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黨校,為響應中央關于加強干部再教育,再學習相關文件精神,縣委黨校專門組織了短訓班。
短訓班主要針對的對象是副科以上在職年輕干部,縣委舒書記很注重青年干部培養,黨校領導也是肯動腦筋,搞的這個短訓班很是別開生面。
短訓班開班當天,舒治國親自參加開班儀式,儀式之后,他忽然提出要和訓練班學員交流,黨校常務副校長高然連忙挑選了城建局長方漸鴻等幾位佼佼者,可等他人挑好,舒治國已經讓人把陳京叫到了一間會客室,兩人聊開了。
舒治國這個舉動讓高然有些措手不及,他心懷忐忑的湊到縣委辦主任黃小華身邊,道:“黃主任,是不是我們的工作做得有什么疏漏”
黃小華臉色很嚴肅,道:“舒書記今天來是早就有通知的,工作是否有疏漏,你老高心中沒有數?”
高然一聽這話,更是心中不安,額頭上的汗細密細密的沁了出來。
黃小華抽出一支煙點上,也沒問高然是否要抽,他的心情比高然好不了半點。
憑他對舒治國的了解,他非常清楚,舒治國今天來黨校,真正的原因可能就是要見陳京!
舒治國的這個意圖讓黃小華有些措手不及,作為離舒治國最近的人,竟然連這點情況都摸不清楚,這讓他很難原諒自己。
陳京黃小華是見過的,不是很好對付,骨子里面的文人氣息很深。
黃小華不太喜歡那類太會耍筆桿子的年輕人,但凡年輕人有了才,頭都昂在了天上,什么尊卑、上下級觀點就全然沒有了,就以黃小華那天見陳京為例。陳京自始至終神色平靜,雖然嘴中客客氣氣,但他的內心,又何曾把黃小華當回事?
黃小華欣賞的年輕人是那種畢恭畢敬,腰最好要微微彎一點的年輕人,年輕氣盛那不叫本事,年輕會裝孫子才真叫本事,那種所謂的不卑不亢,那只是經歷太少的緣故,黃小華總是這樣認為。
但是現在問題是舒治國似乎和他的觀點不同,抬手看看表,他和陳京這一聊,就差不多半個小時了。
這半個小時,縣委一幫子人,黨校一幫領導師生,大家都干杵著等,舒治國內心肯定是清楚的。明明外面是這個局面,他還不急不躁,他這是要向大家傳遞什么信號?
舒治國是個含蓄的人,他想干什么,他的意圖是什么,那常常需要下屬去領悟,黃小華在領悟領導意圖方面有特點,但是今天,他思維有些短路。
“滴,滴,滴!”黃小華腰間手機的響聲很刺耳,手機一響,所有人都看向他。
作為縣委辦主任,他要隨時跟隨領導左右,隨時充當領導的耳目,所以配有手機。
黃小華將手機取下來,一看來電,他才想起,今天縣委另外一名書記趙一平要去開發區那邊為體育館奠基,這電話是縣委辦副主任洪皚打過來的。
“主任,出事了!開發區這邊老百姓鬧事,將體育館奠基臺給圍了,趙書記被群眾圍在里面,形勢相當危險!”洪皚在電話中語氣急促。
黃小華一聽,眉頭立馬擰起來,道:“怎么搞的?我不是提醒過你嗎?讓你和譚秋林兩人控制好現場,要多注意場面的異常,你這是怎么搞的?”
洪皚那邊很嘈雜,他幾乎是扯著嗓子在喊:“現在場面很亂,譚副局長已經把所有的警力都抽調到了趙書記身邊,他讓我跟你打電話,看是不是可以采取一點非常規的措施!”
黃小華一聽這話,手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非常規措施是什么?那就要動用武警中隊支援了,那家伙一動,影響力就大了,開發區那邊四通八達,明天整個縣城都會知道這事。
縣里知道了這事,市里馬上就會有人傳,在這樣的時候,出現這樣這樣的損害澧河形象的大事,怎么得了?
黃小華沒有表態,淡淡的說了一聲:“知道了!你讓他先向政法委周書記和李局長請示,聽聽他們的意見!”
黃小華掛了電話,額頭上也沁出了汗,他向高然招招手,道:“書記愛喝咖啡,你派人給他送杯咖啡進去!”
高然一拍額頭,道:“哎呀,我真是糊涂了,咖啡早就準備好了!我送過去吧!”
黃小華看看表,道:“你順便提醒一下書記,就說夫人打電話過來了,好像很急!”
高然愣了一下,連連點頭,屁顛屁顛的往舒治國談話的會客室走去。
又等了十幾分鐘,黃小華聽到會客室的門開了,他連忙快步走過去,一陣風聲,從里面急匆匆出來一人。
“書…”黃小華話說一半,才看清出來的是陳京。
他臉色旋即一陰,陳京笑笑沖他點點頭道:“黃主任好!”
黃小華點點頭,臉上沒有笑意,舒治國也在這個時候出來了,高然湊到舒治國身邊,道:“書記,就留下來吃飯吧!我們都準備好了,不搞特殊,就在食堂吃,讓書記您也體驗一下我們學員的生活。”
黃小華一聽高然這么說,他才意識到自己下了一著臭棋,他連忙湊到舒治國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
舒治國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神態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淡淡的抬手道:“飯就不吃了吧!我們馬上回去。”
黃小華心中嘆了一口氣,今天又得罪人了,高然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可高然又哪里能體會到他的苦衷?
黃小華左右看了看,陳京早就不見蹤跡了!他心情舒暢了一些,今天事事不順,和這個陳京橫插一杠子是有關系的…
車上,黃小華將開發區出事的事情向舒治國詳細的做了匯報,舒治國一直在聽,一句話也不說。車中的氣氛也因此壓抑到了極點,終于,黃小華有些承受不住了,他向司機道:“小黃,在前面十字路口停一下,我下去!”
舒治國不表態,不說話,事情不能拖,黃小華必須要著手去解決問題,黃小華有些無奈,但興許這也恰是舒治國的意圖。
身為縣委大管家,不能為領導排憂解難,黃小華又有什么價值?
陳京今天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上午黨校干部短訓班報名,縣委書記舒治國竟然單獨和他交流了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的交談,舒治國就從省報發表的那篇文章開始談,問了陳京很多問題,從陳京兒時開始,一直說到上大學,家里的情況兩人也談了很多。
陳京對這個談話有些沒有準備,而自始至終,他也沒有摸清舒治國的意圖。
這件事情過了,下午,陳京回局里又遇上了朱森林主動反映問題,朱森林反映的問題讓陳京很吃驚。
他講了他在平洞做林業站站長期間,當時林業局和平洞鄉政府一起聯合搞了一個項目,。這個項目是個利民項目,目的是貫通平洞和長梯雁兩個林區,說穿了就是在平洞和長梯隘兩座大山之間架一座橋。
這座橋當時交通局資金緊張,那個時候剛好火栗尖申報市級自然保護區成功,所以當時縣里的變通策略是架橋由林業局出面申請資金,具體項目招標施工由平洞鄉政府和建設局來操作。
問題就出現在了這里,當時架橋,第一次挽拱的時候,趕上了汛期,橋拱變形,后來被鑒定質量不合格,給炸了!現在的長平大橋是后來重新建的大橋。
一座大橋,兩次施工,當時縣里和施工方德高路橋公司為責任問題糾纏了很長時間,最后整個工程竣工,縣里一共花了300多萬,這筆錢當時都是林業局申報的項目資金。
朱森林反映情況,當時工程責任劃定,是政府催工太急,要負主要責任,本來只需200萬大橋,最后花300萬才建成。這中間多了一百萬,但朱森林爆料橋梁主拱根本就沒有炸,而是施工方用了小把戲,在原拱基礎上進行了修復,所以,這一百萬根本就是花了冤枉錢。
陳京一聽這話,他霍然變色道:“老朱,你這個玩笑可開不得,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朱森林神情很激動,道:“陳局,都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敢開玩笑嗎?當時炸橋是在晚上,炸橋的當天所有的現場全部封閉了,我還有建設局的幾個人在那里負責監督的,我們聽到爆破聲,當時有人上去看了說爆破很成功。
然后第二天,我們每個人都收了一萬塊錢,這事就這樣結了!”
陳京擺擺手,道:“沒有親眼看到,事情就不能夠如此武斷!”
朱森林神色很焦躁,道:“陳局,這個秘密藏在我心里這么多年了,實話講,有時候我晚上都難以入眠!這件事情一旦出問題,后果不堪設想!最近這段時間,我們局風聲這么急,我真的有些害怕了!這事我還是坦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