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妖魔道 聽著風雨,讀著文章,不覺陶然。(請牢記我們的網址)許久之后,陳劍臣仿佛倦了,便掩卷趴伏在桌子上睡覺——房中光線乍然一暗,就在桌子的另一頭,瞬間出現了一名少女。不過二八年華的模樣,一身白衣勝雪,頭上黑發長長的垂落,在發尾處用一根素色的綢帶束縛住,綁成一個蓬松的馬尾。
她的相貌說不上極美,但一雙眼睛出奇的黑亮,顧盼間神采飛揚,能亮進人的心里面去。
少女突兀地出現,一聲不出的,靜靜地坐在桌子邊上,一手托腮,很好奇地打量著光華湛然的頑石。
看著看著,終于按捺不住,輕輕地伸出手去觸摸,但剛接觸到,立刻就飛快地縮手回去,倒怕被灼傷了似的。
陳劍臣瞥眼偷看,覺得有趣——這女鬼,可沒有半點陰森可怖的氣息,看上去,宛如偷摸進來的一個鄰家少女。
當下他也不做聲,且看她還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女鬼很快就站立起來,小腦袋探過,一直靠到陳劍臣面前,手指一揚,多了一根白色的鴨毛,鬼鬼祟祟地要用這鴨毛去撩陳劍臣的鼻孔。
就在這時,陳劍臣倏爾睜開雙眼,和她大眼看小眼的,狀甚滑稽。
“咦!”
有些驚訝的聲音。女鬼趕緊仰頭躲開,吃驚地道:“你沒有睡著?”
陳劍臣呵呵一笑:“如果睡著了,豈不就被你作弄成功了?”
女鬼嘻嘻一笑:“剛趕跑個道士,又來了個膽大的書生,你《》。”嘴里說著個“借”字,手上動作卻不慢,嗖的,一下子就從陳劍臣手里將書卷奪了去。身子毫無重量的一飄。下一刻,已飄到屋梁上,翻開書看起來。
“嗯,《夢溪夜談》?這里面都寫著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呀。看不懂。”她剛開始入門讀《千字文》之類的啟蒙書籍,自是看不懂陳劍臣的書。
陳劍臣仰著頭道:“既然看不懂,就還給我吧。”
女鬼嘿嘿笑道:“還給你可以,但你要送一樣東西補償。”
陳劍臣啞然失笑,打趣道:“你要什么?”
“我要你桌子上的這塊石頭。”
陳劍臣道:“你能拿去的話,便給你了。”
“真得?可不許反悔!”
“絕不反悔。”
女鬼面現欣喜之色,身子輕盈地飄落到書桌上,伸手便要去拿頑石。不料入手處極為沉重。沉甸甸的,根本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拿。
——她為陰魂狀態,拿捏實物本就不易,先天性便有許多不足。不過就算頑石重于百斤,也難不倒她。于是雙手放上去,開始運勁。果然就順利把頑石提起來。喜滋滋的,倒過來看,要看底部刻畫著什么。
只見石底下刻畫著四個甚為古怪的字符,筆畫圓通橫貫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個整體。但此時,那些筆畫突然像活過來一般。一筆筆,都散發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似劍,雖然凝而不發,但對于女鬼而言。足以造成一股莫大的震懾威脅。她“啊”的驚叫一聲,雙手一松,身體則快速地往后面躲著。
頑石重新落回桌子上,穩穩的。
“你…這是…”
女鬼被嚇得不輕,好像見了貓的老鼠,遠遠躲在墻角去了。
陳劍臣一只手搭上頑石,輕輕地把玩著,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搔著頭,想了想:“我叫小謝。”
這名字很簡短,不過起碼有個名諱了。
“原來是小謝,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我是…”小謝猛地抬起頭:“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陳劍臣眨眨眼睛:“因為我問了你,為了表示禮貌,你就得回答呀。”
小謝歪著頭,想了想,覺得確實是這個道理,便道:“長風山呆不下去了,我就只得來到這里了。”
這也行?
陳劍臣暗暗一吐舌頭,怎么感覺自己像個拐騙無知少女的怪蜀黍呢。呃,準確地說,是拐騙無知小女鬼的怪蜀黍。
“長風山是什么地方?”
“本來長風山是一座很美麗的山,可現在已經被一位山神霸占了,那山神來自陰司,陰司是很可怕的地方呢。為了不被抓,我只得趕緊逃了出來。”
本著禮貌的大原則,這小謝真是有問必答,單純得像一張白紙。
其實有些事情無需問得太仔細,陳劍臣也能猜測出個大概,這小謝不外乎是一個“孤魂野鬼”,因為機緣逃開了陰司的搜捕,沒有進入輪回去——現在陰司的管理各項不給力,遁逃掉的陰魂不在少數。
這些陰魂,寧愿冒著隨時會魂飛魄散的危險,卻也不愿意被陰司奴役。
——自從知道陰司的本質后,陳劍臣自是明白陰魂墮入輪回的凄苦。這基本就顛覆了前一世對于陰司的定位認識。在另一個位面,陰司可是被視作“懲惡揚善”規則的執行者,不過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那不過是古往今來無數百姓一腔熱情的寄托愿望罷了。
這小謝也算福澤深厚,不但沒有魂飛魄散,反而修煉有成,凝聚出一顆金丹,在鬼修中,亦算入門了。而為了進一步獲取正統修煉的法門,她就必須要讀書識字。無它,皆因天下道法,記載的載體基本都是用文字書寫的,不識字。就算開竅了又有什么用?
這就是很多妖魔鬼怪都想方設法地學習人類文化的主因。光憑著本能行事,吃人心喝人血的,終究是旁門外道,入不得流。
小謝逃下長風山,一路流浪,最后到了李府上,看中這一間被廢棄的幽靜院子,便起心留下來,當做了自己的書房。至于搞得李府家犬不寧的。她并未放在心上,只覺得自己沒有害人之心,那便算與人為善了。
了解到來龍去脈,陳劍臣不由一陣沉吟。
小謝盯著他:“公子。你也是要來收我的嗎?難道你不是書生,而是喬裝假扮的?”她可不曾聽說讀書人也能降妖除魔,“專業”不對口嘛。
陳劍臣:“不錯,我確實是要來收你的。”
小謝面容一變,身子飄蕩而起,就要往窗外飄走——剛才被頑石底部的字符一沖,魂神大震,怯意暗生。知道陳劍臣絕非先前的道士,根本不是自己所能對付得了的,唯有逃走。
窗外猛地抖落一張黃色符咒,準確無比地就貼在她額頭上。小謝頓時像中了定身法,木頭人般杵在那兒,只得兩個大眼睛還能活動。驚慌地流轉不停。
隨即一道強大的氣息出現,看得仔細些,竟是一個清秀俊俏得過分的書童從窗外邁進。
鬼修天生觸感靈敏,小謝第一時間便分辨出對方的女兒身,更重要的是,她還是一個妖身。
這是怎么回事?
定住了小謝。嬰寧施施然走進來:“公子。”
陳劍臣微笑道:“下面就看你的了。”
嬰寧道:“嬰寧會和這位小謝姐姐好好談一談的。”她在外面,自也是聽到了小謝的講述,在身世之上,油然萌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
“那好。就交給你了。”
陳劍臣起身,居然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顯然不想做旁聽者,一切事宜都交給嬰寧來處理。
這一些,都是先前就布置妥當了的。
外面風雨不休,淅淅瀝瀝的,打在屋頂上,打在樹葉上,諸種零碎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道復雜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院門那邊猛地又亮起一盞火光來,正往里走。
陳劍臣心一動,猜測可能是那凌風真人又進來了,莫非是李鼎真怕自己在他家中丟了性命,會連累到他,所以才請人進來看一看虛實?
不管進來的人會是誰,被他看見頑石可不好。于是轉身,先敲一敲門板,然后道:“談好了沒?有人來了。”
嬰寧很干脆的一聲回答:“好了。”
等陳劍臣返回屋子,里面就只剩下嬰寧一個,小謝早不見蹤影。嬰寧的手中,正拿著一副卷軸,瞅著挺眼熟的。稍一細想,恍然大悟:這幅畫還是臨別時蕭寒楓所贈送的,為一幅比較含蓄的春宮圖。
圖上有仕女形象,不過在穿著上嘛,屬于比較開放的打扮,姿態頗為撩人的那種。伊人便趴坐在一葉扁舟上,回眸含笑,情義脈脈。
圖邊空白處,有小詩一首:妾家溪口小回塘,茅屋藤扉蠣粉墻;記取榕蔭最深處,閑時過來吃檳榔。
蒙受蕭寒楓相贈,當初陳劍臣曾打開觀看了一回,頗有些印象,眼下一見,頓時想起來了——
不會吧,難道選擇了這一幅畫作為載體?
陳劍臣心里嘀咕著,來不及多問,先把桌子上的頑石收起,再點起燈籠,重新拿起書卷在燈下慢慢細看。
很快,房外有腳步聲起,敲一敲門,探進來的正是凌風真人,他一臉驚訝之色,正呆呆地望著讀書入神的陳劍臣。
陳劍臣這時才偏過頭去,疑問:“這么晚了,真人還不睡覺?”
凌風真人吞了口口水:“你,你們沒有撞到鬼?”
陳劍臣一臉茫茫然:“鬼?哪里有什么鬼,沒看見呀…”隨即神秘一笑“…嗯,我想,老官人的家中以后都不會再有什么鬼了。”
凌風真人嘴巴張得大大的,倒活脫一副見了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