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貴國真的不能重返菲律賓嗎？荷屬東印度的問題，已經嚴重危害南海利益，菲律賓國內也非常緊張，羅斯福總統就愿意視而不見嗎？”寬闊張開的楓樹葉冠下，擺放著一張小茶幾，茶幾上的咖啡飄散出濃郁香味，許閣森大使坐在藤椅上，神態焦急的望著對面的詹森和司徒雷登。
遠東的局勢已經像一匹脫韁野馬，日本借口報仇大肆發兵巴達維亞，英法羈絆歐洲，楊秋故意推諉，荷蘭完全無法獨立保護荷屬東印度，這些都讓大英帝國焦頭爛額。東南亞是必保的，不管是不是與荷蘭政府簽署過保護協議，光是占世界航運一半的馬六甲海峽，就決不能丟失！失去馬六甲就是失去遠東，日本明白、中國明白，連坐在對面的詹森都明白。所以等張伯倫首相解決蘇臺德危機，肯定要回頭逼迫日本撤軍！但怎么逼，以什么借口都是要考慮的，要知道英國在遠東已經今非昔比，除了新加坡和馬來亞有大約十萬駐軍和日落西山的遠東艦隊外，已經無法從其它地區抽調太多部隊。僅在亞洲，實力對比上根本不能和中日相比，所以他這位外交官，就必須在首相作出決定前為英國拉攏更多的盟友。
其實他心里也清楚，已經撤出菲律賓的美國肯定不會現在回來，因為國內的政治氣氛否決了再次出兵亞洲的可能，所以他這次來主要是希望美國停止向日本出售物資，迫使日本離開荷屬東印度。
詹森端起咖啡，明白他的心思，微笑道：“大使先生，菲律賓已經獨立了。而且日本政府沒有入侵菲律賓，所以我國無法履行條約的義務。當然，對于荷屬東印度目前的局勢我也很關心，荷蘭王國是世界各國承認的中立國家，但日本政府這次并不是入侵。只是在抓捕兇手！當然，本著不向交戰地區出售武器的原則，我還是做出了建議，請白宮停止對日本出售武器和物資，希望羅斯福總統能盡快作出回復。”
能到這句話許閣森已經滿意了。美國重返菲律賓短時間內的確不太可能。至于日本所謂的聲明他是不信的。那種孩子只能騙騙小孩，他現在最大希望就是拉住中美法三國，用以前三國干涉還遼的辦法，一起向日本施壓。禁止其再向荷屬東印度派兵。但他剛準備繼續說話，就見到史迪威少校一路小跑過來。
“下午好，許閣森大使先生。”
“上校，是有什么事情嗎？”見他跑的很急，等打完招呼后詹森開口詢問。
史迪威點點頭。說話前臉上甚至露出的驚容：“大使先生，剛才中國外交部打電話來，請您參加一個小時后的新聞發布會。他們說，總理和國防部長都會出席并宣布一件事情。”
“王正廷先生親自宣布？”詹森慢慢放下杯子，臉色凝重了起來。什么事情，需要總理向記者宣布呢？要知道北京和美國不同，千年來的官本位習俗不可能在三十年內改變，王正廷的地位雖然和美國國務卿相當，但卻很少出席公開的新聞活動。不過凡是出席的，那么必定是有大事要宣布。當然，楊秋例外，他是個另類的東方人，非常喜歡接觸媒體并通過報紙和廣播宣傳自己的政治和施政目標。
所以別說兩位大使。連好好先生的司徒雷登都很意外，問道：“史迪威上校，能知道是什么事情嗎？”
史迪威先看看許閣森，才說道：“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今天上午......中國海軍飛機轟炸了巴厘巴板油田！”
“什么！”
“什么！”
“什么！”
雖然史迪威不明真相，將空軍說成海軍。但三聲驚語還是同聲脫口而出。然后使館工作人員就見到，平時言行舉止要求嚴厲的許閣森大使和詹森大使像孩子般一路小跑沖入汽車。等他們趕到外交部新聞會客廳時，這里已經是黑壓壓擠滿了人。十分鐘后，民國總理王正廷和國防部長宋子清聯袂抵達，并由前者正式向新聞界和世界各國的外交官們公開了轟炸巴厘巴板油田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層浪！誰也沒想到前天還拒絕出兵南洋的中國，竟會突然的對巴厘巴板英荷殼牌石油公司的油田下手！而且從剛才的話語看，明顯是已經徹底摧毀！
“總理先生，為什么要進攻巴厘巴板油田，這是對日本的宣戰嗎？”
“部長閣下，請問此次空襲動用的是納土納基地嗎？是否真的摧毀了油田？有沒有遇到抵抗？”
“巴厘巴板油田屬于英荷殼牌公司，貴國發動空中進攻不擔心英國政府的抗議嗎？”
“請問空襲中貴方有多少損失？”
面對突忽其來的大消息，記者們也震住了，短暫的無聲后每個人都發狂般的沖向王正廷和宋子清，試圖搞清楚空襲的內幕。而急忙趕來的許閣森更是目瞪口呆，難道楊秋之前是耍自己玩？連詹森都目露詫異，因為他沒想到。不！應該說全世界都沒想到，楊秋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
面對洶涌的記者和外交官們，王正廷倒是早有準備，目光在許閣森等人臉上一掃后，回到記者們中間舉手微笑道：“諸位！諸位！請安靜一下。我剛才已經說的很清楚，此次空襲行動是應荷蘭和英國政府的要求，為預防荷屬東印度叛軍將巴厘巴板油田作為武器，用于軍事用途，不代表我國卷入東印度沖突！這件事，大家可以向許閣森大使求證。我們中國還是堅持一貫原則，在不損害我國利益的情況下，絕不會干涉別國內政，所以希望有關各方繼續本著維護地區和世界和平的原則，和平處理東印度危機。同時，對于此次轟炸中的誤傷，我國政府將繼續關注。謝謝，謝謝大家。”
王正廷的手一指，直接將許閣森扔到了火堆上。可憐的英國駐華大使氣得咬牙切齒，什么時候英國授權你轟炸英國公司了？但現在可不是翻臉的時候，別說英國政府在遠東事務上還需要北京，光是摧毀油田不讓日本獲利，就能為下一步逼退日本打下良好基礎。所以當記者們紛紛圍住他和荷蘭大使后，只能打落牙齒往肚里咽，用華麗的辭藻將打擊荷屬東印度叛軍的中國政府和楊秋夸贊一番。
北京出手轟炸巴厘巴板的消息迅速向周邊擴散，與軍事家們更關注空襲戰術不同，世界各國的報紙紛紛用大面積的篇幅報道了此次事件，一度將沸沸揚揚的蘇臺德危機都壓下去。英荷都生氣，但這口氣只能打腫臉咽下去，毀掉油田總比讓日本得到好。美國開始關注自己的轟炸機部隊，一千架B17訂單在隨后不久就被國會通過。法國幸災樂禍的同時，開始考慮加深和中國的關系，確保法屬東印度的安危。
當然，最開心的是莫斯科！巴厘巴板油田得而復失必定會激怒日本政府，所以斯大林立刻讓莫托洛夫繞到美國訪問日本，希望能促成中日開戰。
有人歡喜有人愁，巴厘巴板焦黑的海港內，望著被炸成碎片的油庫和煉油廠，永田鐵山等日本軍官個個臉黑得像鍋底。270萬噸庫存付之一炬，煉油廠成了廢鐵，油井的火焰至今都沒熄滅！損失就不算了，光是重建油田和煉油廠，就需要數千萬美元和一年以上的時間！
楊秋的這一巴掌打得太狠了！
他利用日本沒有公開占領荷屬東印度的劣勢，以幫助英美打擊叛軍的幌子動手，讓日本找不到一點點借口！要知道，現在日本進駐巴厘巴板，同樣打著討伐叛軍為小林躋造報仇的幌子，某種意義上來說兩國還是不結盟的盟友。
沒有油田，南下的勝利減色大半。即使撈足金錢又有什么用？美國方面已經傳出要對日本暫時禁運的風聲，中國更不可能出售哪怕一點點物資，蘇聯的援助也會被英國堵在蘇伊士運河外，如果不能盡快找到補充石油的辦法，即使向中國宣戰，沒有外部支援的日本也只能是越打越弱。何況楊秋沒有進攻高雄號也說明他就是在告訴日本，打中國就必須考慮本土遭同樣轟炸的代價！
一次轟炸就徹底改變了南下的前景，讓日本為石油不得不去死掐巨港油田和沙撈越油田，偏偏這兩處都是英國的命根子，這不是逼著日本向英國宣戰嗎？！
這個仇是肯定要報的，不解決中國，日本就不可能成為世界大國！但解決中國前，就必須先解決南洋，否則一單遭到夾擊，孤懸太平洋的日本根本不可能和盟友獲得聯系。想到這些，永田鐵山的手攥得更緊了，手背上的青筋隔著幾米都能看見。身邊的土肥原賢二的臉上也是一片哀色：“永田君，應該回電國內，封鎖這個消息。”
永田麻木的點點頭，這個消息對國內正在狂歡慶祝南下成功的國民打擊太大了。如果被他們知道油田已經毀掉，或許熱情會立刻轉化為擔憂害怕，所以封鎖是必須的。土肥原賢二繼續說道：“巨港油田是帝國最后的希望，相信英國已經在考慮學習中國轟炸那里，這次我們很被動了。”
“通知大本營，第五師團不要去巴達維亞，直接從楠榜港上岸。”永田鐵山撿起一塊炸彈殘片，死死的看著。有些路，邁出后是縮不回來的。南下已經開始，重新縮回去只能讓日本雪上加霜！所以，自己和日本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去賭一把！
想到這里，他狠狠地將殘片丟到旁邊：“皇國興衰，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