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4 毛遂自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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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文貝爾猜測李安找自己就是為了“斷背山”的劇本，因為記憶中李安就是在拍攝完“綠巨人浩克”之后拍攝“斷背山”的，只是不記得具體的時間罷了。盡管如此，埃文貝爾還是詢問到“什么劇本？”

　　“一個叫做‘封閉農莊’的短篇小說集，我聽說電影改編版權在十一工作室手上，所以想詢問一下，你們是否找到了合適的導演，我覺得我會是這部電影最合適的導演。”李安說話的時候沒有可以揚起語氣，也沒有抬高聲音，但是他話語中的自信鏗鏘有力，十分有說服力。

　　李安居然是毛遂自薦而來的，專程為了“斷背山”而來。埃文貝爾雖然早就確定了這部電影還是希望邀請李安來導演，但是不知道這背后居然有這樣的故事。看來，李安對這個劇本也是覬覦許久了。

　　“你對這個短篇小說很有興趣？”埃文貝爾興趣盎然地詢問到。之前米歇爾海瑟薇希望埃文貝爾能夠接手這個劇本，就是因為這是個燙手山芋，在美國幾乎沒有制片、沒有導演愿意接手的燙手之物。可現在李安似乎對“封閉農莊”不僅僅是很有興趣的樣子，更像是關注已久的模樣。

　　“對，很有興趣。”李安直接就點了點頭表示確認，“其實在拍攝‘臥虎藏龍’之前，我就知道‘封閉山莊’了，當時還仔細閱讀過，覺得是十分出色的一本短篇小說。其后我接連拍攝了‘臥虎藏龍’和‘綠巨人浩克’兩部大片，真的是活受罪。”

　　聽到李安的這話，埃文貝爾不由笑了起來，李安的眉宇間也帶著淡淡的笑意，“特別是‘綠巨人浩克’，環球影業把它當做好萊塢暑期檔商業大片發行，這讓我很不舒服。許多人認為這部電影成績不如預期，但其實在我看來，其實是影片因為觀眾錯誤的期望而被誤解了。在那之后，我被折騰得身心俱疲，就一直在休息了，而沒有去找這個小說的改編原作者。”

　　“拍攝完‘綠巨人浩克’之后，我回到家鄉去探望父親。我父親看我很沮喪，就問我要不要回去教書，我拒絕了。父親就鼓勵我繼續拍片，我曾經和父親提起過‘封閉農莊’這個短篇小說，特別提到了其中一篇，我父親聽到之后，第一次開口鼓勵我去拍這部片子。在此之前，其實我父親并不贊同我拍攝電影。”說到這里，李安的語氣不由有些低沉，從他那黯淡下來的眸子可以看出來，提起父親，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可惜，當時我一直想休息，完全不想接觸電影，也許是‘綠巨人浩克’真的把我的熱情都折騰光了吧。”

　　“就算不拍‘綠巨人浩克’這樣的商業電影，其實你還是有很多題材的電影可以拍，為什么會想起‘封閉農莊’這個故事呢，距離你上次讀這個故事已經過去有幾年了吧。”埃文貝爾沒有擺出一副“知心朋友”的模樣去詢問李安情緒失落的原因，他們才不過剛剛見面而已，所以他轉換了一個話題，甚至沒有詢問為什么現在李安拍電影的熱情又回來了。

　　李安看了埃文貝爾一眼，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可以感覺得到，對于埃文貝爾的禮貌他很感激，“我就是想拍一部沒什么人要看的電影，片子一定要邊緣化、非主流才會沒有人看。我不希望再引起大家的注意，也不希望主流媒體一個勁在那里瞎起哄。”這話讓埃文貝爾撲哧一下就笑了出來。“就我所知，你拍電影似乎也是如此，挑選角色總是讓人意外，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李安的語氣稍微輕松了一點，微笑著對埃文貝爾詢問到。

　　“不，我從來不在乎媒體什么想法，他們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我只是接拍我喜歡的作品罷了。”埃文貝爾笑呵呵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這讓李安眉毛微微往上挑了挑，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看來，你看中的應該是‘封閉農莊’里那個關于同性戀牛仔的愛情故事。”

　　李安點了點頭，“如此敏感的題材，估計主流社會沒有人會關注。‘耶穌受難記’雖然備受爭議，還是因為牽扯到宗教，美國媒體總是大驚小怪。但是同性戀題材，而且我喜歡的那個故事還牽扯到恐同的元素，估計媒體都諱莫如深，連報道都不屑。”真是出乎預料，別人眼中的燙手山芋，剛剛好就是李安現在正在尋找的。估計“綠巨人浩克”的回憶實在讓他苦不堪言，所以才希望拍攝一部沒有人關注的電影，重新找回他對電影的熱愛。

　　“不過，現在劇本在你手上，估計媒體還是會關注，畢竟你就是注目的焦點。”李安不無遺憾地直接說道。

　　埃文貝爾卻是哈哈大笑起來，“我可不一定會參與到電影里去，如果只是十一工作室的作品，媒體也不見得就會蜂擁而至。”

　　李安頗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出演這部作品？”他一直以為是埃文貝爾拿下“封閉農莊”改編權的，理所當然地就認為埃文貝爾是對這部作品有興趣，而他是導演，埃文貝爾自然就是演員了——李安對于埃文貝爾改編“神秘肌膚”的事還真不知道。沒有想到，現在埃文貝爾卻說他不出演這部作品，李安的臉上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埃文貝爾得意地搖了搖頭，“不。如果有機會，我當然希望出演這部作品，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得到導演的認可，如果導演認為我適合出演，那再好不過了；反之，我也不會利用職權強迫性地給自己安排一個角色。”

　　“你的意思是，確定導演之后，你會參加面試。”李安意味深長地說到，看向埃文貝爾的眼神又多了一些琢磨。

　　埃文貝爾聳了聳肩，沒有繼續解釋。事情本來就是如此，就像“戀戀筆記本”和“神秘肌膚”一樣，他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他也不會出演的。雖然他想挑戰“斷背山”的角色，但如果李安——確認導演是李安之后——覺得他不適合，那么埃文貝爾也不會強求。正如別人拿劇本過來讓他挑選，他擁有選擇權一樣；他去參加角色的面試，導演、制片也擁有選擇權。

　　“你對‘封閉農莊’里這個同性戀故事感興趣可不僅僅是因為題材生僻、沒有人關注吧？”埃文貝爾意識到，其實李安是主動希望拍攝“斷背山”的，那么說明李安對這個劇本其實很有研究，他也不由好奇起來：李安對于這個劇本又是什么想法的呢。

　　李安自然不知道埃文貝爾所想，他今天就是來毛遂自薦的，而他也認為埃文貝爾現在的提問就是在判斷他能否執導這部電影的資格，就好像面試一樣。對，就是面試。

　　“因為同性戀在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連可以用來表達的詞匯都沒有，當大家發現一個男人喜歡另外一個男人時，那種感覺是‘不知如何理解與反應’，這不是現代人能夠體會的。小說里的男主角恩尼斯原本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而同志情感在那個時代又無法表達啊，所有感受都是最私密的感受，這點很可貴。因為現代人私密都說出來，那就不浪漫了。我覺得，那個年代的同性戀故事，可以傳達出更加細微深層的感情。”

　　談起原著小說，李安有些滔滔不絕，看他說話時表情并沒有太過興奮，只是嘴角微微上揚，眼神透露出光芒，但是那種堅定卻讓人看出他對這部作品的勢在必得。

　　“另外，美國西部是一個陽剛的世界，只有男人和動物，所有西部電影從來沒有往柔性的方面去走，換一個角度，可以讓美國人看到一個不同的西部，所以，這個故事實在是有太多值得挖掘的地方了，其實早該就有人拍這樣的電影，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有人想到要這樣做。”

　　說到這里，李安略微停頓了一下，他眼睛稍微往下看了看，隨后才再次抬了起來，“我父親不久前去世了，這才是讓我下定決心的原因。因為我覺得，別的導演拍得一定不如我的好看，我不拍肯定會后悔。而且…這是我父親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支持我拍攝的作品。”

　　埃文貝爾知道李安剛才提起父親時為什么情緒低落了，他也忽然明白，為什么李安對于“斷背山”這個故事的視角如此特別了。因為李安將自己的悲傷融入到了鏡頭之中，將自己失去的感覺轉移到了故事里兩個無法解決問題的男人身上，他呈現出那份當我們必須接受情感上的巨創而衍生的憂傷和憤怒。

　　當李安再次抬起頭時，他的眼神雖然還有揮之不去的失落，但是卻帶著毅然決然的堅定，可以看得出來，他對于今天的會面是抱著勢在必得的心情，他對于能夠成為“斷背山”的導演抱著一股決絕的豪氣。

　　埃文貝爾嘴角往上揚了起來，雙眼迎上了李安的注視，認真地說到，“‘封閉農莊’的那篇短篇小說，已經改編成為劇本了，叫做‘斷背山’，不知道你是否有興趣看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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