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離開高家時…高建國全家出來相送。
很顯然,高建國對這位新結拜的二弟很熱情,特別是看葉歡和高勝男并排站在一起,高建國高興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畫面太和諧了,世上還有比他們更相襯的叔侄女嗎?
握著葉歡的手,高建國深情地道:“二弟,有空多來大哥家坐坐,你嫂子的手藝不錯,寧海離江洲不遠,什么時候想來了,跟你侄女說一聲讓她開車送你來…”…別再自己開車了。”
葉歡頭皮發麻,每次聽到高建國提起“二弟”兩字,他總有一種摸褲襠的沖呃…
他覺得他對高建國的敬佩是對的。
瞧這老家伙的心計,不聲不響的便拆散了一對鴛鴦,然后沒事人似的一臉寬厚親熱的笑容,完全無視女兒那要殺人的眼神,準女婿一夜之間變成了葉二叔,而且高建國似乎對這種驟然變化的身份表現得很適應。
葉歡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當官兒的或許有好官壞官之分,但論起奸詐,恐怕兩者沒什么區別,不論好官壞官,不奸的官兒位置必然坐得不大穩當。
高家人殷殷揮手下,俏臉鐵青的高勝男載著葉歡離開了江洲市。
她現在的心情很復雜,想暴揍葉歡一頓,又想甩自己一個耳光,更想放開方向盤,一腳踩下油門,兩人來個同歸于盡…
大意了,她忘記自己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論起玩手段,怎么能跟浸淫官場數十年的老爸相比?
葉歡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神情有些赧然。
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已嚴重脫離了二人原定的計劃,事情的發展已然完全不受控制駛向了另一個截然未知的方向。
“侄女啊…”
葉歡剛開口,便收獲到高勝男一道殺人的目光,葉歡很明智的改口:凱勝男啊,你爸真夠孫子面…”
“說什么呢?找揍是不是?”高勝男兩眼噴火瞪著他。
葉歡陪笑道:“我這不是幫你義憤填膺一下嘛,你想想,多幸福的一對小鴛鴦呀,結果被你爸一頓酒灌下來,小鴛鴦生生被拆散了這簡直比《西廂記》里崔鶯鶯的老媽還狠吶,人家頂多只讓倆鴛鴦拜個兄妹,你爸倒好,直接把我升了一輩兒,你說他還沒有沒人呃…”
高勝男把車停在路邊,然后狠狠捶了他一下,氣得眼眶泛出了淚花兒。
“你還說!都怪你!都怪你!叫你別喝別喝,你非要喝,你少喝兩口會死啊?我爸從當兵那會兒起就是從酒壇子里泡過來的,你能喝得過他嗎?”
葉歡沒精打采嘆道:“那不是威情難卻嘛,我還以為你爸待客熱情呢,沒想到給我設了個套兒…”
高勝男瞪著通紅的雙眼,恨恨道:“現在事情變成這樣了,你說怎么辦?”
葉歡想了想惴惴道:“我過幾天再去你家對你爸說我和他理念不同,然后跟你爸割袍斷義,你覺得怎樣?”
高勝男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接著又使勁板住臉,冷冷道:“葉歡,你幫了倒忙,一定要負責,這事兒沒知六 葉歡急了:“我還怎么負責啊?我幫忙都幫成你二叔了,再幫你你以后估計得叫我二大命…”
高勝男氣道:“你二大爺的!這事兒是你惹的,你得負責擺平它!你若擺不平就讓我來,不過我的法子可能不會讓你很好受!”
“你想怎樣?”
高勝男哼了哼,并沒答話,重新發動汽車,朝寧海開去。
高勝男把葉歡送到寧海老城區巷口,便頭也不回的開車走了。
美麗女警此時一肚子火氣不知該向誰發,估計找個搏擊館練拳腳去了。
葉歡打開家門,南喬木正在再房做飯。
葉歡走進廚房,輕輕攬住她的腰將她摟進懷里。
南喬木不用回頭便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熟悉得仿佛上輩子便已相識一般。
將頭輕輕靠在他肩上葉歡溫熱的呼吸刺激得她脖頸處泛了紅,南喬木氣息有些紊亂。
“一晚上沒回來,上哪兒瘋去了?”喬木并沒有多少嗔意,以前葉歡也經常出去玩,有時候去唱歌,有時候網吧通宵,她早已習慣。
葉歡滿足的長出一口氣,道:“昨晚的經歷頗為離奇,我新收了一侄女,挺懂事的,就是胞氣暴躁了點兒…”
南喬木一怔,接著輕輕拍了他一下,嗔道:“又在滿嘴胡說八道,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葉歡不松手,仍然摟著她的腰,每次跟她在一起,心里總覺得特別寧靜,仿佛世上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一種淡淡的溫馨恬靜悄然充斥著小小的斗室。
“喬木,我上輩子修了多大的福份才找到你這么好的女人…”
喬木推開他,自憐的嘆口氣:“是我做了孽才碰到你,跟你修的福份有什么關系?”
葉歡笑了,這就是喬木,她永遠將最真實的感受埋藏在心里,不懂得如何去表達,二十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如果那個飄著雪的夜晚,葉歡沒有主動向她表白,恐怕兩人的關系到現在仍舊毫無進展吧。
抱著喬木柔弱的嬌軀,葉歡腦中卻突然冒出高勝男的俏麗模樣。
隨即他很快揮去了那張不應該屬于他的俏臉。
盡管沒幫上她的忙,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和高勝男以后也許沒有交集了吧?
這樣也好,彼此相忘于江湖,很快她就會發現,原來在大街上隨便逮一個男人都比他出色,以后她也不會再糾纏他了。
葉歡有點愧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辜負了高勝男,也不知道自己在抱著南喬木的同時還想著別的女人,是不是問時也辜負了南喬木。
自己拼了命想做個好男人,做一個只對喬木好的專情男人,可是事實總與他的想象相反。
為什么總對高勝男心軟呢?
葉歡想了很久,得出一個很勉強的結論!也許,因為自己被她上過吧?
只是…事情真的過去了嗎?
葉歡想到高勝男臨去前那不甘憤恨的模樣,不由突然打了個冷戰。
“怎么了?好好的打什么冷戰?”
“沒怎么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二叔的二弟應該叫什么?”
“三叔?”
“算了,咱別提這個最近對輩分挺敏感的…”
高勝男開著警車,行駛在寧海市的大馬路上。
她心里確實憋了很大一團火氣,一件本來自以為計劃得很周全的事情,被老爸輕易的化解這讓她很不甘心,她知道不能怪葉歡,畢竟他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論手段心機,怎么可能是老爸的對手?更讓她感到沮喪的是,葉歡根本毫無爭取之心,對事情的結果完全接受。
高勝男一邊開車,眼淚不由自主流了出來最后她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哭了個痛快。
她恨老爸的專制,也恨葉歡的無情,更恨的是自己,怎么偏偏愛上這么個混蛋。
不論平時在工作生活中多么的強勢干練,可在感情的路上,她一直是個卑微的乞討者,這個事實讓她尤覺可悲,更可悲的是,她改變不了這種現狀。
女人很傻她們總喜歡在黑暗中給自己畫出一片虛幻的光明,然后傻傻的朝這個虛幻的光明方向走下去,走著走著,她們自己便已深深相信這片光明是一定可以到達的,于是懷著辛苦酸楚,面帶笑容咬著牙走下去,一路上荊棘不斷傷痕累累,走到最后仍舊到不了,可腦海中總有一個魔幻般的聲音在提醒著自己:“再走幾步,再走幾步興許就能到達那片光明…”
很多女人就是在這種自我欺騙中逝去了芳華,仍無怨無悔。
高勝男不想做這樣的女人沒遇到葉歡以前,她總認為這種蠢女人很可笑,很可悲。
可是現舢…
高勝男趴在方向盤上,越哭越傷心,越哭越悲痛,金玉明珠,權勢富貴,她要的從來不是這些,她只要一份同等行出的真愛而已,為什么在這個愛情普遍已廉價的年代,她想得到一份愛卻那么的遙不可及?
心如刀扎般痛楚,高勝男深深呼吸,然后擦干了眼淚,重新發動了汽車。
她是個堅毅的女子,她要的東西一定要盡全力爭取,包括愛情!
馬自達警車在寬闊的馬路上漂亮的漂移甩尾,掉頭飛快朝江洲市奔馳而去。
兩個小時后,高勝男回到了自己家中,高建國送走葉歡后沒上班,仍在家休息。
粗魯的推開高建國書房的門,高勝男紅著眼眶死死,盯著父親。
高建國一楞:“你怎么了?”
“為什么不認同他?為什么?”高勝男咄咄追問道。
高建國板起了臉:“因為他不適合你。”
“他適不適合我是由你決定的嗎?”
“我是你父親,我有責任讓你不受傷害!”
“可傷害我的偏偏是你!”高勝男流著淚,放聲大喊:“為什么不認同他?我找男朋友是我自己的事,與你何干?你憑什么橫加攔阻?”
高建國不由也動了怒,冷笑道:“他真是你男朋友嗎?”
高勝男一呆,眼淚卻越流越多,身子漸漸軟下去,慢慢癱坐在書房木地板上。
家人不贊同她并不在乎,可悲的是,所有的一切全是她的一廂情愿,葉歡愛的是喬木,心中從來沒有她的立錐之地,走到這一步,家人和他兩頭都在抗拒。
我到底在做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聞無聲無息流下,落到地板上,浸染一片晶瑩的水澆 高建國心疼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怎忍見她傷心?
“女兒啊,你糊涂啊!”高建國長長嘆息:“不是我自夸,我高建國的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沉魚落雁,那么多青年才俊追求你,你干嘛非要喜歡上一個那樣的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葉歡應該是個不務正業的混混吧?先不提我堂堂省廳廳長會不會丟臉,一個前途無限的女警,跟一個惹事生非的混混,你不覺得這種搭配很可笑嗎?這樣的人能給你幸福嗎?”
高勝男哭著搖頭:“爸,他不止是混混,在我心里,他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我高勝男這輩子認定了他!”
高建國怒道:“你認定了他,他認定了你嗎?”
高勝男一怔,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高建國蕭然嘆道:“閨女啊,忘了他吧,世上男人千千萬,何苦為了一個根本不在意你的男人而傷心?我高建國也是窮苦出身,并無門戶之見,只是他對你無意,你何必強求?”
高勝男停了眼淚,怔怔坐在地板上發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渾身一個激靈,然后站起身。
“爸,呃…他心里是有我的,我相信!”高勝男肯定的點點頭,仿佛在催眠自己一般,又重重的點點頭。
腦海中浮現那張不正經的笑臉,還有那個夜里,面對無數警察的槍口,他臉上如末世般絕望的微笑,像煙花,璀璨而短暫,卻如烙印般印在她的心頭…
這樣的男人,為他心碎也值了!
胡亂一抹眼淚,高勝男扭頭便走。
高建國大聲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他!”
高勝男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當你想起一個人,那么,便去見他,生活其實就是這么簡單。
哭過以后的高勝男,仿佛重新找回了消失的勇氣,再一次朝著自己畫下的虛幻光明的方向,堅定的上路了。
路上縱有荊棘,縱有艱困,亦毫不退縮!
高勝男不是南喬木,南喬木是愛是安靜的,恬淡的,而高勝男,她是一團烈焰,是一只飛蛾,她永遠學不會安靜,除非自己被焚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