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吃了一大驚:“如果瞿振漢再守不住溫州的話,那我們太平縣恐怕要受首當其沖?”
他是太平縣的小土豪,太平縣與樂清縣只有一山之隔,何況瞿振漢與他們的紅巾軍多是虹橋人,與太平縣最近,陸平自己也接觸過好幾次瞿振漢。若雨中文網 只是他從來沒想到過那個醬園店的小老板能做出一番大事業來,但是瞿振漢的失敗卻告訴他一點,瞿振漢的成功完全是因為柳暢,而他的失敗也是因為沒有柳檢點在旁輔佐。
只是高梁材卻是告訴他不要慌張:“中間怎么說也隔著一個溫州,不用著急,只是瞿振漢現在要請檢點帶兵南下,共管溫州府?我不知道檢點會怎么辦?”
“南下共管溫州府?”陸平卻是說了一句:“這雖然是一字并肩王,卻不容易啊!”
高梁材也是同樣的答案:“是不容易啊!”
閩北,福鼎縣。
虹軍進入福建的征程是從福鼎縣開始,而他們的福建征戰之旅,同樣是從福鼎縣結束。
一面面黃旗樹在福鼎縣城的四面八方,代表著虹軍還控制著這座福建最北的縣城,但是這座縣城的易手已經只是時間問題了。
潮水般的綠旗,無數穿著號衣的清軍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與呼嚷,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沖擊著紅巾軍最后的防線,其中還投入了幾百桿燧發槍與幾門小口徑的洋炮。
瞿振漢的頭上又多了幾根白發,他對著身邊的于村說道:“于先生,我錯在不聽你的良言,若有龍槍營在此,我們大概已經在福州城內喝茶了!”
于村卻是沒那么樂觀:“大帥,事情到了這份上,還說這么多干什么,咱們接下去退出福鼎是遲早的事情,關健是怎么把平陽城守好!”
他又說了一句:“即便有龍槍營的洋槍隊前來,但是清妖如此之多,龍槍營恐怕也找不到地方下手啊!”
這次紅巾軍與紅錢義兵聯合的閩北戰事,起初進行還算順利,憑仗著趙起在閩北多年運營的人脈,他們起初已經拿下了大半個福寧府,眼見就進軍福建府。
但是接下去的戰事變得艱難起來,浙閩戰區從來是整個滿清體制兵力最多的一個軍區,光是綠營兵的兵額就超過了十萬以上,但是浙江的綠營兵額不過三萬多人,剩下六萬多人的綠營兵額都屬于福建。
當福建清軍發覺他們要挾到福州府之后,幾乎從福建調集了大半的綠營兵與上萬閩勇趕來福寧府,與紅巾軍展開了激戰,雙方互有勝敗,紅巾軍雖然戰事起初還算順利,但是越戰到后面,就越發不利。
起初還能憑仗籌措的一兩百桿燧發槍作為紅巾軍的鋒銳,在關健時辰,往往大挫清軍,但是進入四月以后,清軍也從洋人購置了不少燧發槍與洋炮,雙方打得旗鼓相當。
更要命的是,福建綠營的戰斗力雖然不算強,但是在咸豐三四年的閩南小刀會、閩中紅錢會的戰斗積累了不少實戰經驗,又有不少統帶兵勇尚屬有力的綠營將領,在這種情況下,戰事越發朝著紅巾軍的方向發展。
但是進入五月中旬以后,戰事已經只能用急轉直下的來描述,福建本身就有出雇傭兵的保守,閩勇遍地都是,清軍不惜代價增募逾萬壯勇不說,又從江西調來數千戰兵參與戰斗。
而他們作為官方,在采購洋槍洋炮更為便利,而紅巾軍這邊只能憑仗著黃衛的船隊在海上采購極少量的燧發槍和火藥,因而打到了六月之后,紅巾軍終究支撐不住,連繼棄守了三座縣城。
現在福鼎縣城是他們手上最后一座福建省內的縣城,再退就只能退回溫州了,一想到這一次出征少了龍槍營,瞿振漢就覺得這是生平恨事:“可恨,可恨,若是柳暢愿意統帶龍槍營來閩北,我能夠把這個大元帥的位置讓出來啊,恨啊!”
于村無法理解瞿振漢的這種偏執,他倒是說道:“還是趁著入夜撤回溫州去吧,我們手上還有一萬多兵馬,在溫州府還有不少兵馬!”
可是瞿振漢卻是很清楚,紅巾軍內最有戰斗力的部隊幾乎都消耗在福建了,別的不說,他們瞿氏一族就在閩北死傷了五六十人之多。
在這種情況下,退回溫州也只不過多掙扎一段時間罷了:“于先生,現在之計,只有請龍槍營南下了,他們若不南下,恐怕這溫州府是保不住了,溫州府一失守,福建的清妖必然壓到臺州府抄龍槍營的后路,你幫我走一趟如何?只需龍槍營肯南下,我封柳暢柳檢點作一字并肩王如何?”
于村卻是很清楚,即便清軍一路殺到溫州府去,柳暢也多半不會南下,他頂多派兵占領了永嘉與樂清兩縣,與清軍隔江對峙,只是他不好回絕瞿振漢:“瞿帥,我替你走這一趟,只是真沒多少把握!”
“當初南下閩北的時候,我若是強行讓柳暢同來,我看他也不能拒絕,而現在柳暢羽翼已成,只有于先生你才有可能勸上一勸了!”
于村卻是說了一句:“瞿帥,大局尚能夠收拾,聽說倪副帥在處州府也不甚如意!”
“何止是不如意,他也堅持不住了,只是想支撐最后一刻了,我退回溫州府,他也要退回永嘉了!”
望著那漫天遍地的戰旗、鮮血與尸體,瞿振漢大喝一聲:“今日方知,今日方知,集九州之鐵鑄此大錯!”
而瞿振漢在福建的潰敗,雖然在柳暢的預期之中,但是柳暢沒想到瞿振漢糾集兩三萬人南下,還有一支洋槍隊,卻是只支撐了兩三個月就堅持不住了。
石汀蘭詢問了他一句:“咱們西征的規劃要不要動一下?”
“不動!命令各團按原計劃集結!”柳暢的臉色十分剛毅,仿佛任何不測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心,他只是注視著浙江地圖,把手指指向了溫州府。
石汀蘭倒是說了一句:“現在南下能夠說是師出有名,我們能夠與瞿振漢劃江而治,讓他把歐江以北的地方都讓給我們。”
“沒用!”柳暢當即回答道:“從福建壓過來的清軍不下三萬人,我們把多少部隊投進去?”
現在柳暢的本錢雖然擴大了不少,特別是地方的政權組織已經基本建立起來了,而且每個鄉都有脫產的鄉兵排與不脫產的基干民兵連,但是與壓過來的福建清軍一比,卻算不上什么。
石汀蘭已經在考慮與戰勝這北進的清軍,要投入多少部隊,她很快發覺,投入楠溪團的兩個營是絕對沒把握的,投入龍槍團所屬三個營雖然有希望,但也是五五開,只能把楠溪團與龍槍團都投進去才行。
可是柳暢已經預定了把龍槍團與楠溪團投入到金華府方面去,那么南下溫州似乎不是一個好的方案。
“那怎么辦?”
柳暢卻說了一句:“等待,等下去,我要等待!”
“等什么?”
“我要看看福建那位王總督大人,是不是有那樣的好心,把溫州視為自己真正的轄區,是不是愿意把福建的幾萬軍隊投入到溫州府去,以至不顧我有隨時南下的可能!”
石汀蘭已經明白過來了:“小暢你是說,福建清妖還有不越過省境的可能?”
柳暢卻是說了一句:“不是不越過省境線,而是大舉越過浙閩省境的決心!”
石汀蘭沒明白過來。
符聞道最近不斷很頭痛。
他是石汀蘭娘娘與楊長妹娘娘線上的人,這是整個虹軍之內誰都清清楚楚的現實。
正是因為他攀附上了石娘娘與楊娘娘,所以他才能到玉環縣來擔當知縣,但是他很快就發覺,柳暢給他的任職那是一點都沒錯。
連連長才是他的本職,至于什么知縣,那虛屬是個虛銜,除了自己手下的連之后,他什么人都指揮不動。
今天上忙的征收,陸地上的各位知縣都忙得熱火朝天,而他這位知縣卻是從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他以至連一艘自己的船都沒有,要出海還得去征借漁船,連漁夫都說了:“知縣大人怎么還坐我的船?我這一輩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
他自然知道是誰在背后搞鬼!但是他雖然一向敢自作主張,但是這一回卻是不敢與葉語蝶斗法。
原因很簡單,對于玉環這樣的海島縣來說,誰控制了水面,誰就是王者,而葉娘子現在的船隊又重新擴張起來。
特別是她的那艘紫薇星號,憑仗著船上的兩門十二磅卡倫炮,最近多次擊敗了聽說葛五戰死企圖來撿便宜的海盜船,又控制了整個溫州到玉環的洋面,讓葉娘子聲名大震。
在這種情況下,符聞道都想不出一個完美對付葉娘子的辦法,何況葉語蝶還是檢點的女人,有這么一重身份護身,某些殺手锏就無法用出來。
只是在符聞道想不出辦法的時候,葉娘子竟然帶人來找他,葉娘子一見面就冷冰冰地說了一句:“我有事要你幫忙,你要是辦得好,我能夠讓檢點給你點小小的甜頭。”
符聞道不由一驚,這狐貍精上門給雞拜門,絕沒安什么好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