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七,江寧,兩江總督府。
兩江總督噶禮,棟鄂氏,滿洲正紅旗人,清初五大臣之一何和哩的第四代孫,今年四十八歲,他由蔭生授為吏部主事,再升為郎中。康熙三十五年,康熙親征噶爾丹,停留在克魯倫河,噶禮隨左都御史于成龍督運中路軍的糧餉,表現出眾,深受康熙贊賞,不久,提升為盛京戶部理事官,一年多時間,連升三級,授為內閣學士。
康熙三十八年,授山西巡撫,噶禮當官勤敏而且辦理政務出眾,然為人卻貪婪殘暴,放縱官吏虐待百姓,一到山西,他就積極查核虧空,深受康熙賞識,乃是康熙為清查虧空樹立的典型。
出任兩江總督后,噶禮想繼續以清查虧空博取康熙的歡心,卻沒料想這一招不管用了,不僅被康熙狠狠的削了回面子,下面的漢族官員跟他也勢若水火。
人倒霉時,喝涼水也塞牙。噶禮正為江蘇的局面焦頭爛額時,又被十四阿哥胤楨當做墊腳石狠狠踩了一腳,此時,他一手拿著朝廷的邸報一手拿著八阿哥胤禩的親筆信,頗有點哭笑不得,這算怎么回事,這兩兄弟,一個打一個拉?十四阿哥這個愣頭青,事先就不能給我打聲招呼?這也是我噶禮,圣眷優渥,換個人,只怕這兩江總督也做不成了。
想到江海關的那幾個委員給自己送的禮,還有自己在江海關安插的親信,他也無暇去抱怨,趕緊的提筆給胤楨寫了封信,以免這個愣頭青弄出無法收拾的局面來。
臘月十九上午,胤楨同時收到了康熙的諭令還有噶禮和八哥胤禩的信,看完信,他冷冷一笑,立即吩咐達春點起兩百親衛并帶上那群已經吃了兩個月閑飯的帳房先生,一大群人浩好蕩蕩的趕到大東門外黃浦江邊的海關衙門,當眾宣讀了康熙的諭旨之后,他就下令將所有一應帳目全部封存,而后對所有的官吏宣稱‘封印’放假。
海關的一眾官吏登就感到一陣恐慌,雖然在年關他們將一年的帳目已經做平了,該分的銀子也早分了,可看到胤楨這副來勢洶洶的架勢,他們仍是一陣陣心驚肉跳,這其中有多少貓膩,他們實在太清楚了,做的再好的帳目也經不起查啊。
可現在胤楨身為江海關的監督,他們哪敢不尊令,一個個都心慌意亂失魂落魄的四散而去,胤楨待他們一走,便手一揮,“查,將最近三年的所有帳目都給我分門別類歸納匯總,然后逐年的建立檔案,帳目不符的,一一單列出來。”
回到留春園,胤楨便譴人去松江府將松江知府朱延志叫來,而后才喚過海鋒,“明年夏天,咱們的海軍學院就要招兵買馬了,首批人數在三千左右,現有的兵勇號褂可不適于在海上,得找人另外制作,最好是咱們自己有個縫制軍裝的部門,這事你負責落實下。”
將海鋒打發了出去,胤楨嘴角不由一彎,那小妮子怕是已經等不急了吧,他取出張夢嬌的抬旗文書,想了想,又草草的寫了封短信一并封了,才吩咐道:‘達春,譴人將這封信交給張家的張姑娘。”
張夢嬌確實有點急,這幾天見他爹爹一天到晚躲在家中長吁短嘆的,她心里也十分的難受,她清楚眼下這情形,不論怎么勸解,也是沒用的,所以索性也就避著她爹爹,免的讓他心煩。
今兒,她正窩在房間里看書,就聽管家在外稟報,“三小姐,留春園有人送來一封信,說是給您的,只是….。”
他話沒說完,張夢嬌就小跑著出了房間,“拿過來我看。”
難怪管家疑惑,原來信封上寫的是‘聶(聶格里的漢姓)夢嬌’,看來是給自己抬籍的文書了,拆開信,果然是抬籍文書,抬入了漢軍旗。
想到胤楨馬上就要派人來提親,她不由有些羞怯緊張起來,正欲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卻看見信封里還有信,打開一看,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這才是大手筆啊,這手段這眼光與自己相比簡直就是云泥之別,枉自己還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賣弄,她不由一陣臉紅,自己的眼界還真是太小了。
半晌,她才回過神來,急急的趕到他爹爹的北院,“爹爹,你不用愁了。”說著將手上的短信遞了過去。
張元隆急急看完,一雙手情不自禁的抖了起來,天!監督江海關,棉布專賣,這胤楨還真能翻云覆雨啊,這種情況下,他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整個兒的將局面完全翻轉過來了,現在可是所有的海貿船隊都要巴巴的上門求他了。
“還楞著干什么?”張元隆立馬站起身來,“乖女兒,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遇,走,去留春園,再遲一點去,怕是就要排隊了。”
“爹爹你這么急著去,打算怎么說?”張夢嬌似嗔似怨的拉長了語調說道。
聽到這一問,張元隆也不僅楞了,是啊,見了胤楨怎么說?前幾天怎么就不相信這個寶貝女兒的眼光呢?要早幾天抱上這個大腿,現在不就樂的找不到北了。
“爹爹,不用著急,我們這時候過去就已經是落了下乘。”張夢嬌娓娓說道,“按說呢,十四爺不是不知道人情事故的人,你就是不去,他也會給我們張家的船隊留下足夠的份額。”
“就我們張家船隊的份額?”張元隆連連搖頭道:“這可是天賜良機,怎么會就我們船隊那一點份額?”
張夢嬌狡慧的問道;“爹爹是想借著這個機會壯大我們張家的實力?可十四爺憑什么給你那么多的份額?”
張元隆知道在這方面,十個自己也趕不上眼前這個女兒,他緩緩的坐了下來,笑道:“嬌嬌,別賣關子了,爹心里就跟貓抓似的,快說說應該怎么做。”
“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那些船隊無端打壓十四爺,你說十四爺翻身過來,能輕易放過他們不?”
張元隆心里一緊,“你是說十四爺還是要整合海貿船隊?”
張夢嬌輕輕一笑,“女兒是如此猜的,僅僅是江蘇和浙江兩省,年產棉布就在五千萬匹以上,有多少船隊是指靠著運棉布生存,棉布一控制,他們還不巴巴的求上門來?十四爺是什么人?這么大好的送上門的機會他豈會錯過?所以說整合是肯定的,問題是他會怎么個整合法?
不知道還有一點爹爹注意到沒有,這棉布不僅產量大而且銷路廣需求大,南洋西洋日本等外來商船都喜歡棉布,現在一控制,只能從上海流出,再加上現在上海允許洋人駐留,這必然導致外來商船蜂擁而入,上海馬上就能與廣州平分秋色,可以說上海的黃金發展時機就在眼前。
面對這有史以來最大的發展機遇,爹爹想搶占先機,多占棉布的份額,其他船主自然也有這個想法,問題是怎么才能從十四爺手中拿到份額?正所謂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爹爹打算用什么去交換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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