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開羅(五)
“咚咚咚、咚咚咚。”
鼓點般的敲門聲將正在看書的朱斌侯驚醒，拉開艦長室艙門有些生氣：“亂敲什么”“司令，你快去看看，出事了！”不待分說，大副就拉著他向甲板跑去。聽到“出事”兩字，朱斌侯全身一寒。
總統在開羅呢！
“到底是什么事？”朱斌侯抓起衣服就往外沖，才走出幾步通道內的紅燈陡然亮起，全艦都發出凄厲的嗚嗚聲。這是......戰斗信號！突然出現的戰斗信號，將正在休息的水兵們嚇了一跳，整艘戰艦都陷入紛亂。輪機艙、炮塔、數以百計身著藍色工作常服的水兵和軍官沖向崗位。
“怎么回事？誰拉的戰斗警報？！”
朱斌侯抵達安海號司令塔后立刻詢問情況。值班長不帶分說，就將望遠鏡交給他，手指往左舷一指：“司令，快看！”
朱斌侯一拿起望遠鏡，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只見兩公里外的海港另一端，無數火點互相對射，遠處炮臺上的岸炮死死鎖定停泊在那里的法國海軍戰列艦洛林號和幾艘驅巡艦。海灣外，七艘巡洋艦和驅逐艦組成的英國海軍編隊已經橫轉艦身，看甲板上的情況，分明是做好了魚雷攻擊準備！
“英國人搞什么鬼？”
“是不是叛變了？”
“不對啊，打的是法國。是不是法國海軍投靠德國了？”
軍官們紛紛涌入司令塔議論起來，但朱斌侯卻管不了那么多，無論英法發什么瘋，他重任在肩，所以立即下令：“起錨！通知利雅得！吳艦長，聯絡西藏號和西康號，以最快速度趕來支援！張翔，聯系總統衛隊，讓空軍一號準備起飛。”
“回崗！炮塔通電，填裝實彈。聯絡英國司令部詢問情況，武漢號保持同步......發警報！這不是演習，不是演習！”
隨著朱斌侯的命令，安海號戰列艦和武漢號重巡洋艦立即熄滅所有燈光。輪機兵啟動鍋爐，向爐內狂噴重油，輔助柴油機率先轟鳴，為戰艦提供動力和電源。三分鐘后，安海號艦艏炮塔開始轉動，這是戰斗準備的信號！
一枚枚大口徑炮彈被迅速提升上來，炮班班長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放在發射按鈕上，頭盔內兩道汗注順著臉頰滴落在甲板上。
“柴油機啟動，可以離港。”
“鍋爐壓力正在上升，還要五分鐘！”
“雷達開機完畢。”
“偵察機準備彈射！”
“報告，一號炮塔準備完畢、三號炮塔準備完畢、二號準備完畢！副炮防空準備完畢。”
“液壓正常。”
“左舵15度，向英國人發信號我艦離港！90秒戰斗準備......計數！”
安海號艦橋內氣氛緊張，橘紅色戰斗燈下，朱斌侯站在最前面，手握防撞欄桿。旁邊航海長掐著秒表，一秒一秒的大聲報數，四周的臉龐上都是汗滴密布。遠處的戰斗還在繼續，洛林號側舷的機槍都加入了戰圈，連主炮都緩緩轉了過來！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捏了把汗，如果法國海軍開啟主炮，那么英國炮臺上的岸炮肯定會還擊，到時候海港恐怕會化為火海！
隨著腳下的震動加劇，蒸汽輪機主引擎終于啟動，這讓大家稍稍松了口氣。“準備......。”朱斌侯剛舉起手，準備下令沖出海港，通訊官猛地從后面沖出來：“司令，司令！英國人回復了！他們正在解除法國艦隊的武裝！不是針對我們！”
“解除法國海軍武裝？”叫喊，終于讓所有人都大松口氣。唯有朱斌侯不敢大意，下令先出港，待形勢穩定后再做決定。隨著安海號和武漢號沖出錨地，軍官和水兵們都涌到甲板。身后解除武裝的戰斗已經接近尾聲，法國人明顯缺乏死戰到底的決心，所以英國水兵很快就沖上洛林號和其他幾艘軍艦。
“司令，英國......。”艦長吳有恩很費解，為何親密盟友的英法會突然刀兵相向呢？唯有朱斌侯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中竟然透出幾分喜色。
朱斌侯率艦離港時，開羅的楊秋也得到了亞歷山大港的消息。“總統，打起來了！英國水兵想繳械，法國明顯有準備，已經交火了！”顧維鈞沖進別墅，一臉的興奮，那樣子就仿佛有一大堆法國軍艦等他去接受。“太好了。”楊秋一聽，就知道金壁輝的警告起效了。這天他等了很久，倒不在意軍艦，對他來說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沒多大關系，他需要的是英法徹底決裂！是徹底，而不像歷史上那樣冷對抗！所以立即喊來警衛：“去請戴高樂將軍，他應該也知道了。”
“少川，發報給朱斌侯，讓他以最快速度趕往阿爾及爾搜尋法國艦隊。對了，丘吉爾什么時候能到？”
“明天下午。總統，海軍走了的話，您的安全。”顧維鈞不放心楊秋的安全，畢竟這里開羅，德國和意大利間諜非常活躍，連蘇聯都有滲透。
“我沒事。你告訴朱斌侯，肯定會有失散的法國軍艦，讓他見面后先穩住對方。”
“總統，戴高樂將軍來了。”
楊秋這邊剛派人，戴高樂就自己來了。兩人相視一笑，看得出戴高樂對英國的做法也很生氣，要不然怎么自己還沒找他，就先上門呢？
亞歷山大港動手的同時，奧蘭灣內已經是水柱彌漫。“集中火力！讓巡洋艦來幫忙。奧利佛！去炮臺，不要讓英國人靠近！一定要突圍出去！”轟轟的爆炸聲在黎塞留號身邊炸開，高達百米的水柱不斷騰起。讓.蘇爾將軍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沒想到英國真會動手，而且一出手就集中火力在黎塞留號上，分明是要徹底摧毀法蘭西的驕傲！
胡德號戰列巡洋艦開火后，喬治五世號、決心號和勇士號也紛紛加入戰斗。24門381毫米艦炮和10門356毫米艦炮同時在距離錨地不足15000米的地方開火，密密麻麻的炮彈瘋狂落在海灣內。不僅僅是五艘法國戰列艦遭到進攻，連岸上的石油倉庫、彈藥庫、軍營甚至兩個不足三千噸的船塢全部遭到了覆蓋炮擊，威力巨大的炮彈掀起道道颶風，將英法間的最后一點信任都徹底撕裂。
“轟！”一團巨大的火球，點亮了奧蘭灣！喬治五世號打出的兩枚穿甲彈擊中了米爾斯克比爾港的海軍油庫，十五萬桶輕質重油（過濾去除雜質的重油）瞬間化為一團巨大地火球，帶著火焰的重油如洶涌的大潮，向海港和海灣蔓延。
“將軍，油庫！”
可怕地場面讓法國海軍將士目瞪口呆，連讓.蘇爾都死死握緊拳頭！英國人這是要徹底斷送法國海軍繼續駐扎在北非的根子啊！“開火，開火！打沉他們！”所有法國海軍將士都被無情激怒，最后的一絲僥幸心理也被拋到九霄云外。
由于達爾朗提前讓戰艦掉頭艦艏向海，所以讓蘇爾的反擊非常快！尤其是黎塞留、敦刻爾克和斯塔拉斯堡號三艘戰列艦，均是艦艏兩座四聯裝炮塔布局，所以艦艏對敵時火力很強！何況法國主炮無論是威力還是穿深，均要明顯高于英國同口徑艦炮，所以24門主炮同樣在英國艦隊身邊打出無數道水柱。
炮戰非常激烈，但戰果除了油庫外，收獲卻寥寥無幾，這是因為米爾斯克比爾錨地地形有些特殊，防波堤連接的陸地的地方有座小山，擋住了雙方的直瞄視野，無論薩默維爾還是讓蘇爾，只能讓炮手瞄準對方的桅桿射擊。面對低劣的命中率，薩默維爾不愧是英國海軍優秀指揮官，短短三分鐘就發現問題，下令艦隊邊打邊退拉開距離和視野，同時下令航母來支援。
讓蘇爾卻比較倒霉，海灣內水域狹窄，不可能有多少空間讓他機動，偏偏戰艦啟動后需要足夠時間才能達到全速，所以要繞過小山至少需要二十分鐘！這二十分鐘內，他只能盲射，或利用水上飛機的指引開火。和他相比，薩默維爾的最大優勢就是兩艘航母，皇家方舟號和無畏號（國內也稱鷹號）。前者帶了24架海上大鷗戰斗轟炸機和30架劍魚魚雷機，后者也有12架海上大鷗、6架劍魚和6架管鼻燕戰斗機。所以得到命令后，提前起飛待命的六架劍魚率先沖入海灣。
“注意，注意！9點鐘方向，六架劍魚！”劍魚機群的出現，引起讓.蘇爾的擔憂。黎塞留號的防空炮率先開火，密密麻麻的炮彈向敵機沖去。別看劍魚是雙翼機速度慢，但實戰中卻非常好用。飛行員發現最前面的黎塞留號后，立即分出四架對付這個大家伙，剩余兩架向正在離港的布列塔尼號沖去。
布列塔尼號只是一艘老式戰列艦，雖然早有準備但防空能力不足，而且沒想到英國會先來打自己，所以兩架劍魚很輕松就投下魚雷。
“魚雷，是魚雷！”兩道潔白的尾流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心碎的閉上眼睛。因為此時布列塔尼號正在離開碼頭，根本無法轉向躲避。“愿上帝保佑他們。”一名水兵咬碎著嘴唇，默默在胸口劃著十字。但今夜上帝不在奧蘭灣，所以大家只能呆呆看著魚雷撞上戰艦。轟轟！兩次劇烈的爆炸中，布列塔尼號右舷被撕開兩個大洞，海水開始灌入船艙。不等艦長下令自救，海灣外的喬治五世號率先發現魚雷爆炸后騰起巨大水柱，將十門356毫米艦炮全部轉向水柱區域。
轟轟轟......布列塔尼號仿佛沖入了火海，23000噸的艦體上爆炸不斷，沖擊波肆意的將士兵掀翻，整艘戰艦都開始燃燒。“將軍，布列塔尼號......。”喬治五世的三次齊射，徹底摧毀了這艘老式戰列艦。隨著戰艦減速，布列塔尼號成為了標準的炮彈磁石。雖然已經滿身大火，但喬治五世號卻沒有任何停手的跡象，十門主炮還是隔著小山，冷酷的執行著命令，對準沖天火焰以最快速度投擲炮彈。
一分鐘后，喬治五世號的兩枚穿甲彈同時命中布列塔尼號主桅桿下方，炮彈穿透了薄弱的裝甲后深入到了船體內爆炸。猛烈地爆炸徹底葬送了這艘戰列艦，開戰后第十六分鐘，吃了兩枚魚雷又被七次命中的布列塔尼號發生翻覆，全艦一千多名官兵中只有233人幸存。
從基地來幫忙的一架法國水上飛機見到慘狀后，發了瘋般沖向胡德號俯沖掃射而去。猝不及防的胡德號沒想到法國飛行員如此勇猛，當即有兩名水兵被打傷，子彈還擊中了交通艇，引燃了艇內的汽油。雖然英國水兵很快砍斷纜繩拋棄救生艇，但火焰還是流到了甲板上，一股淡淡的黑煙從胡德號左舷升起。
就是這股并不起眼的火焰，卻成為了轉折點！
布列塔尼號發生爆炸的同時，胡德號帶著決心號和勇士號也連連命中剩下的四艘法國戰列艦，相反法國這邊，幾十門主炮打了半天，形成至少四次跨射，卻都沒能擊中英艦。而且相比炮彈，更致命的是不斷從遠海來支援的英國艦載機。第一波六架劍魚剛離開，第二波二十多架海上大鷗和劍魚就蜂擁而至。雖然海港和戰艦上的高炮不斷開火，但法國海軍的防空火力真不好，只有兩架劍魚被擊中，剩余的全部完成投彈。
“11點！魚雷，規避！左滿舵！”黎塞留號的艦橋內，舵手用盡全身力氣壓住舵輪。三道潔白的尾流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十秒、九秒、八秒......。”航海長沖到舷窗旁，掐著秒表計算撞擊時間。眼看著指針即將歸零，四萬多噸的黎塞留號艦艏終于快速偏轉，三枚魚雷幾乎是擦著左舷掠了過去。黎塞留號上的水兵們暗自慶幸好運時，斯特拉斯堡號卻遭了秧。其中一枚魚雷越過黎塞留號后，直奔被擋住視線的斯特拉斯堡號，不到十秒魚雷就撞上了這艘1938年才服役的戰列艦。
猛烈爆炸撕開了斯特拉斯堡號側舷裝甲，幸好英國機載魚雷威力不大，所以只造成三個艙室進水。“魚雷擊中了艦島下方密封艙，艙體被破壞，鍋爐艙壓力管破裂，油艙也開始滲水。艦長，必須關閉附近的電氣閥，否則會引發大火。”損管隊長拿著電話不斷匯報損失情況。
“很好，這不會致命！封鎖臨近艙室，向另一側注水保持平衡。啟動抽水機盡快排水。先生們，我需要你們竭盡全力，確保跟上艦隊的隊列！”米爾斯艦長冷靜地下達著命令，目光全在旁邊那條越來越短的小山上。
“普羅旺斯號！該死的，他們擊中了普羅旺斯。”就在此時，排在斯特拉斯堡后面的普羅旺斯號戰列艦被一枚381毫米穿甲彈擊中副炮炮塔。穿甲彈深入炮塔后，誘爆了一百多枚138毫米炮彈。從米爾斯艦長的角度看去，普羅旺斯號左舷仿佛煙花盛開般，一股巨大地黑紅色火球從艦島后方向外沖出，火焰頂端是無數的碎片和殘骸。
“普羅旺斯號減速了！該死，他們失去了速度。跟上來，快跟上來。艦長，他們會被擊沉的。”副官手扶欄桿，流著淚，指著普羅旺斯號不停呼喊。艦橋內一片沉默，誰都知道，他的弟弟正在普羅旺斯號上，但現在......他們無能為力。
“信號、快看！黎塞留號沖出去了！艦長，快看。”就在這時，瞭望員看到了黎塞留號打出的信號燈光。在信號燈指引下，保護在側翼的法國驅逐艦加速前沖，將所有炮火都對準英國布設的水雷區，試圖幫助艦隊強行突圍。驅逐艦開始清除水雷時，黎塞留號也完全沖出了海灣。視野大開后，讓.蘇爾第一時間就接到了水上偵察機的報告。
發現一團火球！
夜色將黑，胡德號甲板上水兵們用水槍拼命沖刷剛才被擊中的地方，眼看火焰越來越小，薩默維爾稍稍松了口氣。但他不知道，讓.蘇爾已經按照水上偵察機提供的方位，將八門主炮全部轉移過來，還用燈光信號告知后面的敦刻爾克號和斯塔拉斯堡號。
“四點、距離16530碼，陰影投擲，上帝！是個大目標。所有主炮瞄準，跟隨黎塞留齊射！”米爾斯艦長親自拿起電話，一邊翻譯信號燈打出的莫爾斯碼，一邊通報到各個戰位。
“愿上帝保佑法蘭西！”讓.蘇爾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向著胡德號的陰影，下達了開炮命令。
轟轟轟......一直被動挨打的法國海軍將士咬緊牙，如同被猛虎欺凌的狼群，在黎塞留號率先沖出海灣的帶動下，徹底露出了獠牙！！黎塞留號八門380毫米主炮、敦刻爾克和斯特拉斯堡號的16門340毫米主炮，連失去速度的普羅旺斯號都抬起艦艏的4門340毫米主炮，同時打出第一次齊射！
一瞬間，胡德號四周就騰起數十道水柱，站在劇烈晃動的艦橋內，薩默維爾頓時大叫不好，連忙下令轉向并施放煙霧，試圖利用黃昏海面灰暗的機會拉開距離，然后靠飛機解決戰斗。
但此時已經晚了，不到五十秒，第二輪齊射而至。
奧蘭灣海戰最慘烈的一幕出現了！剛剛從海灣探出半個艦身的斯特拉斯堡號命中了胡德號艦艉！法國340毫米艦炮是一種堪比英國381毫米艦炮的強力艦炮，連楊秋都選擇復制它，可見威力之強！重達六百公斤的穿甲彈從胡德號艦艉副炮穿了進去，炮彈輕易擊穿這里的102毫米裝甲。原本這個位置的傷害對戰列艦不會造成威脅，但連薩默維爾都忘記了，胡德號只是一艘戰列巡洋艦！
爆炸的破片穿過后輪機艙后，又進入了存放著18噸副炮炮彈的彈藥庫！18噸炮彈被誘爆后，再次波及到近鄰的兩座主炮發射藥艙。敏感的發射藥比炮彈更危險，整整94噸發射藥瞬間被點燃.....。這次爆炸是毀滅性的！無論是薩默維爾還是讓.蘇爾，甚至是打出炮彈的斯特拉斯堡號，都不會想到能輕易擊穿四萬多噸戰艦的裝甲。
胡德號后方的X和Y炮塔發生大爆炸，兩座重達數百噸的炮塔被掀飛，地井內冒出的火球直沖六百米高！無數的人影在爆炸中飛出。
戰場在那一刻徹底凝滯！無論是進攻的英國海軍，還是反擊的法國海軍，全都被胡德號的巨大黑紅色火球吸引，連正在攻擊黎塞留的四架海上大歐都迅速拉高，拼命沖向胡德號方向沖去。但此時已經沒人能幫助它，四萬多噸的艦體瞬間被折斷！皇家海軍的驕傲與象征，被譽為永不沉沒的胡德號，只比歷史上多堅持了四分鐘，就徹底消失在海面上。
包括薩默維爾在內，全艦僅有十二人獲救......。
那一幕景象，震撼了所有人，英法海軍從此不死不休！
本文字由辛亥吧吧務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