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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朱爾典的心思

  馮國璋神情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半瞇眼睛望著張聯芬和從大智門撤退來的李純等人,久久沒說一句話。

  空氣里彌漫著失敗的氣息,幾個小時前還驍勇善戰的北洋兵們如同一下子被調了魂魄,只是麻木的圍在篝火旁吃著已經變冷發硬的干糧,就連最精銳的炮兵都提不起精神,坐在黃橙橙的彈殼堆里發呆。

  北洋敗了?!

  李純死死咬著牙齒:“軍統,下令吧!趁宮保還不知道此地情況,讓我做先鋒再打一次,楊秋再厲害回師也要兩天!兩天內我們定可拿下漢口!”

  “對,老子就不信了,看那個小崽子還怎么守!”

  “我也去一。”

  “我們一起去!”

  軍官群情激奮,但馮國璋卻面無表情。作為北洋三杰中最精通戰術的軍官,他其實也能感覺到漢口的虛弱,從孝感開始一敗再敗,已經打掉了對方的全部士氣,真咬牙一天一夜他就有把握拿下大智門把大炮架漢口腦門上,可一拿下又能如何?楊秋既然敢抽走正面圍剿王遇甲,就說明他早就做好了放棄漢口的打算!所以他一定會從京山直插孝感。王遇甲輸在了狂傲,要是他發現被圍后丟棄小倉山全力突圍,又怎么會讓北洋蒙羞連自己也被抓呢?自己雖然看穿了楊秋的戰術,盡可能的狂追猛打爭奪時間,可到頭來還是棋差一線。

  坐在那里他眼前竟是從武勝關起的經歷,如果說血戰七天后的驚天一爆只是初露鋒芒,那么陳家坳夜襲穩定軍心顯示楊秋把握軍隊的能力,借北進提早布局大洪山眼光犀利,最后反手強攻對賭京山一才顯示了他的膽識和決心。

  打了半輩子仗,卻在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年輕人面前連栽幾個跟頭,他心里也很不舒服,不甘心!也想干脆揮軍強攻漢口但現在楊秋大勝,部隊士氣高昂足可抵消疲憊,自己這邊剛丟了一個鎮,士氣重挫軍士已經無再戰之心一真拼光了剩下的一鎮兩協,等于砍掉了北洋近半實力,到時候別說京漢線,就連津浦線恐怕都沒有兵力保護了,還拿什么對付兩淮和南軍?

  想到這些,馮國璋頹然一嘆,他知道這回是不得不罷手了一擺手:“紙包不住火,聯芬你親自去發電報吧。帶我轉告宮保,華甫辜負重托沒臉繼續統兵,特辭軍統之職,請宮保和皇上一另選賢能吧。”這幾句話說完就像抽干了他的所有力氣,整個人都仿佛一下子老了。

  張聯芬也嘆了口氣,帶著一封注定要掀起狂瀾電報向電報房走去。

  從美國購買的無線電開始滴答作響時,袁世凱正在紫禁城養心殿后一臉沉重、痛心疾首跪在裕隆太后腳下,旁邊載灃和肅親王善耆滿臉怒意瞪著他,只有裕隆身邊的小德張-不停使眼色似乎在告訴他今日太后心情不佳。

  其實不用說袁宮保也知道裕隆心情不佳,如今這個情況下心情佳才見了鬼呢。裕隆抱著六歲的溥儀,這可是她的命呢!低聲問道:“慰亭啊,哀家不是不知道你的困難,只是如今哀家和皇上孤兒寡母也不寬裕,這些年朝廷收上來的錢也都抵給了洋人,前時給蔭昌的一百萬都是戶部和內務府咬著牙拿出來的,這些你也都知道,我只問一句一事情真到了那么急?”

  袁世凱今天來是為了籌措軍費的,由于戰火遲遲沒停兩淮鹽稅一時半會到不了手,湖北那邊更是花錢似流水,加上局勢未定很多國內銀行票號也不愿意借錢,不僅撥給蔭昌的一百萬軍費早就用得干干凈凈,自己還貼進去了好幾百萬。幸好梁士詒給他出了個主意,說皇家內庫還有五千兩黃金呢于是連忙趕來希望用外寇逼出這筆錢解燃眉之急,此刻聽到這位效仿老佛爺垂簾聽政的太后語氣似有回轉,心頭一喜連忙說道:“太后可以不信慰亭,可總該信攝政王和弼德院奕親王吧,不如由他們來說此刻的局面吧。

  裕隆目光扭來,載灃也是神色難看。內務府的確有幾千兩黃金,可那是大清國和皇上的最后家底啊?雖說兒子送人了,自己相見還得下跪,但畢竟是血脈相連總不能不為他將來想想,立刻說道:“回太后,外面局勢的確不妙-,可這都是袁宮保剿匪不力,依一。”

  載灃話還沒說完呢,裕隆就兩眼一紅,知道外面肯定是出了大亂子了,要不然載灃豈顧會左右而言他,所以打斷了后繼續問道:“慰亭,今日也沒有外人,你不妨和我說句實話,這大清的江山是不是一。”

  袁世凱再牛也不敢在此時說大逆不道的話,陪著滴了幾滴眼淚說道:“南方已成燎原之勢,湖北還未平定,亂黨昨日又糾集數萬之眾要攻打南京,若是南京失守只怕是一。”

  “這話言過其實了吧?北洋六鎮還有一半在北面沒開拔呢。”遲遲再旁沒說話的善耆忽然冷冷插嘴道:“要是宮保不耽誤工夫早早讓他們南下剿匪,那些亂黨豈有今日?”

  袁世凱和善耆一直不對付,聽見他指責自己用兵肚子里早就罵開了,也冷眼說道:“肅親王有所不知,南方固然是大患,可北邊就安穩了嗎?山西、山東都不太平,這些地方要是不趁早剿平,你我還能站在這里說話?”

  這種問題善耆爭不過他,只得掉頭道:“太后,內務府庫銀事關重大,這可是您和皇上的最后家底。”

  載灃當然也不愿意看到內務府庫銀到袁世凱手里,剛準備和善耆一起施壓,外面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德張立刻趕幾步走出去喝道:“誰人在此喧嘩?不知道這里是。”不等尖嗓子喊完,親自帶第一鎮鎮守北京的載濤就一頭扎了進來,見到他臉色慌慌而且還全無規矩,載灃立刻追問:“出什么事了?

  載濤見到裕隆連忙跪了下來,斜一眼袁世凱后哭天喊地匯報道:“太后、攝政王。不好了!剛才湖北傳來了消息,馮華甫帶兵不利致使第四鎮被包圍京山隔蒲·今日中午一被亂黨匪首楊秋繳械與大富水小倉山下!僅有三千多余逃回孝感,余者皆墨!統制王遇甲也一被俘了。”

  “什么!”

  袁世凱猛然臉色大變,若非多年來歷經風雨養出了幾分寵辱不驚的底氣,恐怕早就轉身而去了!他想到了王遇甲會敗·卻沒想到居然敗得這么慘,連王遇甲都被俘了!

  載灃和善耆也是對視一眼,開始還以為這是袁世凱出的苦肉計,故意讓馮華甫從湖北發回電報演這出戲,沒想他還真急了,不顧儀態搶過電報細看,兩人心底頓時大呼不妙-·裕隆剛才明顯是要被說服,如果湖北真的兵敗,恐怕就不得不拿出內務府這點家底來,而且要是再打下去一這把火弄不好還真會燒到北面來。

  見到幾個男人的臉色都變了,裕隆心頭也是咯噔下,她雖不懂軍事可也知道一個鎮被打完是多大的事情,何況又是最先暴亂的湖北,要是亂黨趁此時機沿著京漢線向北打·連紫禁城都要完蛋了,所以連忙說道:“軍務緊急,慰亭你先回去吧·一會哀家會交代內務府。”這個已經筋疲力盡的中年女人終于是扛不住了,凄凄哀哀:“現在哀家孤兒寡母就全靠你了,要真是一想辦法和談吧。”

  此時不和談也要和談了!袁世凱心底苦笑一聲,連忙磕頭離開了養心殿,等出了宮門才看到楊士琦已經早早等在了外面,急忙追問道:“剛在載濤入宮報告,華甫那邊一。”

  楊士琦已經苦笑了出來:“宮保不用懷疑了,載濤的消息還是我給他的呢,王遇甲被俘,第四鎮損失大半·現在華甫已經令部隊回縮劉家廟。剛才孝感也來電說,楊秋一個混成協已經到了云夢,大有一舉掐斷華甫他們回來的意思。

  “楊秋!”袁世凱冷冷咬牙吐出了兩個字后鉆進了馬車,楊士琦見他目光中神色不定,知道他是對楊秋動了殺心,心底也是微微緊張起來·不是他對楊秋有什么好感,反而和袁世凱一樣認為楊秋不除遲早是大患,可現在真不能打!第四鎮慘敗之事必定大振黨人軍心,南方北伐之聲肯定會愈加洶涌,南京眼看不保,如果兩股大軍沿津浦和京漢一起北上的話,那事態恐怕就真要失控了。但現在他也不敢多說,只提醒道:“宮保要是想打的話,把山西的第三鎮調過去,再從第二鎮抽調一個協,那就肯定贏了,只是這樣津浦線和背面肯定要出空子的。”

  袁世凱靠在馬車上真是感覺有些累了,長嘆口氣閉上了眼睛,這回真是徹底大亂了。

  僅僅過了一夜,無數電報開始從湖北發往全國,甚至為了加快傳遞速度,國防軍還首次開放了兩臺無線電給隨軍記者使用。當大家都被從孝感開始的一連串失敗打懵,當黃克強統兵連敗的消息被捅出去,看到連同盟會“軍神”都打不過北洋,暗呼不可匹敵時,小倉山大捷的消息卻如同海嘯般猛烈撲來,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自從武昌首義后上海望平街的報社就開足了馬力,一篇篇針對時局、共和的報道刺激著整個中國的眼球,所以等戴天仇所在的《天鐸報》再次率先刊發小倉山大捷的大捷消息后立刻進行了轉載,《民立報》、《申報》、《華北捷報》紛紛為湖北的悲壯和決心吶喊,甚至表示黨人應該趁機抓住機會,讓軍事才能出眾的楊秋接任南軍總司令展開北伐,一舉推翻腐朽的滿清王朝。就連英國背景的《新聞報》也首次詳細刊登了小倉山大捷的消息,當然里面沒忘記對楊秋擁有大量來歷不明的德火提出質疑,并就此展開了不懷好意的揣測。

  隨著這些報紙集體描述小倉山大捷的背景和戰果,整個南中國都陷入了狂熱之中。

  從首義開始,南軍所面對的無非就是些巡城營和二流新軍,大家就一直擔憂北方那個強人手中的精銳六鎮,生怕哪天自己家門口就會出現驍勇善戰、彪悍無比的北洋軍扼殺革命,所以蔡元培等不斷通過報紙和侑件游說那個人順勢而為響應共和,其實就是希望能拖住北洋不要南下。

  這樣一支讓南軍忌憚甚至夜不能寐的軍隊的一舉一動自然備受關注·武勝關的回馬槍就已經讓南中國瘋狂了一次,這回更加壯烈的小倉山大捷,效應幾乎堪比后世的核彈爆炸!

  每位得到消息的人第一印象都是這是假消息,可隨著源源不斷地消息傳來·所有人都開始目瞪口呆,那可是足足一個北洋第四鎮啊!掃蕩兩淮都綽綽有余了,卻被擊潰在小倉山,連統制王遇甲都成為了階下囚!何況這場大勝距離黃克強連續敗北才僅僅四天!一時間整個南中國都在高喊一個名字和一支軍隊。

  楊秋和他的國防軍!

  北京無法安睡,載灃連夜召開內閣會議尋找對策,良弼為首的宗社黨更是把矛頭直指袁世凱,認為他剿匪不力·還鼓吹和談試圖顛覆朝廷,應該立刻下臺。

  同樣,著名的東交民巷使館區內,也已經是熱鬧出奇,交易、拉攏和背叛無時無刻不再上演,各國公使紛紛對小倉山大捷和接下來的南中國獨立形勢憂心忡忡,對他們來說捧出袁世凱是為了尋找一位能夠接手滿清,繼續延續對各國優厚待遇確保利益·并且稍稍遏制下想獨吞遠東利益的日本的勢力,可隨著戰爭越來越大,擔憂中國就此陷入長期分裂·各國利益無法再保障的呼聲越來越高。

  在這股風潮中,英國公使朱爾典更是備受關注,捧出袁世凱是他呼吁的,而南中國風潮中受打擊最大的同樣是他,作為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地道的國通,也是袁世凱的大的國外支持者,他在遠東的一舉一動往彳'能影響到歐洲對華政策走向。

  除了日常工作外,這幾天他的目光一直在揚江上空盤旋,他當然希望袁世凱能夠盡早穩定南方的局面·可隨著揚子江沿岸各地紛紛獨立,尤其是江浙滬地區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英國的利益,小倉山大捷更是徹徹底底顛覆了南軍不堪一戰的形勢,如果任由時局繼續惡化下去,恐怕連白廳都會感覺擔憂。

  今天的他已經沒有了領導群雄國硬生生將袁世凱捧起來的從容,俄國熊已經和日本已經簽定了秘約·兩個國家對東北似乎要有所動作。大英帝國的利益不在北方而在揚子江,但偏偏揚子江中游突然出現了一位年輕人和一支越打越強的軍隊!當然,現在還沒有人敢于挑戰大英帝國的權威。將來呢?作為一位資深外交官,他需要考慮得更長久些。

  何況他來說,一個更嚴重的威脅已經開始顯現,那就是······德國!

  從桌上拿起幾份今天的報紙,除了紛擾的各地獨立消息外,每張報紙頭版都是小倉山大捷和一個人的照片。一個出乎他意料,根本不在那本名單上的年輕人,楊秋!

  22歲、謎一般崛起,據說原來只是中國陸軍第八師的一位輜重兵,現在卻已經成了湖北革命國防軍總司令,整個南中國最耀眼的將星!而且一還和德國有了絲道不明說不清關系的年輕人。

  表面上看,他和德國之間似乎只是純粹的軍火買賣,可朱爾典不相信。因為昨天有消息傳來,德國不僅買走了俄國儲備在遠東的麥德森機槍轉售給他,最讓人奇怪是居然還從國內調集了大批成套的軍工制造設備和軍火,正馬不停蹄的趕來上海,整個金額據說高達數十萬英鎊!

  交易對象是誰還不得而知,但應該和這個人應該有點關系,為此他發動了所有人手,甚至還懇求白廳調動了國內情報部門,可至今仍無法得到一位輜重兵怎么會有那么多錢,而且還能和德國走到一起的情報。這讓他深感擔憂,他不怕簡單的軍火交易,怕的是交易后面的故事。他深知,歐洲北海兩岸的火藥味已經無法控制,對野心勃勃的威廉二世來說除了要在歐洲壓垮對手,也絕不會忘記在再遠東這片沃土上打擊一下對手。

  揚子江是英國的傳統勢力范圍,復雜如蛛網的水道聯系著整個遠東最富饒的地區,別說德國,就連盟友法國和日本都垂涎三尺,美國人更是一再要求門戶開放,若非白廳維持著龐大的遠東艦隊,或許他們早就撲上來撕咬瓜分了。

  但即使有遠東艦隊坐鎮,也難保這些人會趁機搗搗亂,換做自己也絕不會放棄這個給對手制造點小麻煩的機會,何況是威廉二世那個瘋子。

  “約翰。”

  聽到呼喊,參贊約翰摩恩走了過來,他也是在華多年的中國通,他早就猜到了朱爾典的心思,說道:“公使閣下,我覺得您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如果任由戰爭繼續擴大,甚至出現劃江而治的現象,那么我們在華多年維持的利益很可能會被別人輟取,我的建議是······是時候考慮坐下來了。”

  “能說說你的理由嗎?約翰。”

  約翰摩恩指著地圖:“很顯然,隨著江浙滬的獨立,加上南京正在激戰隨時可能淪陷,袁世凱閣下已經必須分兵考慮了。原來他還從容有余,但丟失了一個師后,他的士兵已經不夠!而且此刻還看不到勝利的希望,北方同樣因為蒙古正在變得不安穩,如果加上津浦線,或許他要招募那些拿著長矛和木棍的農民了。”

  朱爾典很同意這個分析,問道:“約翰,你覺得他們會愿意坐下來談判嗎?”

  “公使閣下,事實上我覺得您應該更清楚他們雙方的底牌,對這些所謂漢人來說,打得在激烈也都是自相殘殺,他們不會不明白如果兩敗俱傷誰會得利。”

  “可是······。”朱爾典皺起眉頭,拿起報紙交給了約翰摩恩:“他該怎么辦?而且你認為通過談判,能保證出現一個統一且愿意承擔滿洲人留下的合約,確保我們在華利益不受侵害的中央政府嗎?”

  約翰摩恩掃了眼頭條上楊秋的照片,微笑道:“是一位將軍,年輕的將軍!但他卻被困在了楊子江上游,只要我們控制住江浙滬,他就無法威脅我們······。至于您的擔憂,讓我想起了一句中國名言。”

  “王侯將相,寧乎有種…。”

  朱爾典微微一笑,約翰的提示已經很明顯了,中國黨人已經從中游全面敗退,這預示他們將來無法控制那么多手握兵權的都督和將軍們。在中國的傳統思維中,兵權意味著政治實力,野心會隨著軍隊逐漸變大!所以只要能促成談判,就能通過分化、拉攏逐步瓦解南中國。捧起袁世凱也不一定是最佳選擇,但他在北方的力量卻是遏制俄國和日本,損壞英國利益的唯一選擇,只要能確保讓他領導一個名義統一中國,那么就能確保大英帝國的利益不受侵害。

  “約翰,你去見一見袁世凱吧,告訴他我們愿意給予他外交上的一切支持,我也會盡快說服銀行團提供第一批貸款。另外······我們也該找位代表,去接觸一下他了。”朱爾典最后看了眼報紙封面上的楊秋,重重扔在了桌上。

  約翰摩恩是個老道的外交官,他知道該怎么去做。所以等他離開后朱爾典立刻為自己倒了杯咖啡,然后點上雪茄靜靜地重復看了一遍報紙。這個年輕人已經初步控制了湖北、湖南,如果四川一揚子江中上游會全面脫離大英帝國的掌控被德國人滲透進去嗎?或許,該和他交換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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