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筠指著茶幾上的彬木匣子問趙凌:“怎么辦?”
“收著好了!”趙凌不以為意地道,“百年老參,有時候有錢也買不到,給伯母補補身子也好。”
傅庭筠卻另有顧慮:“那以后怎么還禮?難道還和蕭姨娘來往不成?”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趙凌顯然不覺得這是個什么事,指了他抬進來的一個箱籠,“這里是些當歸、黃芪、柴胡,你收好了,看到時候伯母用不用得上?”
“你從哪里弄得這多藥材?”傅庭筠很是驚訝。
“我能從哪里弄來,”趙凌笑道,“當然是買的。”又道,“張掖乃出關要塞,做什么生意的人沒有?”
“也是!”傅庭筠卻是感激趙凌的這片細心,她柔聲地道了聲“謝謝!”
趙凌有些苦惱地道:“你什么時候能不向我道謝!”
傅庭筠不解。
趙凌低聲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孝敬岳母,難道不是應該的!”
傅庭筠真是把這個人沒輒了,連脾氣都沒了,轉過身去喊鄭三把這箱藥材先搬到馬車上放好。
趙凌卻趁機從背后摟了她。
“阿筠…”他低低地喊著她的名字,“你會不會想我!”
靠在寬闊的胸膛上,他呼出的熱氣似有似無的掠過她的脖子,讓她心兒一顫,又生出那種酥酥麻麻的的感覺來。
傅庭筠心里發慌,去掰那緊緊箍著她的手臂,胡亂地嘟呶道:“不想,不想…”
趙凌箍著她的手臂就越發的緊了。仿佛要把她揉到身體里似的,讓她呼吸都困難起來:“可我會想阿筠…”他的聲音低沉,還有些嘶啞,傳遞著某莫名的情緒,讓她心跳不已,“我會很想很想阿筠的…”
仿佛有什么東西從心底涌出,堵得她胸口讓她說不出話來。
馬車急馳,張掖城漸漸變成了黃土坡上的一個小點。傅庭筠仿佛還能看見趙凌身姿筆直地騎在駿馬上的颯爽英姿。
臨春放下車簾,奶聲奶氣地問她:“姑娘,京都有水晶糖吃嗎?”
傅庭筠從來沒有去過京都,她也不知道。她笑道:“應該有吧!”
阿森則鄙視臨春:“當然有了,那可是京都。是皇上住的地主。”他說著,笑嘻嘻地涎了臉問傅庭筠,“姑娘,我們已經在驛道上了,我能不能騎會馬?”
“不行!”傅庭筠笑道,“我們天黑之前要趕到太平堡的驛站,一路急行,太危險了。等哪天我們不趕路了。你可以試著騎騎馬!”
阿森頓時氣餒。
這一路上他們都要趕路,他怎么時候才能騎馬啊!
從前跟著九爺的時候,大家一夜急行百里,他連馬鞍都夠不著,只能趴在馬背上顛得七葷八素的還被大家嗤笑嬌氣,現在倒好,他已經能騎著馬跳過太寬的小河了,姑娘卻怕他摔著了…
這些話。阿森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當著傅庭筠的面卻是半點也不敢流露,只好悶悶不樂地撩了車簾,滿臉艷羨的望著車外騎著馬的鄭三和穎川侯派來護送他們進京的護衛說說笑笑。
臨春看了,也學著阿森的樣子扒在車窗上朝外張望。
鄭三娘把拽到一旁坐下:“外面黃沙滿天,你們這樣,沙子都跑了進來。小心嗆著了姑娘。”斥的是臨春,說的卻是阿森。
阿森不免有些訕訕然,嘿嘿笑著就要放下簾子。
“隨他們看好了。”這樣坐在顛簸的車里日夜兼程的趕路,大人都會覺得無聊,何況是孩子。傅庭筠笑道,“趕路哪能不風塵仆仆的?”
臨春聽著歡呼一聲撲到了阿森的背上:“看騎馬,看騎馬。”
大家都笑了起來。
兩個大人也不管孩子,只要他們不出馬車,就隨著他們的性子玩,靠在大迎枕上聊天。
“姑娘,我們真的歇在輔國公府嗎?”鄭三娘既憧憬又擔心地道。
這次去京都,趙凌考慮到他們無人護送,請了張掖最有名的一家鏢局護送,又向穎川侯借了名帖,路上有個什么事,可以拿了穎川侯的名帖到官府求助。穎川侯知道后不僅給了張自己的名帖,還給了張父親輔國公的名帖給趙凌,另外派了二十幾個護衛給趙凌:“都是我家里的護衛,常年隨我張掖、京都兩地奔波,延路驛站、官府的都熟,找什么鏢局啊!”然后道,“你跟傅姑娘說,去了京都,也不用找什么宅子,直接去見我們家的大總管,讓他給你們安慰個地方住就成了。”
鏢局和輔國公府的護衛,那可是一個地上一個天上。趙凌考慮到傅庭筠的安慰,笑著道謝,直接把人給領了回來,但對穎川侯的話卻另有交待:“京城居,大不易,這我也知道,可到別人家里住,不免有些寄人籬下的拘泥,不如請輔國公府的管事出面,幫著買個宅子。”
“買宅子?”傅庭筠當時非常的驚訝。
“嗯!”趙凌卻點頭,“我仔細想過,京都小小一間四合院也得一千多兩銀子,要是地段好點,成色新點,估計要五、六千兩。我們還有五千兩銀票,去年在西安府,曾在寶慶街置了三間鋪子,長安縣置了一千七百多畝的良田,寶慶街的三間鋪子一年有六百多兩的收益,長安縣東姜村的一千多畝地連在一起的,只要找個老實可靠的莊頭幫著管著,節省些,一年的吃穿用度也都出來了。倒是魯家村的三百畝地和西淮村的四百畝地,本來地就少,還零零散散的,這里幾畝,那里十幾畝的,再請了莊頭幫著管,只怕收益都落了莊頭的口袋。不劃算。當時我買這七百多畝地的時候是一兩一分銀子一畝,今年風調雨順,最少也能買出五到六兩銀子一畝。這次你路過西安府,不如歇兩天,找呂掌柜的把這七百畝地買了,就算是買得急,怎么也有三千多兩銀子到手,加上我們匣子里寶慶樓的那五千兩銀票。在京都買個小一點的四合院足夠了。加上我還有些字畫、古玩留在呂老爺那里,你一并帶去京都,到時候用來布置宅子,這又省了一大筆…”
“九爺,”傅庭筠聽著不由皺眉。“我們又不在京都常住,何必這樣大費周折…”望著他的目光中充滿了困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這你就不懂了!”趙凌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們在京都置辦個好一點的宅子,伯父見了,就更放心把你交給我了…”
“胡說八道。”傅庭筠橫他一眼,臉上火辣辣地燙,“我們家有家訓。娶媳求淑女,勿求妝奩;嫁女擇佳婿,勿慕富貴…”
“我知道,我知道!”趙凌笑嘻嘻地打斷了她的話,“我這點家底伯父怎么會看在眼里。若是那會讀書,中了舉人進士,怎樣的榮華富貴沒有?”他說完,做出副悵然的表情嘆著氣。“我要是早點遇到你,怎么也要讀書科舉搏個前程,可恨我現在年紀大了,有心無力,只好拿這些俗物壯膽了!”
又和她嬉皮笑臉。
傅庭筠又羞又惱,心中卻頗為心動。
家里每有丫鬟要配人,乳娘總是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他們要是能在京都置辦個宅子,到時候也是件說服父親的理由之一啊!
她不由嗔道:“我手里還有三千多兩現銀,匣子里還有母親給我的兩千兩銀子…又不缺銀子,何必要賣地?”
地可以留給子孫后代。而且有地就有收成,有收成就有吃得,有吃的就能活命。不到萬不得已,哪會去賣地!
“到了京都,花錢的地方還多著,令堂給你的兩千兩銀子是陪嫁,不能動,至于你手頭的現銀,你帶著,遇到寶慶銀票就換了銀票帶在身上,留著慢慢用好了。”趙凌道,“何況我們遲遲早早是要回江南的。要不是西安府離京都只有二十幾的路程,我連東姜村的地也不準備留。”
也是。如果他們回江南,西安府就太遠了,地里的收益還不夠那來來回回的損耗。
傅庭筠道:“我看現銀還是留給你吧!你上下應酬,也要用銀子。”
“你去大半年,我把那些銀子往哪里放?”趙凌笑道,“你給我留二百兩銀子零花一下就行了。”又道,“你還怕我弄不到銀子!”
傅庭筠想到他帶回來的那七百兩銀子,不由小心囑咐他:“家里還有些老底子,你可別為了區區幾個阿堵物就壞了名聲。”
“你放心吧!”趙凌笑道,“該拿的一分錢也不能少我的,不該拿的多一分錢我也不會要。”
想到這里,傅庭筠不禁在心里暗暗嘟呶。
也不知道什么是該拿的?什么是不該拿的?
只盼著他好生生當完這兩年的差,提個千戶,然后調出陜西行都司就好。
然后答著鄭三娘的話:“我們不住在穎川侯府。九爺說,我們還是買個宅子安頓下來。”
“京都的宅子可是很貴的!”鄭三娘有些憂心地道,“要不,我們先租個地方住吧?”
“不要緊。”傅庭筠含蓄地道,“好的地方買不起,那一般的地方還是買得起的。”
鄭三娘咋舌,知道傅庭筠他們還有點家底,不再多問,問起京都的事來,“是姑娘的什么人病了?怎么還要姑娘千里迢迢地去京都探病?”
是她的什么人啊?
她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靠在迎枕上,望站一旁嬉鬧的阿森和臨春,半晌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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