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背后的腳步聲,高大中年轉過身來,中年頭系檀木武冠,濃眉隆鼻,臉帶青色,隱現一絲陰厲之色,肅然的表情有著一種久居高位的威嚴。
“汝便是新進門客聶離?”楊業淡淡地開口道。
“在下便是聶離,拜見館主!”聶離微一皺眉,馬上臉帶恭敬地回道。
“恩!某家這幾日在宮中盤恒,館中事務多有不察,不知某家的兩個弟子可有慢待閣下?”楊業轉身在中廳的案幾前跪坐下來。
“不敢,在下今日剛剛入館,慶升和高兄對某招呼周到,在下感激不盡,談不上慢待!”徐默緩緩說道。
楊業對他若近若離的態度,有點出乎徐默的意料。徐默提供的風箱要說對方沒有意識到它的價值,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否則對方根本不會在高漸通報之后,就馬上從王宮出來見他。
楊業現在的態度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徐默尚未成為他的弟子,只是一個門客身份導致,另一個則是楊業此人心機深沉,這種態度只是對他的試探,試探徐默自身是否知道風箱的價值,從而能夠少花點代價,甚至不花代價就得到風箱。
據徐默分析,恐怕這兩種可能都有,這也讓他對楊業此人有點失望。楊業的劍術如何,他無從得知,但是楊業的兩個弟子,慶升和高漸卻已經得到徐默的認可。
慶升為人謙和,待人處事平和中不失恭敬,儒雅中不失禮儀,可以說是個謙謙君子。高漸為人豪爽,性情豁達,粗中有細,并不以徐默衣著簡陋,對他冷眼相向,反而熱情待他,積極攀交,可以說得上是個磊落漢子。
春秋古時,豪門貴家多有寄食的門客,這些門客平日無事時,在主人家幫忙幫閑,若是主人有事,便為之出謀劃策,奔走搏命。
當然,門客之中也有分類,最下等的門客只不過寄住在主人家,平日不過圖一口吃食,有一個住的地方,主人如是出事,便會四散離去。而某些頗具智謀和武力的門客,若是主人平日以貴客、國士待之,那么主人一旦有事,他們也會共患難同生死。
這些門客多為常人,但他們之中也有一些重恩重義的大丈夫,比如現實世界春秋時期的晉國人豫讓。
豫讓最初是給晉國范氏,然后又給中行氏做家臣,都是默默無聞。直到他做了智伯的家臣以后,才受到重用,而且主臣之間關系很密切,知伯對他很尊重。正在他境遇好轉的時候,知伯向趙襄子進攻,趙襄子和韓、魏合力將知伯滅掉了,消滅知伯以后,趙襄子就把他的頭蓋骨漆成了飲具。
豫讓逃到山里,思念知伯的好處,怨恨趙襄子把知伯的頭顱做成漆器,盛了酒漿,發誓要為知伯報仇,行刺趙襄子。
于是,他更名改姓,偽裝成受過刑的人,進入趙襄子宮中修整廁所。他懷揣匕首,伺機行刺趙襄子。趙襄子到廁所去,預感到不妥,拘問修整廁所的人,才知道是豫讓,衣服里面還藏著利刀,隨即豫讓被趙襄子逮捕。被審問時,豫讓直言不諱地說:“欲為知伯報仇!”侍衛要殺掉他。襄子說:“他是義士,我謹慎小心地回避就是了。況且知伯死后沒有繼承人,而他的家臣想替他報仇,這是天下的賢士啊。”最后還是把他放走了。
過了不久,豫讓為便于行事,順利實現報仇的意圖,不惜把漆涂在身上,使皮膚爛得像癩瘡,吞下炭火使自己的聲音變成嘶啞,他喬裝打扮使自己的相貌不可辨認,沿街討飯。就連他的妻子也不認識他了。
路上遇見他的朋友,辨認出來,說:“你不是豫讓嗎?”
豫讓回答說:“是我。”
朋友流著眼淚說:“憑著您的才能,委身侍奉趙襄子,趙襄子一定會親近寵愛您。那時您再干您所想干的事,難道不是很容易嗎!”
豫讓說:“托身侍奉人家以后,又要殺掉他,這是懷著異心侍奉他的君主啊。”他認為那樣做有悖君臣大義。
豫讓摸準了趙襄子要出來的時間和路線。在趙襄子要外出的一天,提前埋伏于一座橋下。趙襄子過橋的時候,馬突然受驚,猜到是有人行刺,很可能又是豫讓。手下人去打探,果然不差。
趙襄子責問豫讓:“您不是曾經侍奉過范氏、中行氏嗎?知伯把他們都消滅了,而您不替他們報仇,反而托身為知伯的家臣。知伯已經死了,您為什么單單如此急切地為他報仇呢?”
豫讓說:“我侍奉范氏、中行氏,他們都把我當作一般人看待,所以我像一般人那樣報答他們。至于知伯,他把我當作國士看待,所以我就像國士那樣報答他。”
趙襄子很受感動,但又覺得不能再把豫讓放掉,就下令讓兵士把他圍住。豫讓知道生還無望,無法完成刺殺趙襄子的誓愿了,就請求趙襄子把衣服脫下一件,讓他象征性地刺殺。趙襄子滿足了他這個要求,派人拿著自己的衣裳給豫讓,豫讓拔出寶劍多次跳起來擊刺它,仰天大呼曰:“吾可以下報知伯矣!”遂伏劍自殺。
豫讓行刺趙襄子,舍生忘死,備嘗艱辛,雖未成功,卻用生命報答了智伯的知遇之恩。他為智伯報仇,是因為智伯重視他,尊重他,給了他尊嚴,所以,他要舍命為智伯復仇,用生命捍衛智伯的尊嚴。
當然,除了豫讓這樣的大丈夫之外,門客當中也有一些具備特殊本事的人,比如春秋戰國時期,孟嘗君門下的一個門客。
有一次,孟嘗君率領眾賓客出使秦國,秦王將他留下,想讓他當相國,孟嘗君不敢得罪秦王,只好留下來。不久,大臣們勸秦王說:“留下孟嘗君對秦國是不利的,他出身王族,在齊國有封地,有家人,怎么會真心為秦國辦事呢?”秦昭王覺得有理,便改變了主意,把孟嘗君和他的手下人軟禁起來,只等找個借口殺掉。
秦昭王有個最受寵愛的妃子,只要妃子說一,昭王絕不說二。孟嘗君派人去求她救助。妃子答應了,條件是拿齊國那一件天下無雙的狐白裘做報酬。這可叫孟嘗君作難了,因為剛到秦國,他便把這件狐白裘獻給了秦昭王。就在這時候,有一個門客說:“我能把狐白裘找來!”說完就走了。
原來這個門客最善于鉆狗洞偷東西。他先摸清情況,知道昭王特別喜愛那件狐裘,一時舍不得穿,放在宮中的精品貯藏室里。他便借著月光,逃過巡邏人的眼睛,輕易地鉆進貯藏室把狐裘偷出來。妃子見到狐白裘高興極了,想方設法說服秦昭王放棄了殺孟嘗君的念頭,并準備過兩天為他餞行,送他回齊國。
孟嘗君可不敢再等過兩天,他害怕秦王反悔,立即率領手下人連夜偷偷騎馬向東快奔。到了函谷關正是半夜。按秦國法規,函谷關每天雞叫才開門,半夜時候,雞可怎么能叫呢?大家正犯愁時,只聽見幾聲“喔,喔,喔”的雄雞啼鳴,接著,城關外的雄雞都打鳴了。
原來,孟嘗君的另一個門客會學雞叫,而雞是只要聽到第一聲啼叫就立刻會跟著叫起來的。守關的士兵雖然覺得奇怪,但也只得按照規定起來打開關門,放他們出去。
天亮了,秦昭王得知孟嘗君一行已經逃走,立刻派出人馬追趕。追到函谷關,人家已經出關多時了。孟嘗君靠著雞鳴狗盜之士,離開秦國,逃回了齊國。
這幾個出身門客的人,雖然是徐默現實世界的古人,但是這個鏡像世界的世俗人間跟徐默現實世界的春秋時期,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已經足夠說明這個時代的人,對于門客的態度。
徐默向楊國奉上風箱,這種能夠改變一國軍隊裝備質量的重要器物,而且自己本身也是一個頗具武力的角抵之士,可以說完全能夠給他按上一個奇人異士的名頭了。
按理說,對待這樣的奇人異士,楊業是應該備足禮數,好好禮敬,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這也是為什么徐默會對楊業大失所望的原因。
想到這里,徐默心里暗暗冷笑,楊業既然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試探與他,那他也就不必客氣了。玩心機,徐大官人會怕一個劍客?
“恩!汝即頗具武力,也欲求劍術修煉,倒是可以投入吾門下,為吾弟子!只是鄙館雖然時常受到王室周濟,卻并不富裕,汝若有奇巧之物,倒是可以貢奉王室,略盡吾等微薄之力!”楊業淡淡地說道。
“恩?唉,看來在下與化劍館無緣,與高超劍技無緣,且不說在下已有老師,未得老師允許無法另投他師,便是那奇巧之物,也是年幼時所見,時過境遷,印象已有模糊,若是無能造出。逗留貴館,恐會徒耗錢糧,在下慚愧之極,就此別過!”徐默故作苦惱,隨即站起,便要離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