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8 老友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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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戛納小鎮中間的蓬皮杜廣場之上，一排排印有明星手印和簽名連在一起的瓷磚，組成了著名的星光大道。在星光大道旁有一排臺階，臺階垂直面上用銅片刻著歷屆戛納電影節上獲獎電影的名錄，順著臺階往上走，就可以看到坐落在一片廣場之上的電影節宮，這里就是戛納電影節的主會場。電影節宮的臺階上鋪著紅色地毯，據說只有活動舉行的時候才會選擇紅色，閑著的時候地毯則是藍色的。不過戛納這里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活動，在電影節宮要看到藍色地毯的機會反而十分稀少。

　　從電影節宮往下走，回到蓬皮杜廣場，就可以看到引人入勝的海濱大道，寬闊整潔、棕櫚林立的海濱大道沿著海岸線東西方向延伸，一邊是沙灘海灣，一邊則是上古世紀的建筑群，綠化帶在街心井然排列。

　　沿著海濱大道一路往東走，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地中海菜肴特色餐廳在大道左側坐落，從電影節宮出發，只不過八百碼的距離，就可以看到一座米黃色的三層建筑，外墻上畫著俏皮的漫畫彩繪，畫上的內容是劇院里的一角，各式各樣穿著晚禮服的觀眾站在陽臺上，表情各異地看著下面街道上正在上演的一出叫做“真實人生”的劇目。

　　一樓的門楣之上掛著同樣是漫畫彩繪風格的招牌，上面赫然寫著“美麗的奧特羅”，這是戛納最有名的餐廳之一，專門烹飪地道的法國美食。

　　埃文貝爾在門口應付完趕來看熱鬧的媒體之后，走進了這間餐廳，告訴了侍者自己預約了一張雙人桌之后，侍者帶領著他在靠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埃文貝爾坐下之后過了約莫二十分鐘，理查德凱利這才趕了過來。此時距離晚餐高峰期也就不遠了，整個餐廳已經差不多坐滿了。估計十分鐘之后，外面就要開始排隊了。事實也是如此，埃文貝爾和理查德凱利兩個人才點完餐，門口的隊伍就已經排了起來。

　　兩個人一整天都在忙碌著。吃飯都只是簡單應付了過去，所以晚餐就必然要吃得豐盛一點了。埃文貝爾點了一份紅酒燜牛肉，理查德凱利則點了一份咸干鱈魚和魚泥，最后兩個人還點了一份燴什錦以及一瓶紅酒、一份草莓沙拉，這才算是點餐完畢。

　　“所以，你真的不喜歡‘南方傳奇’？”理查德凱利把菜單交給了侍者，沒有寒暄沒有停頓。直接就詢問到。這讓埃文貝爾愣了愣，然后就呵呵地笑了起來，“你就算不打算和我說一些客套話，好歹也應該詢問一下‘香水’的事啊，我的電影可是明天就要上映了。”

　　理查德凱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和你還用客氣嗎？你電影的事，等上映之后再說。”這兩個年輕人在合作完“死亡幻覺”之后，生活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總體來說，都是處于一個上升軌跡的，只是埃文貝爾上升的弧度比較明顯罷了。

　　理查德凱利現在得到了許多電影公司的青睞。上部電影“多米諾”是新線影業投資的，主演是凱拉奈特利和米基洛克；這部電影“南方傳奇”是環球影業投資的，主演則是巨石強森和莎拉米歇爾蓋拉。雖然理查德凱利依舊是走小眾獨立路線，但境遇卻不可同日而語，也算是新生代年輕導演之中頗有名氣的人物了。

　　兩個人現在的位置自然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是朋友關系卻是沒有太多的變化，理查德凱利看到埃文貝爾，也不會縮手縮腳，自然是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說了出來。“我當初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會成為導演。而且表現還如此出色。”理查德凱利直接就吐槽到。

　　埃文貝爾哈哈地笑了起來，“我自己也沒有想到。”

　　這時，侍者把紅酒端了上來，并當場打開瓶塞，為兩個人分別倒進了玻璃杯里，然后就躬身離開。“我的確不喜歡。我是說，‘南方傳奇’。”埃文貝爾又將話題重新繞回了理查德凱利之前的話題之上。

　　當初在拍攝“死亡幻覺”的時候，理查德凱利和埃文貝爾兩個人之間就有過不少的討論，現在，時間流逝之后，埃文貝爾對于導演、編劇的位置又有了更多的理解，討論自然自然又更加專業許多，理查德凱利急忙就詢問了起來，“為什么？”

　　其實這一次媒體對于“南方傳奇”的評價也十分一般。當初“死亡幻覺”雖然小眾歸小眾，但也是毀譽參半的，所謂的毀譽參半，自然還是有稱贊的一部分。而多年之后的現在，“死亡幻覺”更是被奉為了Cult影片的經典，也就是說，也許大部分人看不懂這部作品，但是影片依舊有著大量的擁簇。但這一次的“南方傳奇”，可以說是評價一片倒，對于這部電影都是以批評為主，言語的犀利程度讓人不忍目睹。

　　其實，理查德凱利并不介意媒體批評如潮，即使再難聽也無所謂，但是他至少需要知道，電影的失誤在哪里，即使這是一部完全災難性的作品，也可以說出一個所以然來。只有這樣，未來他才能對自己的作品做出正確的一個判斷。不止是理查德凱利，包括埃文貝爾在內的許多獨立電影導演都是這樣的想法，因為獨立電影本身就注定了是無法得到大部分觀眾喜愛的——所以“斷背山”和“陽光小美女”的一片叫好聲才顯得越發珍貴起來，所以他們更注重的是電影本身的質量。那么，吸取批評意見，也就成為了必要手段之一。至于批評意見是否正確，聽取了之后又是否做更改，這就是另外一門功課了。

　　“其實我覺得你的故事主線還是很清晰的，但我個人認為，人物太多、線索太多、你想表達的內容太多了，這無數的東西被塞到了一個故事里，這就導致了情節變得臃腫，你沒有時間去詳細解釋為什么，你只能闡述正在發生的事，還有希望依靠細節將故事的龐大背景展現出來。結果就變成，故事模糊不清、主題混亂不堪、人物莫名其妙。”埃文貝爾簡單地說到，“南方傳奇”和“死亡幻覺”一樣是一部晦澀難懂的電影，但是二者一部失敗一部成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理查德凱利對于故事核心的把握，“你在‘南方傳奇’這個故事里，太貪心了。”

　　當初“死亡幻覺”的故事主線其實很簡單，人物也并不復雜，將一個深奧的故事完整地連接了起來，每個人物身上的秘密都值得去挖掘。而“南方傳奇”的故事主線也并不困難，但是人物復雜、線索復雜、背景也復雜，而理查德凱利又依舊采用了“死亡幻覺”那種隱晦的敘事風格，這就讓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自然是無法得到預期效果了。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說一個復雜的故事，這就不行了？”理查德凱利皺著眉頭，似乎不是很理解的模樣，他自己也是想不斷進步的，不想一直被困在“死亡幻覺”的盛名之中，所以這次“南方傳奇”進行了大膽的嘗試，目前看來，未能達到預期。

　　“多線頭的故事必須要有一個清晰的思路，比如說這次參展的‘通天塔’，又或者是類似于‘木蘭花’、‘愛情是狗娘’、‘撞車’這樣的作品，都是多線展開的故事。”埃文貝爾簡單地說到，理查德凱利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埃文貝爾，“這些故事的共同點就在于，無論是多少個線頭，導演的思路都很清晰，每一條線索在同一個時間點的狀態，隨著時間的推進，線索的變化又是如何。作為一名導演，必須把這些所有思路都整理清楚。而像你，如果你還想講述一個背景龐大、內容深刻的故事，那么每個人物身上蘊含的秘密和玄機就必須了解清楚，什么時候通過什么細節在哪條線索展現出來，那這個展現出來的玄機對于其他線索又有什么影響。如果你能夠把這些所有線索，還有線索交叉時候的點，都弄清楚，那么‘南方傳奇’拍攝出來就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了。”

　　其實埃文貝爾講述的道理很淺顯，就是一個導演之于一個劇本、一部電影的重要性。但是理論知識是一回事，加諸到實踐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理查德凱利是科班出身的，這個道理自然是不同埃文貝爾來教，聽埃文貝爾講完之后，理查德凱利想了想，疑惑地詢問到，“你不覺得是故事本身的問題嗎？我的意思是，關于時空裂縫這樣的一個故事。”

　　理查德凱利當初一部“死亡幻覺”的確是驚艷了所有人，但是就埃文貝爾所知，上一輩子，理查德凱利再也沒有能夠創作出更勝一籌的作品了。現在聽到理查德凱利開始自我質疑，埃文貝爾就在猜測，估計是因為美國的電影市場對于獨立電影實在沒有太多的空間，理查德凱利失去了信心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才華。

　　埃文貝爾微笑地搖了搖頭，“為什么會這樣想，如果人們對于時空裂縫這樣的故事不感興趣，那么‘死亡幻覺’的成功又算什么？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失敗的題材。任何一個題材，都是擁有其存在的生命力。你不應該質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