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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祭拜

  “…岳母原以為最多是你和俞家的婚事作罷,沒想到傅家竟會這樣處置你。自你的‘死訊’傳出來之后,就自責不已,多思多慮,身體漸漸不如往昔。”趙凌摟著傅庭筠并肩坐在炕上,幫靠在他肩膀上抽泣的傅庭筠擦著眼淚,“加之來京的路上受了跋涉之苦,舅老爺又全家…”他微微嘆了口氣,“岳母又執意要住在南邊陰暗潮濕的廂房,身體慢慢全垮了,不過是看見你平安無事的回家,又嫁了人,做了母親,心里高興,回光反照而已。如今心事已了,也就無所牽掛的去了!”

  傅庭筠聽著,又大哭起來:“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堅持讓老爺給母親找個好點的住處了…”

  “又說孩子話了!”趙凌佯裝不悅地道,“要是岳母真想換個地方住,還用得著你出面?”

  這不過是傅夫人的自我懲罰罷了。

  只是這樣的話卻不敢對傅庭筠說,怕她心里更是愧疚。

  傅庭筠哭聲漸低,把臉埋在了趙凌的肩頭。

  “這樣才乖!”趙凌柔聲道,像抱著個小孩子一樣,輕輕地撫著她的后背,“岳母知道你脾氣倔,特意讓修竹家的來這一趟,就是怕你不顧還在做月子,莽莽撞撞地跑去了靈堂,到時候你和老爺起了沖突,你一個晚輩,就是再有道理,也成了沒道理。岳母也是為了你的名聲著想,你要體諒岳母的這番苦心才是。”

  傅庭筠沒有做聲。

  按風俗,做月子是污穢之事,滿月之前。是不能到別人家拜訪的。她是出嫁女。雖然是母親去世,但也一樣不能去傅家祭拜的。

  她若是執意要去,肯定是會和傅家的人起沖突的。

  趙凌知道她心里還是過不了這個坎,繼續道:“天氣太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扶靈南下,多半會在滿了頭七之后暫時寄放在哪家禪院。到時候我們在岳母棺槨經過之處設下祭壇,先祭拜一番,待你滿月了。我們再帶著呦呦去給岳母上香…”

  傅庭筠聽著精神一振,坐起身來高聲喊著修竹家的。

  修竹家的聞聲撩簾而入。

  “你可知道母親的棺槨會寄放在哪家禪院?”傅庭筠急急地問道。

  修竹家的擦了擦眼角的淚光,道:“才剛剛搭了靈堂,這些事都還沒得來及商量呢!”

  “那你快回去,有了信,就來告訴我。”

  修竹家的聽著一愣,瞥了一眼趙凌。

  趙凌面色如常,卻對傅庭筠道:“修竹家的這樣急沖沖地趕過來,只怕是早飯也沒有用。你就是要人家幫你做事,也要等她先吃飽再說啊!”然后吩咐珍珠。“你陪著修竹家的下去先歇會。”又對修竹家的道,“先吃點東西,養養精神,等會少不得還有吩咐。”

  修竹家的聽了。臉上的表情明顯地松懈下來,她低聲應“是”,跟著珍珠退了下去。

  傅庭筠立刻道:“出了什么事?”滿臉的困惑。

  “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趙凌道,“岳母這是要把修竹家的托付給你呢!”

  傅庭筠愕然。

  轉念就明白過來。

  修竹家的是母親的陪房,又有常年服侍的情誼,自然對母親忠心耿耿。因為她的事。母親和父親起了罅隙。若是兄長向著母親也就罷了,偏偏兄長覺得父親有道理。現在母親去世了,修竹家的再待在傅家,只怕日子不好過。

  她喊了蔻兒:“去,把修竹家的請來。”

  趙凌卻攔了傅庭筠:“我看修竹家的兩眼都帶著血絲,只怕自岳母去世后就沒有好好休息過。這事也不急在一時,你就讓她先歇會。有什么事下午再說也不遲。”

  傅庭筠點頭。

  “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要聽話,好好地休息,不要動不動就哭,放寬了心,有什么事解決不了的。”趙凌又反復地叮嚀她,“我先去四喜胡同那邊給岳母上幾炷香。”

  “那你快去!”傅庭筠催促著趙凌,待趙凌走了,還是忍不住哭了兩次,旁邊的人只好不停地勸慰,有一次,把呦呦也驚醒了,或者是母女連心,呦呦啼哭不已,傅庭筠這才開始控制自己的情緒。

  到了下午,她把修竹家的叫進來問母親去世前的細節,知道母親把修竹家的倆口子都托付給了她,她不由面露愧色:“都是我糊涂!”

  修竹家的悲傷的面孔露出一絲笑意:“姑奶奶嫁得好,萬事都有姑爺幫著操心,這些小事自然也就不會留心了。”

  說得她好像萬事不管似的。

  傅庭筠在心里嘀咕。

  修竹家的見她頗不以為然的樣子,想了想,又道:“您可能不知道,自您和姑爺成了親,姑爺每個月都會去看望夫人,說些您的事。”她說著,眼角又濕潤了,“那個時候夫人的身子骨就已經不成了,連少爺去問安,都不大理睬。可只要是姑爺去,夫人的精神就會好起來,這段時間還天天算著姑爺什么時候去呢…”

  傅庭筠錯愕。

  趙凌是午后從四喜胡同回來的:“老爺還有些同僚故交在京都,喪事也算辦得熱鬧。我已經跟少奶奶說過了,讓修竹家的暫時在我們這邊住些日子,若是定了停靈的禪寺,就請她使個人來跟你說一聲。”

  若是平時,傅庭筠或許聽聽就算了,可修竹家的那番話卻讓她對趙凌的一言一行都留意起來。

  她喊了安心問話:“你們中午都吃了些什么?”

  “就在椿樹胡同旁買了兩個燒餅…”

  傅庭筠差點忍不住又要落淚,對修竹家的道:“老爺到底要干什么?他不是口口聲聲地說我和傅家沒有關系了嗎?現在趙凌是去祭拜母親,他竟然連頓飯也不安置…”

  “姑奶奶快別生氣了。”修竹家的只有好聲勸慰她,“夫人生前也不愿意讓你們沾了四喜胡同的事。這樣豈不更好。”

  傅庭筠長長地吁了口氣。

  修竹家的欲言又止。

  “你是服侍過我母親的人。母親臨終前,也是你幫著小斂的,”傅庭筠道,“又是看著我從小長大的,有什么話說不得!”

  盡管如此,修竹家的還是吞吞吐吐地道:“我想,我想回傅家去給夫人守靈,等夫人的棺槨南下。我再回來…”

  “這本是我的事。”傅庭筠哽咽道,“你這樣說,羞煞我了。”

  “太太快別這樣說。”修竹家的道,“夫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您了,只要您過得好,夫人就能安心。”忙拿了帕子給傅庭筠擦眼睛,兩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從前以后的話,然后派鄭三把修竹家的送回了四喜胡同。

  到了晚上,傅庭筠和趙凌商量:“聽修竹家的說,碧波家的早就過世了。碧波也已經續了弦,修竹和兩個孩子都留在了華陰。我想,不如將修竹一家四口都安置在長安縣我們的田莊里,有什么事。呂老爺也能照應一二、他們也不用背井離鄉的…”

  “這主意好。”趙凌連連點頭,“她畢竟是服侍過岳母的人,我們再用就有些不敬。而且長安縣到底是在陜西,生活習俗也相近,他們也過得習慣些。”

  正說著話,陌毅過來了。

  坐了快一個時辰就告辭了。

  傅庭筠問趙凌:“還是為了出征貴州的事而來的嗎?”

  趙凌頷首。

  不待他開口。傅庭筠又道:“上次是我懷著身孕,這次是母親去世,下次還不知道又有什么事發生…難道九爺就準備永遠這樣待在家里不成?”她說著,上前抱了他的腰,把臉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胸膛上,“九爺,我可不是那弱不禁風的女子。你別忘了。我可是跟著你從華陰一路逃荒到了張掖。你該做什么,就去做吧!你不是說過,天天這樣上衙下衙,實在無聊得很。”她低吟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九爺盼著我天天快活,我也盼著九爺天天快活啊!”

  趙凌情不自禁牢牢地將她摟在了懷里:“阿筠…”他低頭吻著她的發頂,“你放心,貴州那邊不過兩、三萬亂民,朝廷卻調了五萬大軍,又有陌毅任總兵官,不會有事的。”

  知道的這樣清楚。

  可見他心里也是極想去的。

  傅庭筠點頭:“家里有鄭三,還有雨微。陳石氏也不時來看看我,李夫人為人也很好,還有陌夫人,她是四個孩子的母親,要是我有什么不懂的,會去請教她們的。你也不用擔心家里的事…”

  兩人說了大半宿的話。過了兩天,出征的檄文出來了,隆平侯佩平蠻將軍印,陌毅為總兵官,趙凌為先鋒官,出征貴州。

  四喜胡同那邊,修竹家的也遞了信過來,說傅夫人的棺槨準備安放在西直門附近的翠峰庵。

  到了十七那天,傅庭筠和趙凌按照女兒女婿的身份穿了孝服,在傅夫人棺槨必經的廣平街設了祭壇。

  按風俗,若死者是親人,棺槨經過門前,是要設祭壇祭拜的。可他們一不是這樣的住戶,二不是這里的商戶,大家陌生的很,不一會就圍上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面生的很,是新搬來的吧?”

  “沒見過。”

  “看這祭壇,三牲全齊,不知道死是少年夫妻的什么人?”

  路過的也紛紛扭頭看一眼。

  趙凌扶著傅庭筠跪在了青石板上。

  細樂聲中,傅夫人的靈柩越來越近。

  傅庭筠哭了起來。

  紙紛紛如雪片般落下。

  端靈的傅庭筀一眼看見了傅庭筠。

  他的眼睛瞬間瞪得比銅鈴還大,氣得臉色發青。

  兩個侄兒年紀還小,突然看見一個熟識的在面孔,懵懵懂懂地喊著姑姑,卻被人慌慌張張地拽了回去…

  天氣真是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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