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最長的一夜（七）
張學武的一封電報讓北平與南京都國民政府軍政大員們注定今夜無眠，已經二、三天睡不踏實的蔣介石穿著厚絨睡衣站在書房的地圖前凝思苦想，一連三次發電報追問第十七軍開進展開的情況，一軍委會名義要求十七軍以全部三個師主力迅速向承德靠攏，依托長城一線出擊接應新編第一師所部突圍。
與心神不安的蔣介石相比，張學良此刻就好像是架在火上烤一般，他親自下令處決的張學成，已經是落人話柄薄情了，好在張學成身為漢奸甘愿為日寇驅使，殺他皆為國人義憤填膺。但是，現在堂弟張學武的一師人馬被日軍整整兩個師團四萬余人包圍在了承德孤城之內，這二天來張學良可謂是寢食難安！
日軍業已完成了合圍，在戰術上看新編第一師恐怕是插翅難飛，據守待援？張學良苦笑了一下，按現在的情景自己至少需要二十天才能調集足夠的部隊馳援承德，但是堂弟學武能堅持二十天嗎？如果承德失守，那么自己只能以黯然下野向國人謝罪，當前何應欽、宋子文等人都在北平城內，這些人恐怕就是蔣公派來給自己收拾殘局的人吧？
“沈克第一零六師前進到哪里了？”面對張學良的詢問，作戰室副主任黃敬銘頓時微微一愣，猶豫了一下道：“第一零六師正在急行軍途中，電臺沒有開機！”
張學良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每隔五分鐘呼號一次，快！我要與第一零六師取得聯系，希望他們能在有效的牽制日軍一部，減輕承德的防御壓力。”
黃敬銘離開之后，張學良站在窗前看了看腕表，快五點鐘了，也就意味著承德守軍新編第一師已經血戰了整整一夜，不行！自己必須給張學武一些實際的支持！
空軍！自己的空軍啊！忽然緩過神的張學良立即拿起了電話，現在飛散在北平南苑、西郊、東陵各個機場隸屬于東北軍的三百一十七架飛機之中，有八十七架為驅逐機，二十六架為輕型轟炸機可以立即投入戰斗。
凄厲的警報聲在北平附近的各個機場上響起，整備員們在給飛機做最后的檢查，其余的全部人員都在清理跑道上的積雪，在飛行員宿舍內，東北軍空軍總教導官何長輝拍了拍一臉英氣濃眉大眼的高志航的肩膀道：“志航，這是咱們東北空軍自沈陽事變之后第一次主動出擊，狠狠的打！掩護空爆機轟炸日軍炮群，減輕守軍的壓力。”
高志航點了點頭，向何長輝敬了一個禮道：“請總教導官放心，這天空是屬于咱們的！”
自從1927年高志航從法國學成回國，任張學良部東北航空處飛鷹隊少校隊員，再擔任東北航空教育班少校教官，沈陽事變當晚在第七旅的掩護下駕機飛往錦州，后轉場來到北平，高志航的心里就憋著一口惡氣，熱河之戰的兵敗如山倒讓他們這些空中驕子坐看山河淪喪，只能黯然垂淚，高志航與一眾飛行員多次請戰，但是張學良均是不予，命令飛鷹隊拱衛北平防空。
沒想到今天，戰斗命令竟然如此突然的下達了？高志航隱隱聽說沈陽事變時在北大營奮起抵抗日軍的第七旅所改編的新編第一師被日軍重兵圍困在了承德？高志航吸入了一口冰涼至肺腑的冷氣，抻了抻皮手套，舒展了一下筋骨！一種壯志凌云的感覺勃然而生，但愿今天能碰見小鬼子的飛機！與高志航懷有同樣心情的還有李桂丹、劉粹剛！
如果張學武知道即將起飛前來支援自己的空軍飛行員中民國空軍四大金剛竟然一次就來了三個？不知會作何感想？有史以來中國空軍最大的機群編隊就這樣誕生了！
張學良固然是不能看著新編第一師全軍覆沒，另外他也真是舍不得這些昂貴的飛機和培養不易的飛行員，所以抱著人多不吃虧的主意，將全部的戰機一下都派了出去。
凌晨五時，日軍終于穩固的占領了老虎溝一線守軍的第一道陣地，曾經幾度突入第二道防線，日軍第十四師團如同一頭受傷的猛獸一般悄悄的躲進了黑暗之后舔舐傷口，維持了一夜的攻勢終于微微告一段落，但是許國輝并沒有放松警惕，因為他非常清楚這是日軍在積蓄力量，準備給予自己最后一擊！渾身兩處負傷的許國輝喘著粗氣，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他的二線陣地被日軍突入岌岌可危之際，王闖從陣地上抽出了一個加強營投入了老虎溝陣地，從而再一次把日軍趕了下去。
而日軍將陣亡的兩軍士兵尸體全部壘砌到了戰壕的另外一端，形成了一堵胸前！從而牢牢的占據了第一道防線。
果然，正如許國輝判斷的那樣，怒氣沖天的第十四師團中將師團長松木直亮親抵前沿督戰，將殘部進行合并整編，準備在天亮之后一鼓作氣突破敵軍防線。
不過很顯然，松木直亮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他罔顧部隊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士氣，一夜間不惜代價以不間斷的攻勢狂攻中國守軍陣地，雖然給守軍造成的巨大的傷亡，但是日軍亦同樣棄尸累累。
仗打到這個份上，就連一直口中污言穢語試圖同日本天皇家族女性成員發生不道德關系的許國輝都非常服氣，小日本軍隊的精銳和悍勇真他媽的不是吹得，連續攻擊的間隔從來沒有超過十五分鐘的？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日軍的攻擊協同部隊展開的速度讓新編第一師望塵莫及的，如果在野戰之中，換成是以前的第七旅，許國輝相信以當年第七旅那八千人馬可能連四十分鐘都堅持不了！
張學武看了看手表對一旁拿著電話的黃濤點了點頭，黃濤中氣十足大聲道：“命令！反擊！”
唐自強放下電話之后跳上戰車一揮手，隨即鉆入了炮塔之內，張天鵬的炮兵團打響的反擊的第一炮，密集的彈雨從前沿的坐標區域向日軍縱深開始延伸，沒等驚慌失措的日軍士兵反應過來，坦克的發動機的轟鳴聲和翻滾帶起一片片泥漿的履帶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中國軍的戰車？中國軍的戰車！隨著大批的步兵突入，同樣缺乏有效反坦克武器的日軍士兵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潰散。
兄弟們沖啊！給我殺呀！連蹦帶跳的許國輝沒等沖出戰壕，就被幾名衛兵拖了回來死死的按在戰壕中，氣得哇哇亂叫。
潰散的日軍士兵在中國士兵追擊下發生了大規模的混亂，一些原本能夠保持建制準備進行抵抗的部隊也被潰兵沖散了，越來越多的日軍士兵慌亂盲目的加入到了潰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