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傅菱的背影,穆婉秋微微地笑。
就猜到谷琴會根據料單和剩料推算她的秘方,剩料早被她毀了一部分,就是觀世音下凡,也推算不出她毀了多少料。
和尋常用木粉和榆粉制香不同,用這種不能燃的滑石粉制香,石黏膠少了,香灰就會掉下來,多了,又點不著,硝石的比例更苛刻,多一分味差,少一分則不燃,沒有秘方,任誰也仿不出來,這也是魏氏之后,佛點頭失傳的原因。
“…佛點頭這么神奇,白師傅才拿出來?”折起清單,谷琴一瞬不瞬地看著穆婉秋。
當初她可是窮的連報名銀子都沒有,果真懷揣秘術,又何至于如此受窮 “…我和母親都不懂香。”語氣淡淡的,穆婉秋空靈的大眼清澈見底。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谷琴心里劃了個魂兒。
“…佛點頭會在朔陽賣嗎不跳字。瞧見谷琴低頭端茶,臺下有人趁機大聲問。
用這佛點頭去寺里許愿,一定會如愿以償,沒有谷琴心里那么多彎彎道,臺下大多數人最關心的問題是這么神奇的香到底在哪里能買到?
殷會長和谷琴刷地變了臉。
這么神奇的香當然要拿去大業制造了。
可是,事發突然,這些,她們還沒來得急告知穆婉秋 朝穆婉秋遞了個禁口的眼色,谷琴緩緩站起來,輕咳一聲,剛要,卻見穆婉秋朝臺下揮揮手,大聲說道:
“…佛點頭將在柏葉坊獨家銷售”她有意加重了獨家兩個字,“柏葉坊就是以前的韓記,被安康的黑兌了去,后日開業,歡迎大家屆時光臨捧場…”
“…韓記竟被改成柏葉坊了?”
“…沒聽說過?”
臺下一陣喧囂,人們左右相詢,紛紛打算柏葉坊開業那天打破頭也要搶上頭一注。
斗香會有史以來還從沒有人越過大業香行會,擅自在現場做宣傳的,斗香會勝出的香方,沒經過她谷琴,穆婉秋敢隨便就許了人 看著穆婉秋在臺前堪堪而談,谷琴臉色瞬間變的青黑。
殷會長眉頭也擰成了疙瘩。
可是,名不正言不順,眾目睽睽之下,她們也沒有理由阻止穆婉秋替宣傳柏葉坊。
臺下熱血沸騰,臺上劍拔弩張。
氣氛很怪異。
看看谷琴,又看看殷會長,管事強堆著一臉笑走上前,“白師傅,請這面坐…”巧妙地制止了穆婉秋的行為。
感覺身后緊繃的空氣一觸即發,穆婉秋心里冷笑一聲。
只要柏葉坊能順利開張,她才不怕得罪谷琴。
前一世她處處,對谷琴可謂唯唯諾諾,可谷琴并沒有因為她恭順就放過她,這一世,她更,實力比都重要。
那些所謂的規矩,都是給弱者訂的。
隨管事來到評委后側給各小組第一準備的長桌前,邵文、孫快手早坐在那了,“恭喜阿秋…”孫快手滿臉欣喜地招呼她坐。
穆婉秋表現太卓越,他是真心替她高興。
香品組還沒評完,她憑坐那?
對于穆婉秋的擅做主張,谷琴是看別扭,見她竟毫不客氣地坐在了給品香組第一準備的座位上,嘴唇動了幾動,想想穆婉秋已拿了一百分,第一是毫無懸念的,她又坐了下來,招手叫人端剩下的香品。
十幾種香品很快就鑒別完了,如眾人所想,穆婉秋毫無懸念地奪了香品組第一。
和谷琴商議了很久,殷會長站起來,“香品組品鑒完畢,第一名…白秋…”
嘩,臺下一陣熱烈的掌聲。
“…我抗議”掌聲漸消,臺下響起一道紅亮的聲音。
眾人循聲望去,一個二十左右的正使勁朝臺上揮手。
“…這不是路師傅嗎不跳字。有人認識,抗議的人正是姚記的大師傅路紅。
誰也不愿得罪姚記,人們默默讓出了一條路。
這是第二次有人對評委提出異議,谷琴皺了皺眉。
殷會長眼底也閃過一絲不耐,他和谷琴交換了個眼色,回頭朝管事點點頭。
管事招手讓路紅上來。
“…你有異議?”殷會長聲音淡淡的。
路紅一哆嗦,強制鎮靜地說道,“白師傅第一場只得了一百八十七名…”暗暗吸口氣,“她沒資格參加香品賽”
“這…”谷琴皺皺眉,這個她也想過,剛和殷會長商量了半天,她也有心以這個籍口奪了穆婉秋第一的榮譽;身懷絕世秘籍,只有穆婉秋名不見經傳,才容易被她控制。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壓著穆婉秋,不能把她抬得太高。
想是想,面對沸騰的人群,她和殷會長都怕一不惹了眾怒。
畢竟,佛點頭的超卓大家有目共睹,就算最后柏葉香一無可取,穆婉秋憑佛點頭拿香品組的第一也是無可厚非的,真因為一個資格問題而小題大做,奪了她的第一,怕是會寒了朔陽所有師傅的心。
所以,剛才她才違心地讓殷會長宣布成績。
現在有人提出異議,谷琴心里第一個拍雙手贊成,只是,成績已經宣布了,如果就這么承認路紅說的對,又太傷評委的體面。
心思百轉,谷琴飛速地想著能充分利用這個機會即打壓了穆婉秋,又不失面子。
“…路師傅不加賽的事兒?”見谷琴神色變幻,以為她為難,管事開口解圍。
“…加賽的結果還沒出來啊”谷琴的遲疑無形中給路紅增添了信心,她轉向臺下眾人,“…大家說是不是?”
臺下一片沉寂。
偶爾有人舉手想附和,面對大多數的沉默,也悄悄地縮回了手。
參賽資格只是一個程序問題,佛點頭的超卓優秀可是實打實的手藝,是真正的實力展現,如果這樣都不能得第一,那就太沒天理了 姚謹雖然聯絡了一些人,可是,穆婉秋的佛點頭已經征服了所有人的心,同是手藝人,大家對真正的技藝還是敬重的。
面對沉默,路紅臉色由紅變白,又變的慘白,汗滴順著額頭滴落下來,眼睛悄悄朝隱在臺柱后的姚謹窺去。
五指一劃,姚謹身邊的臺柱上立即出現五道白檁子,她殺人般紅著眼瞪著穆婉秋,強忍著沒沖上去。
先前的爭辯讓她丟盡了臉,此時她死也不敢再出頭了。
順著路紅的目光,穆婉秋也看到了臺柱后猴子般紅了眼的姚謹,嘴角劃過一絲輕笑,移開目光,她神色淡然地看向殷會長。
她才不怕。
就算名次被取消,她也達到了參加斗香會的目的——柏葉坊的名闖開了 面對沉默,谷琴偷偷擦了擦手心的汗,暗自慶幸剛剛沒有魯莽地打壓穆婉秋。
“凡事講究一個公平…”氣氛僵到了那兒,路紅索性把心一橫,“做事朝定夕改,大業香行會還有公信力嗎不跳字。
“這…”管事的臉刷地通紅,求助地看向谷琴和殷會長。
“拍,拍,拍…”和殷會長低語幾句,谷琴拍拍鼓了幾掌,緩緩地站起來。
路紅就挺了挺腰背,目不斜視地看著她。
“路師傅說的好,做事原是不能朝定夕改的,只是…”她話題一轉,“白師傅的佛點頭太超卓了,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這樣的手藝,如果不拿第一,我和殷會長都怕寒了眾位師傅的心…”說完,她看了殷會長一眼。
殷會長也跟著點點頭,“同是手藝人,大家都懂的,不是?”
“白師傅應該拿第一…”臺下有人大喊。
“白師傅應該拿第一…”有人跟著附和。
“…大業香行會也不能失了公允該堅持就得堅持”趁亂,姚謹指揮人扯開了嗓子喊。
“你他娘的叫公允?白師傅不拿第一才有失公允”有人立即反擊。
“…母親你才不叫公允”
叫罵四起,人群瞬間亂了起來。
亂得好,嘴角彎了彎,谷琴愜意地看著臺下。
殷會長額頭見了汗滴。
有丫鬟悄悄地問穆婉秋,“柏葉香大概能出來?”
“未時左右…”穆婉秋神色淡然。
“…臺下鬧的這么激烈,好似跟她沒事?”小丫鬟狐疑地看了眼一臉平靜的穆婉秋,轉身回到評委席前。
當,當,當…
管事接過小廝的銅鑼使勁敲,“靜一靜,靜一靜…”
隨著銅鑼聲,會場左側的大門被徐徐推開,一隊訓練有素的衙役蜂擁而出,瞬間將會場圍住…
漸漸地,人群安靜下來。
“鑒于大家對白師傅的參賽資格有爭議,斗香會臨時決定…”殷會長起身走到前臺,“香品賽的成績待柏葉香出來再公布,大家先散了吧,有興趣申時再來看成績…”沒說柏葉香的結果是否能決定穆婉秋的名次,殷會長接著說道,“鑒于香品賽成績未出,評委臨時決定,各小組第一名的比斗推遲到明日…”
斗香分了三個組,每年各組第一都要進行最后最精彩的比斗,原定于的,場面失控了,殷會長和谷琴臨時決定延遲比賽,專門等柏葉香出來。
鬧到這種程度,穆婉秋的這個第一她說也要給剝奪了 到申時還有二個多時辰,她總能想出辦法,陰沉著臉掃了眼穆婉秋,谷琴率先起身離開會場。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