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站在白府門前,看的被撇了滿街的聘禮,媒婆孫媽再掛不住臉色,她滿面兇光跳著腳破口大罵,“…在都尉府宿了一夜,被阮大人抱也抱了,親也親了,睡也睡了,還掙命地不嫁給他…你以為你還能攀上什么高枝,嫁個比阮大人更好的人家!”
上次來提親折羽而歸,孫媽本不想接這差事的,可是,都尉府出手就是一錠黃燦燦的金元寶,這可是她一個靠嘴皮子吃飯的人累世也掙不來的,哪有不動心的?
又聽說穆婉秋昨晚夜宿都尉府,早和阮鈺春風一度了,只差她來捅破這層窗戶紙而已,于是便欣然答應下來。
再矜持,再倔強,可女人終是女人。
試問,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被人睡過了,還不肯嫁的?
本以為她這樣敲鑼打鼓地來了,就算不愿,為了聲譽,穆婉秋也會答應下來,不曾想,這一次,連白府的門都沒讓進,穆婉秋直接就把聘禮給扔了出來。
越說越氣,見人群越聚越多,孫媽更來了勁,“就是想攀高枝你也不睜大眼好好瞅瞅…黎大公子那樣神仙似的人物怎么還會娶你這種破鞋!”
感覺周圍異樣的沉寂,孫媽下意識地住了嘴,她一回頭,渾身止不住一哆嗦,黎君正青黑著臉站在她身后,“黎…黎公子來了…”嘴里說著,腿腳有些不聽使喚,她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
“健兒…”黎君回頭招呼秦健,“…把這些垃圾都給我扔護城河里去!”聲音不高,卻透著一股懾人的威嚴,白府門前看熱鬧的人個個屏了呼吸。有人已經悄悄地向后退去。
“是…”秦健二話不說,揮手招呼人上前搬東西。
“…小姐,您冷靜些。”白府院子里。墨雪死死地抱著要沖出去找阮鈺的穆婉秋,“…阮大人我們得罪不起的!”
如果可以,她也想沖出去一劍殺了那個信口雌黃的孫媽。只是,她背后不是別人。是權勢沖天的輕車都尉!
平城離得遠,想幫忙她師父也望塵莫及,真得罪了阮鈺,今天之前,她還有希望黎君會出手幫她家小姐,可是,她家小姐名聲被毀成這樣。他還肯出手幫忙嗎?
想起早上將他們主仆送回白府,黎君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墨雪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死死地抱著要沖出去拼命的穆婉秋,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往下落,“大業再沒活路了,小姐…小姐就隨奴婢回平城吧…”那里沒人認識穆婉秋,有她師父照應,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
聽到府門被碰地一聲撞開。墨雪聲音戛然而止,她驚恐地抬起頭。
以為是孫媽硬闖了進來,穆婉秋看都沒看,張嘴大喊。“你回去告訴阮鈺,他想娶我,除非我死了!”
她死也不相信,他會把事情做的那么絕,竟唯恐天下不知她在都尉府宿了一夜,敲鑼打鼓地來提親,逼她就犯。
把她逼上絕路。
兩世的情仇,滔天的恨意,已讓穆婉秋完全失去理智。
感覺墨雪的手勁松了,她一把掙脫了她沖向門口,她要去問問阮鈺:前一世把她玩弄了個徹底,還不夠嗎?
這一世還要如此詆毀她!
“是你?”沖到門口,穆婉秋猛地站住。
不是孫媽,卻是黎君,他正臉色青黑地站在門口。
對上他,想起早上在都尉府阮鈺當著他的面故布疑陣說的那些曖昧不清的話和那些親昵的舉動,想起孫媽剛剛不堪入耳的話,穆婉秋臉色一陣慘白,“他一定也認為我已與阮鈺了吧,一定以為我很輕浮放蕩,很不堪吧?”盡管從沒打算嫁給他,但想到今世這個唯一讓她感覺有股兄長般的溫暖的他也會認為她是一個蕩婦,穆婉秋的心還是痛了一下。
直直地望著黎君,久久,穆婉秋猛轉身往屋里跑。
他是高高在上的謫仙,她是聲名狼藉的蕩婦,怕是以后連朋友都不配做了。
望著那落寞蕭瑟的背影,黎君幾步追了上來,“阿秋…”他開口叫她。
身子哆嗦了下,穆婉秋腳步卻沒停,她一口氣跑回屋里,反手正要插門,黎君在外面伸手撐住了門,定定地看著她。
頹然地一松手,穆婉秋猛轉身跑進屋里,背對著門站立在那里,纖弱的身子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推門進來,黎君上前一步一把擁住她,“阿秋…”他低叫。
穆婉秋身子一僵。
感覺懷里的身子僵直冰冷,黎君一陣心疼,他緊緊地擁著她,“阿秋…”他又低喚了一聲,聲音低啞醇厚,似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穆婉秋的心瞬間平復了許多,漸漸地,她身子軟了下來,“我沒有…”她喃喃道。
不是一定要狡辯自己清白,被譽為蕩婦也無所謂,她就是不想讓他以為她和那個畜生有染。
黎君身子一震,她說什么?
她是在跟他解釋嗎?
今日在都尉府門口,在馬車上,在白府門前,她都一句話不曾說,不曾向他解釋半句,現在,她說她沒有,她和阮鈺什么也沒有!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心里還是在意他的!
一股暖意劃過心底,黎君緊緊地擁住她,“我知道…”
穆婉秋身子一震,她不可置信掙脫他,轉過身定定地看著他,她在都尉府住了整整一夜,他還相信她是清白的?
“你不是那種人…”黎君輕輕撩起她的秀發,她一心癡迷于調香,執拗而又倔強,喜歡說謊騙人是有的,卻從不是一個輕浮的人。
感覺鼻子有些發酸,穆婉秋緊抿著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輕輕一用力,黎君再一次把她擁入懷中,“阿秋別怕。有我在,阿秋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會過去的…”身子一軟。穆婉秋委屈地撲到他懷里。
刷刷刷,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再抑制不住流了下來。
黎君身子一震。
她哭了?
在他心里,她一直是倔強而堅強的,就是剛剛,孫媽的話那么刻薄,她都不曾落一滴淚,現在,她竟哭了。只為他一句相信她,輕輕地擁著她,一時間,黎君心里百味陳雜。
再堅強,再倔強,她終是女人,她也需要有人憐愛需要溫暖啊。
輕輕地拍著她,直到懷里的抽噎聲低了下去,黎君才抬起她的臉,輕輕地給她擦去腮邊的淚。輕輕地把她垂下來的青絲理到腦后,手無意中撫向頸間,感覺衣領內一縷粗糙,他手一僵。“…這是什么?”伸手去解她的衣領。
想起脖子上的傷口,穆婉秋一激靈,她慌亂地推開黎君的手,“沒…沒什么…”站直身子就要往外走,“黎公子坐,我去煮茶。”
被黎君一把拽住。
隱約瞧見她脖子上似是纏著一道白紗,他臉色從沒有的嚴肅,強硬地把穆婉秋固定在身前,低頭認真地解開她的衣領,一圈一圈地解開纏繞在頸間的白紗,一道剛結巴的刀痕躍然眼前。
輕撫著她頸間的傷痕,黎君的指尖微微發顫,“這是怎么回事?”聲音從沒有的嚴肅。
穆婉秋緊抿著唇。
“阿秋…”他扶正穆婉秋的臉。
“…我死也不嫁給他!”良久,穆婉秋決絕地說道。
“這個畜生!”他狠狠地罵了一句,轉身就走。
他要去找阮鈺。
為了黎家,他一直隱忍,可這個畜生真是欺人太甚!
想到他差一點就和她天人永隔,黎君心頭莫名地冒出一絲恐懼,不做點什么,他心緒難平。
“黎公子…千萬不要…”瞧見他臉色不尋常的黑,穆婉秋一把死死地抱著他,使勁搖著頭,“英王勢力正大,阮大人如日中天…黎公子萬萬不可現在就和他對上!”
商不與官斗,前世這個時候黎家敗跡已顯,這世雖然她救回了他,可要直面英王阮鈺一黨,仍舊是以卵擊石。
黎家不倒,她就有希望有一天能搬倒阮鈺,搬到英王,為自己、為她穆家一門老小報仇!
命運緊緊相連,這個時候,她絕不能讓他有事,這一世,他活著就是她的依靠。
感覺他身子僵直,穆婉秋用力抱住他,“不要,我不要你有事…”聲音近乎嗚咽。
感覺背后的嬌軀陣陣顫抖,黎君身子一軟,人也冷靜下來,他反身抱起穆婉秋,緊緊地把她擁入懷里,“阿秋再不可如此想不開…”
“嗯…”穆婉秋使勁點點頭,“…黎公子也答應我,千萬不要和他硬碰硬。”
現在的阮鈺,最巴不得黎君沉不住氣,找上都尉府吧?
剛剛是失去了理智,現在冷靜下來,她相信,能讓孫媽這樣敲鑼打鼓地登門提親,阮鈺早已布好了天羅地網,就等著她和黎君去鉆呢。
她絕不能讓他得逞了!
點點頭,黎君沒言語,他靜靜地看著穆婉秋。
她目光迷惘,衣領微張,一縷青絲散落在雪白肌膚上,又調皮地劃向衣內微微凸起的雙丘,撩撥起一番別致的風情,令人浮想聯翩,心砰地跳了下,黎君的臉慢慢地俯下來。
感覺唇邊一股溫熱,穆婉秋一激靈,她猛一側身用力掙脫黎君,捂著微微發燙的臉,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阿秋”咽喉發干,黎君嘶啞地叫了一聲。
“啊…這…”支吾了半天,穆婉秋手撫上頸間的傷口,“這有些疼…”說著話,她慌亂地拿起紗布往上纏。
搖搖頭,黎君嘆息一聲,把她按在椅子上,“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