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四章 目標還是北方
石小樓甚至不顧楊秋還在面前，一把搶過陸征祥手中的簡報沖到地圖前細細對比起來，李烈鈞同樣擠到身邊研究起來。
無論是戰機時間、突破位置還是突破當夜的快速穿插都顯示出岳鵬精湛的指揮功底，尤其是最后時刻當得知芒然倉促進攻導致德軍不僅沒受到牽制，反而威脅蘇小虎集群時，他果斷在德軍主力立足未穩，自己也同樣重裝備不全的情況下以快打戰術進行合圍，讓德軍措手不及的同時也挽救了整場戰役！兩人暗暗稱贊的同時也明白，經此一役這位從楊秋起家就跟隨在身邊的將軍，將毫無疑問超越指揮青島戰役的蔡鍔，成為國防軍中頭號大將。
打得漂亮贏得干脆，但傷亡數字卻讓兩人憤恨無比，尤其是岳鵬已經提醒芒然要求停止進攻保存實力的情況下，后者居然繼續強行進攻實在是愚不可及！如果不是他的愚蠢，當西線遠征軍將德軍第一集團軍合圍在三角區后，完全可以讓法第10集團軍向普龍運動，然后沿阿維拉山谷缺口向北直插，有了這股力量保障后岳鵬完全可以從容的讓張孝準集群7個師反復進攻牽制德軍將其注意力吸引到南面，然后從東北兩個方向發動突然襲擊。
用兩倍兵力搞突然襲擊，德軍主力是萬萬擋不住的，甚至可能出現部隊還沒掉頭，側后弱線就被全面突破導致迅速崩盤的結局。那樣的話等14個圍殲師完成任務，將和法軍第10集團軍。莫龍維利耶法軍第4集團軍一起形成一個多達50個師的強大突破拳頭，不僅能橫掃色當和依爾松將德軍西線徹底截斷成兩個戰場，甚至能向西橫掃康布雷和莫伯日，將戰線一舉推進到法國比利時國境線！
“蠢貨！蠢貨......這個芒然必須把他送上軍事法庭！”
愚蠢，實在是愚蠢！石小樓毫不掩飾內心對尼偉勒和芒然的憤恨，如果不是兩人為私心強行要求法軍進攻磐石般的齊格菲防線，此時此刻協約已經可以暢想年底前結束戰爭了！更氣憤的是。遠征軍如此大傷亡有一半要記在兩人頭上，因為如果當時重裝備到齊的話，加法第4集團軍一共10個重炮旅。火力上完全超出德軍兩倍，以當時德軍處于野外無完善防御的情況，完全具備以極小傷亡完成殲滅戰的可能。
伍廷芳雖然是民黨要員。但到底是老資格外交家，見到石小樓和李烈鈞都一副恨不能將芒然直接掐死的表情，笑笑說道：“送上軍事法庭就別想了，我們可以發火，但人家法國的臉面總是要的，我估計最多是個革職的下場，不過尼韋勒估計要承擔所有罪名提前養老去了。”
陸征祥也說道：“伍部長說的不錯，西線法軍此戰死了20萬！按照1比2的傷亡比例，受傷也有至少40萬。短短一個月就沒了60萬生力軍，原本壓倒德國的數量優勢就不明顯了。所以這兩個人肯定要被趕下臺，但法國也要顧及自己的臉面，所以公開送軍事法庭不太可能。”
“其實這是好事。”
四人討論法國內部會如何處理尼韋勒和芒然時，楊秋從雷猛手上接過咖啡走了過來，大概是當年三巴掌余威猶存。李烈鈞下意識避開半步讓出位置。不解問道：“總司令為何有這般說法？那可是幾萬兄弟的命。”
聽到李烈鈞口氣生硬，伍廷芳暗自著急向他使個眼色。要知道現在民黨在軍方可就剩下這根獨苗，萬一惹火了楊秋再次擼到底，民黨在國防軍中僅存的影響力也沒了。反倒是楊秋并不介意，瞅了眼李烈鈞說道：“今天多犧牲幾萬人，總比將來全軍覆沒強得多。”
全軍覆沒？怎么可能！
眾人聽到這句話紛紛看來。李烈鈞也暗暗皺眉目光又看向地圖，片刻后倒是石小樓先明白了，說道：“我明白總司令的意思了！”他手指繞著蘭斯阿蒂尼莫龍維利耶這個突出部，畫了個圈后繼續說道：“此戰我們是贏了，但只贏了戰術，戰略上卻因為法軍無力繼續進攻反而沒打破僵局，而且還造成一個極容易遭夾擊的大突出部！此戰打出我軍威名后，藏拙是不可能了，要是我沒猜錯英法恐怕會不惜代價要求我們繼續增兵西線，所以極有可能要求我們遠征軍駐守這個突出部！德軍雖然看似被突出部威脅，但只要有一段時間調整就能沿埃納河重新部署新防線。他們目前重點在東線，希望趁俄國混亂先解決東線騰出兵力，如果俄軍無法支持的話，那么就能從東線抽調至少80個師約150萬大軍轉戰西線，那個時候第一要消滅的恐怕就是這個突出部了！”
“說的不錯。”楊秋贊許的看了眼石小樓，經過自己幾年的言傳身教，這批軍官的視野總算開闊不少，說道：“原本芒然不犯錯的話，西線將至少推進到依爾松色當一線，德軍洛林和西線就會被截斷聯系，德軍至少要投入50個師才能扼守，但現在興登堡最多只要湊20個師就能穩住陣腳。法軍此戰消耗太大，再戰已經完全不可能，內部反戰和騷亂肯定會爆發，所以美國參戰已經是必然！”
“這和美國參戰有什么關系？”陸征祥好奇的追問道。
楊秋微微一笑，豎起三根手指：“第一，美國目前是協約最大債權國，總貸款額已經超過百億美元，一旦法軍內部出現問題那么西線不僅得不到好轉還會惡化，美國不參戰就極可能面臨英法失敗，百億美元拿不回來的局面。你們想想，要是一口氣沒了百億美元......美國會成什么樣子？”
這個假設別說陸征祥和伍廷芳這類懂經濟的外交官，就連石小樓和李烈鈞都心抖一下。雷猛更是再旁插嘴道：“我估摸著，美國得賣褲衩花十年才能重新掙回來。”
“哈哈......。”
雷猛插科打諢驅散了稍顯凝重的氣氛，楊秋也瞪了他眼笑道：“不錯，我們的雷大營長也開竅了嘛。”雷猛得到夸獎撓著頭躲到旁邊自得自樂，陸征祥也笑道：“話糙理不糙，美國要是一口氣丟了百億，華爾街首先會崩潰。威爾遜政府也會立刻倒臺，那樣子還不如派兵搏一把呢。”
楊秋點點頭：“這是其一，其二因為我們的存在！此戰過后英法都會看到我們的能力。如果我沒猜錯。現在那里肯定已經傳出要我們增兵的聲音，同樣法國為了掩飾尼韋勒和芒然的錯誤，也肯定要大肆宣揚這場勝利來鼓舞人心。所以反倒幫助我們擴大了影響，這樣一來要求我們繼續增兵的聲音肯定更響。威爾遜心里肯定也清楚，如果任由英法請我們出來，那么戰后利益分配上美國就會被撇除在外，打完后仍舊是個經濟侏儒，這是美國最無法接受的。
其三。從美西戰爭開始，以羅斯福為首的國際干涉派聲音逐漸強大，長期奉行的孤立政策在奪得呂宋后其實已經不存在，他們早就希望通過參戰獲得更大的國際地位，讓美國一舉成為于英法齊平的世界性大國。威爾遜壓住一時卻壓不住一世。何況他自己也必須面臨華爾街那些猶太寡頭的壓力。所以我預計，美國參戰很可能就在這個月內，一旦美軍參戰精疲力竭失去戰斗的法軍肯定不愿意再拼命了！他們拖拖拉拉反而會給德軍重新喘息的機會，所以......我們絕不能駐守這個突出部！”
一番解釋后，四人都明白為何楊秋說這反而是個好機會了。法軍頹勢。西線作戰任務肯定要更多壓在英軍和中國遠征軍身上，但在不可能徹底逆轉西線戰局的情況下，等德軍緩過氣來兩家反而容易遭到德軍重點照顧！如果聰明點，岳鵬和蔡鍔完全可以死咬尼韋勒和芒然害死幾萬遠征軍的事情不放，最終就是為確保自家面子不擴大影響，以法國統帥部接受“損失慘重”的中國遠征軍后撤休整。增加配給的條件結束，將突出部交給法軍來駐守。
想通這個道理后，李烈鈞腦袋里突然閃起一個念頭，下意識問道：“要是美國不宣戰......英法要我們增兵那怎么辦？”
“增！美國不打我就再增楊秋斬釘截鐵，說完后卻又降下語速，慢條斯理一副待價而沽的神色：“不過嘛......我們太窮了，人多可武器裝備不足，資金也嚴重不足，難啊......。”
四人神色古怪紛紛扭頭，雷大滾刀肉終于沒忍住沖出車廂躲到外面直抽抽。陸征祥也莞爾一笑，英法總共才拿到美國百億多貸款，為了換民國60萬遠征軍就拿出近四分之一補償，這要是再增兵他們會不會直接破產？那么大筆錢想拿也是沒可能了，到最后恐怕就剩下割讓殖民地利益，可這偏偏是民國絕無可能拿到的！
楊秋沒理睬面色怪異的幾人，目光漸漸北上投到遼闊的俄國。其實他最清楚，以民國此時此刻的國際地位，即使打出一場漂亮的圍殲戰也毫無可能從西線獲得任何土地等殖民補償，要知道平行世界中美國出兵都沒能獲得此類補償，直到二戰初丘胖子被德國潛艇快哭后，才拿出幾塊島嶼換一堆破爛驅逐艦，可見英法對殖民地利益看得多重！所以對民國來說，用優勢的人力資源換取國家發展需要的資金、技術和工業設備這些東西最現實，畢竟在表面繁榮下面，腐朽的晚清褲衩還沒徹底扔掉。
反過來說，英法能接受你要錢要物也絕不會接受你來享受殖民地利益，要是自己開口他們恐怕會轉向困境中的日本。再說徹底點，如果日本也最終不出兵，那么英法直接擺爛好了，除非美國愿意接受未來十年成為德國附庸一蹶不振的代價，否則怎么樣都要拼死救援。
他就是這么個性子。拿不到的東西絕不會開口，因為這反而會給對方一個警惕自己的機會。相反在能拿到的東西上就必須擺出貪得無厭的嘴臉，這樣才能為最終的戰略目標提供掩護！那么最終的目標是什么呢？
俄國！俄國！還是俄國！
西線打得再熱鬧，死的人再多，哪怕遠征軍丟掉大半，說句難聽的也都是為國家掙錢爭臉面而已。鏖戰廝殺不過是政客的利用工具，將“中國制造”這塊牌子以軍隊和結盟的辦法推向世界最富有市場罷了。這其實就是在走美國利用派兵把駱駝香煙，芝寶打火機、可口可樂這些商品推向世界并最終成為世界名牌那樣。此次打開局面將數十種輕工品硬塞入軍需進入歐洲后，只要國家扶持一下相信很快就會誕生一批不錯的企業起來。至于未來二十年總價值數百億美元的軍火貿易這塊大肥肉。也會因為遠征軍的勝利和實際作戰效能占據一席之地。不敢說打敗克虜伯、斯奈德這類超級企業，最起碼厄利空、博福斯他們的市場是必須瓜分的，等技術在上來些。基礎工業在完善些，以資料機為本還干不過這幾家的話，真不如一頭撞死拉倒。
現在西線目標已經實現，那么再爭也沒什么意義了，也是時候翻開隱藏在桌下的真正目標，那就是困擾中國數百年之久的北方龐然大物！瓦解，消耗、破壞北方強鄰是決不能動搖地基本國策。
作為眼光超越時代的他很清楚，再有幾個月東線會發生怎樣的巨大變化，世界局勢會出現多么劇烈動蕩！英法甚至剛參戰的美國會產生多大的恐慌！可偏偏他們都鞭長莫及，這就給了自己一個絕佳的機會！用一句最簡單的話來說。就是用西線幾十萬將士拿命換來的錢和外部地位，換取向北擴張滲透的實力。
至于被人詬病，至今國內很多人還不理解的土地問題，只要能拖住俄國，讓其內亂時間加長。讓它們無法快速渡過國家動蕩期，那么......哈薩克的巴爾喀什湖至新疆伊犁這段失去的國土遲早是自己的，海參崴至伯力甚至整個東西伯利亞都是要拿下的！當然這些還要徐徐緩緩慢慢圖謀，不能急不能燥，蛇吞象的事情永遠是小概率，戰爭永遠是堂堂正正的國家實力的綜合對抗。畢竟蘇俄復興是建立在500萬噸鋼鐵基礎上的，如果按傳統辦法等自己也擁有這么大產量，蘇俄都已經進入恢復期了。
當然，現在也是時候向身邊人，尤其是這些將領逐步揭開謎底的時候了，畢竟時間已經不多。所以他放下咖啡，向旁邊一位始終坐著如木頭人般的少尉招招手。大家都知道，楊秋身邊有幾個警衛員是需要注意的，其中就包括這位面無表情，據說來自安全局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尉，不是因為他身手多么了得，而是因為他手里那個一年到頭都不會離開，里面還有炸藥夾層的機密公文包。
連李烈鈞都被深深吸引，暗想這個比尋常大幾倍，塞得鼓鼓的公事包里到底裝著什么東西。楊秋打開包，從里面抽出一份文件后，少尉又迅速合起將一截細線挽到手腕上。文件封面上印有“日出”四個字，字體下面還蓋有總參謀部絕密字樣的朱紅印章！四人見到后，心臟都不由跳了幾下。
楊秋將日出計劃文件遞給石小樓：“和伍部長、陸大使一起去前面車廂好好看，看完后交給我......記住！這里面的東西除了你們四人外，絕不準外傳！”
四個人？李烈鈞還以為楊秋口誤了，因為這種紅章絕密文件他這個級別是絕對看不到的，但剛要說話后者卻已經重新端起咖啡：“別東想西想了！124混成師師長朱綬因身體不佳已經暫調西南，稍后總參會把你的任命發來。好好干吧，脫下軍裝前......軍人就是軍人！”李烈鈞沒想到剛剛從營長升任團長，就又從團長變成師長！心底里也對楊秋升起一絲感激，重重的敬了個禮。
其實以李烈鈞的能力，當師長還是足夠的，但如果再不拉出來鍛煉這個人就廢了，雖然政治見解不同，但楊秋也不至于毀掉這個不錯的軍事人才。當然，這也需要看他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如果他不愿意當真正的軍人，那么也不會再留情面。
伍廷芳更是為李烈鈞高興，民黨終于要出一位現役師長了。但心里也明白，有得必然有失，李烈鈞升任師長后算是進入國防軍一線軍官之列，那么民黨目前的官員中肯定有人會被拿掉，以維持國社對其余兩黨的長期虛弱政策。其實誰會被拿掉他心里很清楚，但這么多年努力還是有些不舍，心底不由暗嘆一聲，看來回國后也是時候主動請辭告老還鄉頤養天年，把機會留給后輩們了。
四人去前面封閉車廂看文件后，楊秋這才重新回到辦公桌前拿起筆，雖然岳鵬一戰奠定民國在協約中的地位，從此任何國家想要進入中國都要掂量三分，外部環境也將會更好。但到他這個位置卻很明白，隨著各國對國防軍的研究，未來競爭將更趨激烈。而且此戰暴露出來的問題也有很多，雖然有他的親自輔導，裝甲部隊的戰術和運用受限于條件等因素，國防軍將領也處于摸索階段，但各國陸軍轉型的燒錢大幕肯定會提前到來。
即使沒人家百年工業的底蘊，國防軍也萬萬不能落后，加上針對俄國的“日出”計劃即將啟動，也必須開始提早準備起來，所以他又拿起筆書寫國防軍轉型計劃表。
首先就是膨脹的海軍需要壓一下，大陸軍和大海軍永遠是矛盾，目前的民國完全不具備大海軍能力，沒有明確作戰目標不說，即使強行上馬也會引發英美的擔憂，應該繼續以保持一支噸位比日本稍小，卻在航母等新式裝備上超越日本的艦隊，以培養和儲備人才為主。不過因為欠賬較多，所以巡洋艦和驅逐艦的建造不能停，老艦必須和新艦一比一替換節約經費。
航空隊改空軍刻不容緩，海軍節省下的錢應該分出部分給空軍，大型轟炸機在發動機提升前可以換換，但前線支援攻擊機必須提上來，海東青是無法滿足未來十年作戰的，所以升級換代的預研應該加速啟動。
未來很長時間民國依然是大陸軍國家，所以楊秋決定開發兩種新型裝甲底盤，其中包括以三號坦克為基礎的15噸級輕型坦克，放大T2型裝甲車后的15噸級步兵戰車、15噸級步兵運輸車，15噸級自行火炮等等，還有半履帶車，軍用卡車，25噸和35噸底盤都需要提前預研起來。機械化是未來戰爭的基礎，絕不能輸在起跑線上，哪怕數量和規模小也必須先研制起來。
還有就是口徑問題，國防軍一開始靠德國援助起家，選用的都是德國標準，但隨著協約幫助武裝35個師以及大量協約制式武器進入，標準化日漸重要，所以他定下了國防軍未來武器基本口徑，包括7霰彈槍）毫米等槍支和火炮口徑，將來除特殊型號外其余任何設計都必須套用這些標準。
除標準和裝甲建設這些未來計劃外，眼前如何利用好協約這件世界最強聯盟的鮮亮外衣，建立起一支具備強大威懾力的部隊也急需考慮，所以他寫完后又立刻讓雷猛給國內發電報，務必要趁最近國產武器大出風頭的時機，賣專利賣錢的同時也以制造不足為理由讓協約援助一批同款軍火，如果能成功，將不花一分錢能弄出幾個拳頭部隊來。
當他寫完這些后，石小樓等人也已經目光駭然的走了出來。
楊秋接過文件，擱筆說道：“國家北方能不能保證至少五年穩定，數百年邊患能否解決，就靠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