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溫和謙遜的俞閣老,此時才露出獠牙。
傅庭筠冷笑。
趙凌更是毫不客氣地道:“俞閣老所言甚是。太平盛世,京畿重地,竟然有人公然的打家劫舍,那順天府尹責無旁貸。何況此事正值皇上下定決心整治吏治的時候,想必那順天府尹會很快結案,給受害的百姓一個交待才是。”然后他朝著俞閣老拱了拱手“俞閣老如此關心黎民疾苦,想必還要很多事要忙,我們就不打擾,先行告辭了。”說完,帶著傅庭筠揚長而去。
望著趙氏夫妻的背影,俞閣老面沉如水。
已走到了院子中央的趙凌卻突然轉身,笑道:“對了,我聽說現在掌管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葉碧在都察院做了十年的副左都御史,當年要不是俞閣老突然入主都察院,他早就做了左都御史,不知道有沒有這件事?”說完,笑著轉身出了院子。
“這可怎么辦?”傅五老爺心急如焚地問俞閣老。
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當年葉碧一心以為自己會升遷左都御史,掌握管都察院,甚至酒后還寫了詩言志之詩,結果俞閣老不知道走了哪位閣老的路子,等圣旨下來,卻變成俞閣老,葉碧又羞又愧,請了三個月病假,上竄下跳地走門路想外放。
他要外放你就等他外放就是了,結果俞閣老為了表示自己胸懷坦蕩、體恤下屬,幾次親自登門探病,把葉碧留在了都察院。就在葉碧以為俞閣老還需要自己這樣的熟知都察院的老人相幫的時候,俞閣老又把他給架空了…
從此以后,葉碧和俞同老的粱子也就結下了。
葉碧不僅不走了,還糾著一幫人處處和俞閣老作對。
雖然作對的下場通常都很慘,不僅沒有傷及俞閣老的皮毛,反而還讓俞閣老聲譽日隆最后進入了內閣,但葉碧對俞閣老的“感情”是可想而知的…
何況這葉碧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皇上又要整治吏治,葉碧正是逮誰咬誰、忠心報國、建功立業的時候…
俞閣老沒有做聲。
如果還是從前別說一個小小的趙凌了就是葉碧,又耐他何?
他背在身后的手緊緊攥成了拳。
熟悉甚至是一直以來都希望能成為父親那種人而有意無意地仿佛著俞閣老一舉一動的俞敬修看在眼里,上前一步,輕聲嗤笑著:“小傅大人不必擔心,那葉碧不過是喪家之犬,早被家父打得無還手之力,哪里還敢在家父面前狂傲。你們就放心好了。”幾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擲地有聲,讓俞閣老不由瞥了兒子一眼。
既有這樣的氣魄,早干什么去了!
他不由在心里嘆了口氣,對傅家的兩位老爺道:“這件事既然由我們兩家而起,我又怎么袖手旁觀。”說著爽朗地一笑“前些日子宮里賞下一盆二喬,此時正是花期,兩位大人若是有興趣,我們不妨一同觀賞,也不辜負這賞花之名啊!”
二喬,又稱洛陽錦牡丹名品。
傅五老爺聞言如釋重負,他朝著俞閣老行禮,笑道:“如此那就打擾了!”風度翩翩,舉止優雅,讓人看了賞心悅目。
俞閣老不由想起傅庭筠來長得倒和這位小傅大人有幾分相似,可那份聰穎慧質卻不知道是像誰或者是死去的小傅夫人?
妻子的眼光一向獨到。
想到這里,他又想起自己的媳婦范氏來。
當初妻子不同意與范家結親,理由就是范氏文采斐然,有么士之風,做妻子不錯卻不是做宗婦的好人選。
何況身子單薄,沒有宜男之相。
果真又被妻子料中。
兒子成親三年,膝下空虛卻執意不肯納妾男子本不應該涉及內院之事,看樣子是時候跟兒子談一談了。
俞閣老朝傅家的兩位老爺拱了拱手,把心中的這些雜念都暫時拋到腦后,笑著領了兩位傅大人往旁邊的小花園去。
傅大老爺的笑容有些勉強。
有些事,已是明日黃花,此刻卻不再適用xxxx
上了馬車的傅庭筠抱著趙凌連親了幾口:“稱真聰明,事先竟然打聽了俞閣老的事!”
趙凌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任傅庭筠親來親去,得意地道:“明知是鴻門宴,怎么也要藏幾把刀在身上才去赴宴啊?”然后嘻笑道“你也不錯。竟然打聽了俞敬修的事。”說著,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正色地坐直了身子,道“你說的事可有什么證據或是蛛絲馬跡?若是能抓住這一點做文章,再捏住俞家指使順天府殺人滅口的事,別說他一個靠沈閣老才有今天的閣老了,就是靠皇上做了首輔,我們也照樣能把他拉下馬來。”說話間,他眉宇透出些許的森。不知道為什么,縛庭筠想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趙凌的兇狠。。。
那時候只覺得害怕,這時候卻覺得安心…
她不禁依偎在了趙凌的懷里,把耳朵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哪有你那么厲害…”傅庭筠小聲嘀咕道“不過是覺得俞敬修前言不搭后語,詐他一詐,誰知道無意間踢中了要害”
女人和女人在一起,總是喜歡攀比。
因為另一個女人而被退了婚,恐怕比知道傅五老爺科場作弊更讓她傷心吧!
趙凌自以為是的想著,緊緊地摟住了傅庭筠,在她的頭頂吻了一下,鏗鏘道:“我定會叫那俞敬修后悔的!”傅庭筠聽著怎么這么別扭。
“后什么悔啊!”她推開趙凌坐了起來“你別后悔就是!”她嬌嗔道”“娶了個這么兇悍的老婆,你和俞閣老說話的時候都敢拍桌子………”“哪里兇悍了?”趙凌捧著她的臉左看右瞧“我怎么看不出來?”又道“俞國粱指到臉上去了,難道還讓我們唾面自干不成?
我們以后還要自己開宗立祠,這樣可不行!”他重新把她摟在懷里“阿筠,你不要一味的照著那些書上的做,這樣最好不過!”然后促狹之心又起,悄聲道“當然,若是你照著箱底下的幾本書做,我是最歡喜不過的了。”說著說著,又開始胡說八道。
怎么剛認識的時候不知道他是這樣的性格。
傅庭筠紅著臉瞪了他一眼,卻換來他哈哈的大笑起來。
從俞家出來,傅大老爺上了馬車,看見頗有些躊躇滿志的傅五老爺,不由得臉色一沉。
傅五老爺看著一愣,道:“什么了?”傅大老爺在逼仄的馬車里伸了伸腿,低聲道:“這件事,你準備怎么辦?”傅五老爺被問得莫名其妙,道:“不是有俞閣老嗎?”傅大老爺強忍才沒有把那聲“蠢貨”罵出聲:“你難道沒有聽俞閣老說嗎?這件事既然由我們兩家而起,他不會袖手旁觀言下之意,他們固然有錯,我也有一樣做得不對!”傅五老爺臉色大變。
傅大老爺已喃喃地道:“名貴的牡丹花多的是,皇上為何單單賜了俞閣老二喬二喬,顧名思義,同枝可開兩朵花一紫紅,一粉白………,難道是說紫袍和白身…”
俞閣老的書房里,寂靜無聲。
俞敬修偷偷地脧了一眼父親,見父親臉色鐵青,又忙垂下了眼瞼。
俞閣老看著不由氣得心角發痛,厲聲道:“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事已至此,你難道還這樣猶豫不決,畏首畏尾的?”
“爹爹!”俞敬修詫異地望著父親。
俞閣老望著兒子還有些茫然的面孔,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
俞敬修這才敢相信,情不自禁地露出驚喜的表情來:“爹爹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說話間,他不由挺直了身姿,流露出自信滿滿的神色。
他一直所畏懼的,所擔心的,不過是怕父親失望而已。
現在有了父親的理解,他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一時間,他有種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的豪情。
而用過晚膳,看著和女兒瘋玩的趙凌的傅庭筠卻有些頭痛:“順天府的那兩個人好說,左俊杰他們只怕是志在必得,現在怎么辦好?”“有什么不好辦的?”趙凌依著女兒的意思,把個玩偶擋在臉前,一會“喵”地一聲朝左伸出頭去,一會朝“喵”地一聲朝右伸出頭去,逗得呦呦開快大笑,因而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讓俞家找不到不就行了!”“你倒說的輕松。”傅庭筠一面收拾著女兒丟在炕上的玩具,一面道”“讓俞家找不到,是這么容易的事嗎?”趙凌放下玩偶,笑道:“我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那左俊杰不是為了避人耳目裝乞丐嗎?到時候我們打斷他的雙腿、折斷他的雙手,割了他的舌頭,找個乞丐頭子把他看住了,連他爹娘都認不出來,俞家的人又怎么會認出來?就算俞家知道了,大海里撈針,他們又從何早起?只要那左俊杰一日在我們手里,俞家就要一日不得安生。”他說著,已面帶幾分冷峻,嚇得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