等等假消息迷惑外界。
除此之外，楊秋心里也有阻撓美國核武器進度的想法，但這件事閻寶航和大家都不知道。因為目前世界上能提供鈾礦石現貨的除了民國外，就只有剛果欣科洛布韋。歷史上美國制造核彈的鈾，靠的正是埃德加提前運到美國的1250噸礦石。要知道，制造一枚核彈需要消耗數百噸礦石，而且欣科洛布韋的鈾礦場已經基本開采完畢，也就是說，只要買下這批鈾礦，美國將很難在1944年前湊足足夠制造核彈的鈾。
加上海森堡的钚裂變理論是1943年才被他的好友，丹麥物理學家玻爾帶往美國的。所以如果沒有這批鈾礦石，全部用钚的話，美國很可能在1945年前，只能儲備一枚或兩枚核彈的材料。
陳浩輝深吸了口氣。楊秋這一步步，給人感覺就像長了雙能看到未來的眼睛。在大家都盯著大炮飛機時，他已經開始算計國際上的鈾礦石，拖延人家制造核彈的時間。這就說明，他已經不僅僅在想打贏這場仗，更是把英美甚至整個世界都算計進去了，戰爭不過是被他利用來奠定世界性大國地位的工具罷了。
如此的縝密，也讓他對即將開始的戰爭多了份期待，靠在椅背上問道：“總統決定了嗎？什么時候打？”
閻寶航說道：“不是我們要打，是蘇聯也忍不住了！瓜分波蘭暫緩歐洲壓力后，斯大林認為歐洲就剩下波羅的海和芬蘭這么點小事，所以這幾天已經將朱可夫等人全部召回莫斯科開會，還積極地向高加索調兵。從阿瓦士戰役結束至今，又有12萬蘇軍進入伊朗，還有至少兩個團進入了伊拉克北方。據說斯大林的要求是，必須在10月前將高加索的總兵力增加到110萬軍隊和至少3千坦克、4萬門大炮。
如果這些情報屬實的話，從兵力調動數字計算，大概會選在10月中旬對我們全面動手。選這個時間是因為蘇聯一直覺得比我們更擅長冬季作戰，恰好進入11月后哈薩克和西伯利亞都會降雪，進入12月就基本不能大規模作戰，連阿富汗和伊朗都處于高原會變得很冷，所以這個時候打就算出現閃失，只要堅持到12月初，天氣也能幫他們爭取到5個月的冬季，重新調整回來。”
陳浩輝下意識的挪動一下有些燥熱的身體，隨著逐漸響亮的號角，血液仿佛又開始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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