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她還沒落入官府…”沉默良久,白衣公子道,“凡修兄不要著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曾凡修點點頭,“太子被軟禁在永安宮思過,都知道我父親是穆相爺的故交,曾家是太子的死黨,英王的人正盯得緊,此事我不易出頭,還需賢弟暗中幫忙…”
“好,我就啟動黎家暗門的人幫你查找…”搖扇想了想,白衣公子果斷地點點頭,又問,“凡修兄可有她的畫像?”
“…沒有”曾凡修搖搖頭,“聽說穆四小姐生性驕縱,相爺自覺有辱門風,無奈拗不過夫人溺愛,索性宣稱只有三女,外界很少有人知道穆家還有一位四小姐…”嘆息一聲,“這也是穆相冒死把她送出的原因。”
“這…”
這可就難了。
茫茫人海,要找一個隱姓埋名又不知容貌的女子,談何容易?
白衣公子眉頭微蹙,“穆相滿門已經被斬,這么說,只有先找到那個穆鐘,才能找到穆四小姐了?”
“嗯…”曾凡修微不可聞地應了聲,忽然他眼前一亮,“對了,宮里有她的畫像。”
“怎么說?”
“南帝十八年春兒選秀女,穆四小姐年方十一,正合年齡,她的畫像也被送入戶部,穆相爺自知她驕縱頑劣,從不染指女紅,女兒家該會的琴棋書畫也一概不通,怕她入宮后給相府帶來禍患,便暗中做手腳,在戶部交由內監引閱的第一關就被篩了下來,可畫像卻留在了天祿殿…”
“…英王可知此事?”白衣公子目光一凜。
“我也不知…”曾凡修搖搖頭。
手指輕輕敲打著紅木幾案,白衣公子忽然眉頭一挑,“英王應該不知道…”見曾凡修疑惑,又補充道,“歷來我朝遴選秀女,第一關就被篩掉的秀女在宮里是沒有備案的,再說,果真他知道此事,一定會奏明萬歲,取了畫像四處張貼了…”
“也是…”曾凡修豁然間也想通了此節,他神色一輕,“我這就聯系太子的人,取了她的畫像…”
“不可…”白衣公子搖搖頭,“穆相剛被抄了家,朝中風聲鶴唳,暗流洶涌,太子身邊的人不知被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頓了頓,“這個時候,千萬動作不得…”
“賢弟說的對,果真驚動英王,怕是畫像沒取到反提醒了他…”曾凡修抬手擦擦汗“事不關心,關心則亂,我是心亂了啊…”嘆息一聲,“唯今看,只有穆鐘這一條線索了,我立即準備他的畫像…”他猛一拍桌子,眼里蹦出兩道寒光,“就是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挖出來!”
“好…”白衣公子點點頭,“我立即著手安排此事…”
“我要去趟朔陽,明兒一早動身,這兒就有勞賢弟了…”曾凡修一拱手。
…嬸兒喜歡花哨的頭飾,村長媳婦在集上賣了支牡丹花銀簪,頂端用細銀絲盤成大朵的牡丹,邊緣綴著銀箔小花,太陽一照,五光十色的,甚是耀眼,村長媳婦帶著到處招搖,嬸兒羨慕的了不得,念叨起來沒完…
…嬸兒喜歡光亮柔滑的緞子…
…嬸兒喜歡吃白晶晶的米飯 …這貂皮小帽很別致,柱子哥一定喜歡…
…叔兒喜歡各種打獵的彎刀…
一樣一樣地數著,穆婉秋從街南頭走到北頭,不知不覺就裝滿了三輛馬車。
“…馬車裝不下了,要不要再雇一輛?”抱著兩捆錦緞出來,見才雇的馬車又塞不下了,客棧小二恭敬的語氣中隱隱透著幾分歡喜,他們悅來客棧很少來出手這么大方的客人,即便有,也是仆婦成群,根本用不著他們效勞,這個白姑娘不同,不僅給了賞銀讓他們幫忙操心,還讓他們帶路來各家鋪子挑東西。
小二是土生土長的平城人,這條街從南到北的鋪子他全熟,掌柜的見他領來了這么大個主顧,都偷偷地塞賞錢,溜溜的一上午,他得的賞銀整夠他在悅來客棧賺上二年了。
雖然覺得這又不是亂世,穆婉秋完全沒必要買這么多東西,尤其那些花里胡哨的女人飾物,未免有些俗氣,總有股窮人驟富的味道,可小二看向穆婉秋的目光還是殷殷的,滿是崇拜。
聽說這個小姑娘就是昨夜從天而降斗敗了靈童賭神的神秘人,能服侍在她的鞍前馬后,是他的榮耀,以后他也有炫耀的資本了。
回過頭,看看裝得滿滿的三輛馬車,穆婉秋啞然失笑。
馬永家的那個村子里只有十幾戶人家,物質極度匱乏,想到即便送去大把的銀子,在那里也買不到像樣的東西,她總怕不夠,不知不覺間竟買了這么多,怕是馬永家的屋子也裝不下了,就搖搖頭,“不雇了…”
“…就回客棧嗎?”小二費力地把兩捆錦緞硬塞進馬車,語氣有些失望。
“…平城可有大的鏢局?”
“…鏢局?”小兒一怔,隨即嘿嘿地笑起來,“要說大,首屬昊天鏢局了,信譽沒得說,聽說自打開張就從沒失過鏢…”手指著隔了條胡同的賭街,“…連博弈坊都雇用他們的人做鏢師。”
也想起博弈坊門口鏢師的衣服上都印著昊天兩字,穆婉秋就點點頭,“好,就去昊天鏢局…”
“…怎么這么多人?”從昊天鏢局出來,穆婉秋不覺怔住,大街上嗩吶陣陣,不過半個時辰,昊天鏢局通往南城門的路上已聚滿了人。
“…徐大人又在求雨了。”跟在穆婉秋身后的小二踮著腳往里面瞧。
“…求雨?”穆婉秋一怔,正要再問,就聽身邊一道尖利的聲音哭喊道,“我的兒啊…”穆婉秋一扭頭,是一個矮胖敦實的布衣婦人,正拼命地朝人群里撲,“…平城這么多童子,徐大人為什么偏偏選中你們?”
尖利的聲音被一把捂住,“…回去,咱孩子能被選中祭祀龍王爺,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一個黑瘦男人死死地拖住布衣婦人,“徐大人說了,如果雨兒和雪兒能為百姓求來雨,也會寫進青史里的…”嘴里說著,黑瘦男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卻滿是絕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