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虎和嚴青兩個偌大的男人已經站了起來。
而他們的對面,一個才二十五歲的年輕人卻依然坐著!
蒙虎和嚴青兩人被陳京的話徹底鎮住了,陳京的話簡單直接,直接說了最壞的情況,這讓他們驀然發現,即使最壞的情況,結果竟然也不會太糟糕。
陳京封河西土菜館的事兒,老百姓的看法是一個極大的籌碼,縣領導不可能不考慮這個問題。而對陳京來說,這是他的一張非常有利的牌!蒙虎和嚴青竟然都忽略了這一點。
“正氣!正氣!”陳京余怒未歇,沖著蒙虎和嚴青大聲說話,“我們做事做人要有一股子正氣,我封河西土菜館堂堂正正,證據確鑿,他鄭爽就算是天王老子,又能把我怎么樣?
你看看你們兩個剛才的那副德行,戰戰兢兢,畏畏縮縮,哪里還像一個敢于負責任的官員?”
陳京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你們腦子想的什么?滿腦子都是小家子氣的勾心斗角,我說鄭爽該查,河西土菜館該封,這就是我的根本立足點,你們從內心深處還恥笑我,覺得我不諳政治,不懂官場的規則,是個愣頭青,我說你們真是他娘的坐井觀天!
我今天撂句話在這里,我管他什么狗屁環保局張局長,還是公安局譚副局長,還是什么檢察院、工商局相關領導。他們如果真有膽,這事都過去三四天了,我陳京還可以安安心心的坐在這里喝茶?
他們只敢在背后嚼嚼舌根子,我們是非法執法,他們怎么不來查我們非法執法?都是一群他娘的紙老虎,都是一群縮頭烏龜…”
陳京越罵越起勁,蒙虎和嚴青兩人聽得可是心驚膽戰,他們看陳京那怒氣沖冠的模樣,那股子氣勢他們以前從來就沒見過,還真有一股正定勝邪的威壓…
而陳京嘴中說出的話,那也是氣勢極大,放眼縣城的各個科局,他一一將他們挖出來指點一番,頗有英雄睥睨的意思。看他那氣勢,整個澧河根本就沒有幾個讓他看得上的官員!
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和舍我其誰敢作敢為原來只有一線之隔。
說起來陳京來澧河也有兩年了,在此前,整個林業局上上下下都將陳京看成了前者,就在數分鐘之前,蒙虎和嚴青甚至都還把陳京看成了前者。
但是現在、此刻!蒙虎和嚴青兩人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們已經看清了陳京骨子里面的那種胸懷。
譏笑別人年輕,不懂政治,其實自己才是真正的看不明白,不懂!
這樣的感覺讓蒙虎和嚴青兩人都覺得臉紅,兩人都是在政壇滾了十幾年的人物,自以為已經深諳政壇法則了。
可是,他們的思想經陳京以分析,立馬變成了小孩子過家家,看問題太膚淺了,根本就看不到問題的關鍵點!
陳京的一通臭罵,讓嚴青和蒙虎兩人都乖覺得像小學生一般,先前兩人的種種疑慮,此刻全都煙消云散,兩人低眉順眼,臉都是通紅通紅的。
過了很久,蒙虎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道:
“陳局,既然您這樣說,這個問題縣里應該支持我們才對啊?怎么現在的局勢演變對我們越來越不利了呢?這樣…”
陳京擺擺手,打斷了蒙虎的話,道:“你想不明白嗎?今天的茶錢你買單,我告訴你原因!”
蒙虎紅著臉,樣子有些憨,道:“行!我買單!今天聽您一席話,我都覺得自己白活了這么多年了,以后…”
“不要說以后,你知道我這人最不喜歡胸口碎大石!”陳京打斷蒙虎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現在的局勢之所以對我們越來越不利,只是因為大家都和你們一樣的思維。
他們等著盼著我們去找他們,那樣他們就神氣起來了,我們害怕了,主動去承認錯誤了,他們能不神氣嗎?”
陳京冷冷一笑:“我陳京做人做事有一點是十分確定的,那就是看準了才做,做了就不會輕易屈服!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強別人就怕你,你先心虛了,別人反而覺得你軟弱可欺,恨不得爬到你頭上去。
那些什么勞子的張局長、譚局長等等,利用的就是人的這個心理,他們這一出招,果然就起到了效果!你們兩個不當即嚇破了膽了嗎?”
蒙虎和嚴青臉更紅,兩人都坐下來地頭喝悶茶,又過了一會兒,蒙虎抬頭道:
“不對啊,陳局!這樣的局面如果讓他演變下去,對我們會越來越不利!縣領導一旦扛不住壓力,還得拿我們局動手。大不了輿論方面重新引導一下,那樣的話,我們還是不行啊!”
陳京現在依仗什么?依仗的道德制高點!可這個東西虛無縹緲,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外面局面本來就對陳京很不利了,陳京如一直拖,他的這個制高點迅速就會失去作用,那個時候怎么辦?
說起來,陳京這次能夠查封河西土菜館,勝在出其不意,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如不是這樣,陳京怎么可能有機會查封河西土菜館?如果鄭爽早有準備,人家早把方方面面的關系打點妥當了,憑林業執法隊的那幾號人,恐怕根本控制不了場面。
陳京的突然襲擊成功了,那只是暫時的,鄭爽現在展開的反擊就很犀利,林業局現在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如果這個壓力得不到妥善的解決,陳京迅速就會處于不利的位置了。
陳京不說話,他點了一支煙,端起杯中的茶細細的品味。
他的眼睛又望向了窗外,窗外陽光明媚,蜿蜒的澧河水碧綠碧綠,幾葉扁舟在河面上游弋,漁夫的鸕鶿撲騰撲騰的在水面上歡騰,好一副如畫的景致。
陳京面含微笑,緩緩開口道:“鄭爽這個人平常太囂張,太肆無忌憚,這一次吃了我們的虧,我們狠狠的打擊了其氣焰,我看還是在人民群眾中引起了很大的共鳴的。”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眼睛看向蒙虎,道:
“但是光共鳴不夠,這樣的情況,總得有人落井下石,總得有人同仇敵愾!我們拋磚引玉帶了這個頭,就該有人緊隨其后跟上…”
蒙虎一愣,腦子里面似乎抓住了一點什么,他忙問道:“陳局的意思…”
“封了他的菜館既然是第一步,砸了他的公司,掀了他經營的娛樂場所,這些都是可能有的嘛!”陳京寒聲道。
“什么?砸他的公司?掀…這…這…”嚴青臉色都變白了,這又不是黑社會搶地盤,堂堂的林業局,能夠干這樣的事兒?
陳京哼了一聲,道:“我說的是可能有,不是一定有!我們堂堂的政府單位怎么可能干這些違法亂紀的事兒?但是我們不干,不代表沒有人干。
那些長期被鄭爽壓制欺負的人,他們一直不都躍躍欲試蠢蠢欲動嗎?還有什么時候比現在的時機更好?鄭爽腦子里想的是我們,天天關注的是我們,他疏于防范,他的防守漏洞百出,千瘡百孔…”
陳京的語氣很淡,但是蒙虎和嚴青兩人聽在耳中,卻如雷貫耳,振聾發聵!
什么是可能有?有時候可能有就是一定有,而一定有就是有也要有,沒有創造條件也要有!
陳京的可能有是什么意思?傻瓜都能聽出來他的可能有的意思就是后者。
封了鄭爽的河西土菜館,這就已經夠轟動的了。如果接下來鄭爽的公司被砸了,經營的賓館歌舞廳被掀了,這個事情就會更轟動,出乎意料的轟動。
一念及此,蒙虎和嚴青兩人臉色都變白了!
他們均瞅著對面的陳京,怔怔說不出話來,這個陳局也太狠了。剛剛還堂堂正正的一通訓人,那是大義凜然,正氣十足!
現在動起手來,直接就使最狠的招兒,這是要干什么?這是赤裸裸的要趕盡殺絕,不給鄭爽留后路。
兩人越想,心中越是怦怦跳,眼前文質彬彬的陳京哪里是什么文藝青年?哪里是什么書呆子?殺伐決斷,手腕之強那是蒙虎這個在戰場上打過滾的人都比不上。
鄭爽現在天天想的是約束自己的手下,避免那些流氓地痞亂來,尤其擔心那些家伙會找陳京的麻煩,從而讓他落下口實。
可是他永遠也想不到,陳京卻反過頭來以攻為守,要對他實施反攻倒算。一旦鄭爽全線都遇到困境,那個時候誰還質疑林業局查封河西土菜館的事情不合理合法?
“鄭爽就是一個群眾公憤極大的混蛋!”這就是陳京要達到的目的!
要不然,為什么林業局查封了他的飯館后,立馬就有這么多憤怒的老百姓積極響應?
陳京的手段太刁毒、陰狠了,簡直是不可思議,太不拘一格,太不按常規出牌了。大熱的天,嚴青和蒙虎兩人后背都直冒冷汗,此時此刻,即使是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和陳京這樣的人做對手,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