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章節(12點)
“大安…”遠遠地瞧見黎君進來,王貴德匆忙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快步迎上前。
“…香料都運到了?”黎君眼睛掃向四處。
“到了一小半…”隨著黎君的目光,王貴德眼睛落在卸空了一半的馬車上,“雪大,路不好走,大宗的香料都在后面,說是明兒才能進城…”
“噢…”黎君點點頭,低頭撿起一枚散落的檀香片放在鼻下聞,“…這批貨樣?”
“莫大師剛驗過…”王貴德也撿起一枚,“切工沒姚記的均勻,可味道質量都是上乘,價錢也低,嗯…”他想了想,“除了運途遠一些,總體算下來要比從姚記進料合算…”
莫大師叫莫蕭,是香料處負責鑒別的大師傅,高級調香師,級別雖比谷琴低,可單從對香料的品鑒上,造詣要高出谷琴許多。
“好…”黎君點點頭,把檀香片扔到馬車上,“和姚記的香料參了再往外放,讓調香處單獨記錄批次,看看生產的香品樣?”姚記既然搭上了柳家,他就不能不早做防備。
外人不知,可他卻,柳家,看似忠厚,實則也是英王的走狗 柳家想涉足香料界,就一定是沖他黎家來的。
“是,小的這就遣人去跟谷大師說一聲…”王貴德點頭應是。
“不用跟谷琴說這些,就說都是姚記的貨…”
“這…”
這事兒能不跟谷琴說?
這可是換了原料啊,一旦生產的香品不合格,谷琴追究發作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疑惑地看著黎君,好半天,王貴德忽然一笑,“奴才明白了,是想考較谷大師,看她能不能瞧出破綻…”又自作聰明地一笑,“如果兩種香料參在一起,連谷大師都辯不出真偽,那就可以放心地從普陽進貨了,雖然遠些,可便宜著呢…”
黎君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眼睛看向別處。
“外面冷,先進屋喝杯熱茶…”指著剩的兩車香料,“就快卸完了,一會兒莫師傅鑒別完,奴才馬上讓人把結果送進屋…”
沒言語,黎君目光落在正打掃馬車的降香身上,隨口問道,“白師傅呢?”
“…白師傅身體不舒服,一早就請了假。”王貴德頭低了低。
“…身體不舒服?”黎君皺皺眉,“她了?”
“奴才不知,一早墨雨來請的假。”想起黎君的特別囑托,又補了句,“奴才原打算待這些香料卸完了,就去回的。”余光偷偷噯著黎君的神色。
“…檢驗結果出來后,立即送去檀香院。”話音落地,黎君身子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連連應是,王貴德顛顛地隨著在黎君身后送出門口,“…您慢走。”
望著消失在茫茫雪地上的白色身影,王貴德搖搖頭。
不覺間來到西里胡同,一抬頭,瞧見“白府”兩個不起眼的小字,黎君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他早就穆婉秋搬來了這里,卻一直沒來過,舉手要敲門,指端碰觸到門板的霎那,又停在了那兒,她心心念念著黑木,身邊又有曾凡修照顧,以前住在黎記也就罷了,現在搬出來了,他有理由來看她?
猶豫片刻,他轉身又往回走。
走了幾步,他忽然又停住了,“…這么安靜?”返身把耳朵貼在門上。
墨雨墨雪呢?
她即不舒服,墨雨墨雪一定會伺候在身邊的,這院兒里竟一點聲音都沒有?
莫非…
驀然想起這房子是曾凡修買的,“金屋藏嬌”四個字突然就竄出腦海,他抬手就去推門。
吱呀一聲,門竟是虛掩著的。
轉過一道丈高的影壁墻,迎面五間正方,兩邊各一耳房通過抄手游廊與廂房相連,正方、耳房,游廊、廂房皆是雕梁畫柱,金碧輝煌,和外面低矮的門楣形成鮮明的對比,直耀的黎君睜不開眼,他使勁皺皺眉。
邁步登上臺階,黎君直奔正房。
穆婉秋正臉色蒼白,滿頭大汗地蜷縮在東屋臨窗大炕上,半條錦被斜搭在身上,“…這么快就了,給我倒杯水。”以為是墨雪了,穆婉秋頭也沒抬,閉著眼說道。
好半天,沒聽到聲音,她勉強睜開眼。
“…黎來了?”瞧見黎君立在炕前,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穆婉秋猛嚇一跳,“您沒敲門?”使勁想爬起來,小腹一陣絞痛,她嚶嚀一聲,又跌了下去。
“…白姑娘了?”回過神來,黎君早忘了滿腹怨氣,上前一把抱起她,隨即又放下,拉錦被給她蓋好,轉身就往外走,“…白姑娘稍等,我去找大夫來。”手握門把又停住了,轉身又返,一把抱起穆婉秋,“…我還是帶你一起去吧。”
諾大個院子里,一個人影都沒有,他怕把她一個人留下會有不測。
對上蒼白憔悴的一張臉,一,他心亂了…
“不用…”見他要抱去找大夫,穆婉秋一把抓住他,吃力地搖搖頭,“…我沒事兒的,黎快放下我。”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黎君抬袖給她擦去額頭的汗珠,眼睛四處尋找穆婉秋的帽子,外衣。
外面風大,這么出去一定會受寒。
掃了一圈,沒看到,黎君索性一把拽起炕上的錦被給穆婉秋裹在身上。
“我沒事,真的沒事…”穆婉秋吃力地抓著黎君,使勁搖著頭。
沒言語,把錦被裹好,黎君抬腳就往外走。
“…黎”穆婉秋使勁扯開身上的錦被。
停住身子,黎君伸手拉錦被想給她重新裹好,聲音難得地溫柔,“白姑娘別擔心,馬大夫是著名的妙手神醫,對黎家忠心耿耿…”語氣像哄孩子。
“我真的沒事,我…我…”穆婉秋使勁搖頭。
感覺聲音不對,瞧見她臉紅到了脖子,黎君下意識地停下手里的動作,“…白姑娘了?”
“我…我…”穆婉秋聲音低的像蚊子,“我月信來了…就好了…”眉眼低垂,穆婉秋不敢看黎君的臉。
這樣被他抱出去看大夫,一定會鬧的滿城風雨。
上次她因為受傷吐血被黎君當眾抱走,就驚得黎老親自“眷顧”她,讓她行事注意分寸了,再來這一次,怕是黎家上上下下都得視她為妖孽再生,防備如洪水猛獸了。
“月…”回味,黎君臉也騰地一紅,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我沒事的,黎快放我下來…”
黎君下意識地點點頭,又疑惑地搖搖頭,“…會?”他第一次聽說的月事來了,會這么疼。
“是以前在林記做雜工時坐了病…”穆婉秋吃力地掙脫他回到炕上。
劉師傅為人刻薄,做事從不講情面,即便月事來了,也讓她用大冷的水洗香羅,當時沒在意,這以后漸漸地竟坐下了病,而且一次比一次疼的厲害。
“…要不要讓大夫給配一副藥?”見她額頭冷汗直流,黎君問道,伸手拿抱枕給她倚在后背,調了一個合適的位置。
“不用,一會兒雪兒煮碗姜湯就好…”穆婉秋搖搖頭。
“…雪兒去哪了?”
“和曾大哥一起去趕集了…”今兒是臘月最后一個集。
黎君皺皺眉,“…她能放你一個人在家?”
雪兒走時,她還好好的。
小腹疼的渾身無力,穆婉秋索性閉了眼。
拿毛巾給她擦著汗,黎君眉頭越擰越緊,他忽然站起來,“我去煮…”
“黎…”穆婉秋驀然張開眼睛。
他可是香界下一代掌門人,含著金鑰匙出生,能做這種活?
叫了一聲,黎君早沒了影,搖搖頭,穆婉秋又無力地閉了眼。
好長沒聽到聲音,穆婉秋晃晃悠悠地來到廚房,不覺怔住,他正笨拙地扇著灶下的火,一塵不染的白衣沾滿了土灰,腮邊還劃了兩道黑呼呼的炭黑。
這謫仙真的變成凡人了。
看到他這一身狼狽的模樣,穆婉秋想笑,可鼻子卻有一股酸酸的感覺,“…早說不讓你做的。”聲音軟軟的,穆婉秋掏出帕子給他擦臉。
從沒有這一刻,她感覺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云,不是天上的仙,和她一樣,就是個苦苦為命運掙扎的普通的凡人,離她很近,很近。
身子向后躲了下,黎君伸接過帕子,“…我來。”第一次在人前這么狼狽,黎君感覺很糗,“我不會生火…”他澀澀地說道,眼睛看著鍋里沸騰的姜湯,“不知這湯能不能用?”
“…這水一開就好。”手上一空,穆婉秋回身去拿碗。
“水太燙,我來…”黎君伸手接。
“…感覺好些了?”扶她喝了滿滿一碗熱姜湯,黎君拿毛巾給她擦汗。
“嗯,不那么疼痛了…”迷迷糊糊的地倚著黎君肩頭,穆婉秋要睡著了。
“別走…”感覺背后身子移動,穆婉秋驀然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他。
昏昏沉沉的,她很喜歡這種溫暖的感覺。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