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那封信也只是試試,沒想到真起作用了,孫大叔太客氣了…”穆婉秋失笑地搖搖頭,“曾二爺沒有問起那封信的來歷?”
“沒有…”想了想,孫勇搖搖頭,“倒是他的兩個徒弟見了那封信,拉著我直問認不認識您…”
“徒弟?”
穆婉秋皺皺眉,曾凡修身邊會有認識她的人?
“和鎖子差不多大,長得粉雕玉砌的,很討喜…”孫勇撓撓頭,“對了,好像是一對龍鳳胎”
“…墨雨墨雪”
穆婉秋驚叫一聲,早在見到黎君,她就想問問墨雨墨雪的事兒,只是一直沒機會,這以后就再沒見到他。
“對對,是叫墨雨…”孫勇也連連點頭,“恩公認識他們?”
“曾二爺竟親自收了他們做徒弟,難怪黎不。”穆婉秋喃喃道。
“…恩公說?”孫勇沒聽懂。
“你告訴他們我來大業了?”穆婉秋欣喜地問。
“我…”孫勇一陣局促,“我那時不認識恩公…爹,爹也不讓我瞎說…”他怯怯地抬起頭,“恩公若認識他們,我再去趟平城給您傳個話?”
想了想,穆婉秋搖搖頭,“不用了…”既然他們沒死,秦健就一定能把她的消息傳到,若還念著她這個舊主人,兩人總會找。
既然他們不來,就算了。
她現在的身份境遇,也用不起丫鬟仆人,更何況,他們還是曾家二少的徒弟,令平城多少人敬仰羨慕,又怎會回頭屈身給她做奴才?
“恩公…”
看著穆婉秋瞬間變冷的臉,孫勇疑惑不解。
“…姐又收集了這么多香料?”正說著話,一直打量著擁擠不堪小屋的鎖子,摸著案上的一堆瓶瓶罐罐驚叫起來,“鳶尾根、橡苔脂,無萜…”
這些朔陽都沒有 穆婉秋留下的那本魏氏香料大全,他已經倒背如流了。
“你不黎家的買賣有多大,從朔陽進的料還不到他們一年用的三分之一…”穆婉秋笑著走。
“真的…”睜大了眼睛,鎖子嘆息道。
“不僅從大周各地進香料,黎家還從琉璃國、南理國等地進香料呢…”從包袱里拿出一小段才收集的巖薔薇,“這個叫巖薔薇,就是黎家才從琉璃國進的…”指著案上的瓶瓶罐罐,穆婉秋耐心地給鎖子講解各種香料的性味,香氣,她很慶幸當初選擇來了大業,又選擇了這個香料處。
否則,只在朔陽經營柏葉坊,她這一生,盡管懷揣秘術,怕也只是一只井底之蛙。
“黎家真厲害,這么奇巧的香料都能弄到…”環視著滿屋子的瓶瓶罐罐,各色儀器設備,鎖子驚嘆道,“這些都是姐花錢買的?”
“香料沒花錢,這些設備倒是花了不少銀子…”王貴德心好,再貴重的香料都舍得給她留下點,穆婉秋指著擺在西面長案上的一個粗笨的木質裝置,上面連了幾個蹊蹺的瓶子,“這個叫蒸鍋,可以把花瓣枝葉里的香氛變成水,分離出來…很神奇的…”翼翼地摘下上面的一個漏斗式玻璃瓶,“用這個分離出的香液調治香品,比香面更省力,味道也精純…”嘆息一聲,“可惜,就是太費事又太貴了,不適合大量生產香品…”把半瓶透明的液體在鎖子跟前晃了晃,“你看,我費了整整兩天,才蒸出來這么點…”
“這都是富貴人家用的奢侈品…”孫勇嘟囔道。
“也差不多吧…”穆婉秋點點頭。
這種香液,魏氏秘籍也有記載,稱為香精,她就是根據魏氏的記載提煉的,可惜,也只有皇家用得起,一般人家不說買不起,就是有錢也沒處買。
“兩天才制這么一點點,那得賣多少銀子才能本啊?”隨父母經營柏葉坊,耳熏目染,鎖子最關注的就是一類香品的投入產出。
“要不說一般人家用不起呢…”穆婉秋笑著把半瓶香精放回原處。
“…這套蒸鍋也很貴吧?無不少字”孫勇好奇地摸著那套粗笨的裝置。
“…一百三十兩。”穆婉秋搖搖頭,“市面上就是有銀子都買不到呢。”
“…恩公是從哪買的?”孫勇很好奇。
“是黎記淘汰的,被我偷偷地買了…”穆婉秋輕笑,言語中對黎記調治處的很是向往。
“一百三十兩也不便宜,聽娘說,來時只帶了二百兩銀子…”鎖子說著,打量著穆婉秋身上緊緊巴巴的舊棉襖,再看看身上三層新的長袍,鼻子不覺有些發酸,“姐連衣服都不舍的買,對了…”想起,他回身找到床上的包袱,“娘給你做了一套棉衣…”
“…真的?”穆婉秋高興地接,“就說嬸兒最疼我…”在身上比量了下,“…有些大了。”
“不長了多少,娘是照著我身材稍稍加大些了…”鎖子紅著臉撓撓頭。
半年前穆婉秋比他高。
“沒事兒,我長的快,正好過了年穿…”穆婉秋低頭把棉衣折起來。
“娘給你帶了銀子,姐這兩天去買一件吧…”鎖子又把手伸進懷里掏起來。
“一千兩”接過鎖子遞的嶄新的銀票,穆婉秋愕地睜大了眼,“…柏葉坊正需要錢,嬸兒給我帶這么多?”抽出一張,把剩下的把銀票塞個鎖子,“拿吧,我要二百兩就夠了…”
“不用,不用…”鎖子連連擺手,急的臉通紅,“臨來前孫大叔就怕你不要,才讓我把賬目都帶來讓你看…”指著包袱里的賬目,“姐看看,僅這半年,柏葉坊就掙了近二萬兩呢…”又咽了口唾沫,“孫大叔和爹商量,又在城外買了二千頃地,準備明年種香料…不是才接了圣旨,要趕制貢香,孫大叔的意思還想多給你帶些銀子來…大叔說來這兒一趟不容易,不趁機多帶些來,姐以后又會短了…”
“…貢香?”
穆婉秋眨眨眼,伸手拿起一本賬冊看起來。
“瞧我這記性”鎖子一拍腦袋,“這么大的喜事都忘了跟報…”話鋒一轉,“大上個月柏葉坊才接了圣旨,萬歲諭旨欽定佛點頭為貢香,每年供應皇家一百萬支,第一批三十萬支要年底前運到安康…”
“柏葉坊的人被爹分成了三個班,日夜不停地輪流加工趕制呢…”孫勇接說道。
“真的”穆婉秋聲音微微發顫。
前一世,佛點頭就是被列為貢香的,只是,承受這無上榮耀的是谷琴和柳風。
這一世,同樣的佛點頭,同樣地被列為貢香,只是,制香人卻變成了她 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她的命運已經一點一點地在改變了?
改變命運的同時,她也在一點一點地改變著他、谷琴和柳風的命?
“姐…”很少看到一向沉靜的穆婉秋如此,鎖子擔憂地叫了一聲。
“好…太好了”回過神來,穆婉秋連說了幾個好,一把合上賬冊,“走,姐今兒領你們去望鄉居吃醬肘子…”
“是真高興?”鎖子還有些不確信。
穆婉秋抬手敲敲他的頭,“雖沒下明旨,但佛點頭被列為汞香,柏葉坊也算是皇商了…能賺大把大把的銀子,會不高興?”
“…真的”先前的拘束一掃而光,鎖子高興的跳起來,“明年賺了錢,首先在大業買個大房子”他覺得穆婉秋這個小屋太擁擠。
看看只有一張床可坐,擁擠不堪的小屋,穆婉秋笑了笑。
她也夢寐以求能有一所大房子,建立一個的調治室,專門供她試驗創造調治各種香品。
“那…”見穆婉秋高興,鎖子撓撓頭。
“還有事兒?”一見他這模樣,穆婉秋就知他有心思。
“那個…就年關了,姐能不能給香工們發些獎金?”鎖子漲紅著臉看了孫勇一眼,匆忙解釋道,“不多,就十六個香工,一人幾百文就行…”
“…這是誰的主意?”穆婉秋板著臉問。
“是…是…”鎖子看了孫勇一眼,“是我爹…”
“不是,是我爹…”孫勇搶話道,“恩公千萬別責怪李大伯,都是我爹鼓動的。”
孫快手之所以不得李記東家的意,就是因為他常替香工,為他們謀福利,常聽孫勇娘嘮叨這些,鎖子和孫勇都根深蒂固地認為,主張給香工多發銀子是東家的大忌。
看著為趕制貢香,香工們沒日沒夜的操勞,孫快手就主張給大家每人一兩銀子,過個好年,可朔陽從沒這個例,就是姚記,年關也只給香工發幾斤白面罷了,曲永鎖子叔等人誰也不敢做主。
見孫快手強硬地要出銀子給大家發,鎖子這才戰戰兢兢地提出來。
在穆婉秋威嚴的注視下,他磕磕巴巴地把事兒說了一遍,又急著辯解道,“…姐千萬別生大叔的氣,大叔也是為柏葉坊好,想為姐籠住這些人心…”指著孫勇,“為趕制貢香,坊里忙不開,孫大叔讓勇哥、青哥都辭了工去柏葉坊幫忙,一個子都不給”
青哥就是孫青,是孫快手的小。
“我這條命都是恩公的,給恩公干活能要報酬…”孫勇紅著臉諾諾地說道。
強自咽下胸口泛起的一股酸澀,穆婉秋扳著臉看著鎖子,“我是生氣了”
“姐…”鎖子諾諾地縮了縮脖子。
孫勇臉色一陣發白。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