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和殿內,皇帝靠在榻上,瞇了眼養身。養和殿之內的山河日月鼎之中不時散發出來的龍誕香,讓人沉迷。
孫公公在皇帝身邊小聲說道:“皇上,郡主來了。”皇帝再有幾日就要開拔出京了。溫婉郡主之前以照顧小公子為理由一直沒進宮。這次終于過來了。
溫婉不過來不行,再不過來皇帝肯定要跳腳了。溫婉是早清楚,皇帝是知道明瑾被掉包了。
溫婉見著意氣勃發的皇帝,有些郁悶。都四十有七的人了,為了一個名聲千里奔波,甚至都不顧忌身后的危險,值得嗎?換成溫婉肯定不干這樣的時,可是。溫婉只能心里嘆氣,男人啊,女人永遠無法理解的動物啊!
皇帝睜開眼睛,見到穿著一身玄色衣服的溫婉。這丫頭,往日里基本都是穿著一身宮裝,這回倒是穿起了這個顏色的衣裳了:“你終于舍得進宮了。”言語之中,帶有責備。
溫婉無奈地說道:“皇帝舅舅,明瑾昏迷三天三夜后才醒來。醒來以后知道自己可能會成為殘廢天天哭鬧不休。我也是走不開,沒辦法。還請皇帝舅舅不要責怪。”溫婉說這話的時候硬邦邦的。好像有一肚子的火氣。
孫公公聽得心驚肉跳的。皇帝知道真相,不代表孫公公知道真相。這件事只有為數幾個人知道了。
皇帝一揮手,讓孫公公下去。養和殿里無人,皇帝才對著溫婉說道:“別跟我說明瑾如何如何了,明瑾早就在去海口的路上了。你要送明瑾去海口,連我都瞞著,到底是個什么打算。”離出事之日已經過去有半個月了。估計過些日子明瑾就要到海口了。
溫婉不意外皇帝知道這件事。不過溫婉面色仍然臭臭的:“我開始是想讓那孩子故意從馬上摔下來,造成受傷的模樣(只是造成,不是真的讓孩子從馬上摔下來)。讓眾人知道,明瑾受傷暫時走不了了。但我沒讓馬房的馬夫在馬上做手腳。也是我最近被事物纏得多了,一個疏忽,不知道馬夫已經換了人。我不知道郡主府里還有多少人被買通了的。我也不敢保證我能一直都不疏忽。這件事更讓我堅信明瑾在我身邊不安全。只有去了海口。跟明睿一起我才能放心。”說句不好聽的話。明睿在明瑾的生命當中,差不多充當了父親老師的角色。所以,明睿的話比她的話還管用。
這件事也確實讓溫婉心驚。就這么一個小小的疏忽,差點就讓明瑾重傷。溫婉不知道這個動手腳的人,為什么想要她留在京城。也因為這件事,溫婉知道留在京城她真的非常危險。
皇帝知道明瑾是掉包以后。這件事就沒查下去。他認為是溫婉故意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個事情。郡主府一直都號稱固若金湯,卻原來也早被人滲透。這么說來溫婉將孩子送走的決定,倒是對的。
溫婉與皇帝在養和殿之內談了半天。至于究竟談了什么,無人知道。但是皇帝卻在這天下了圣旨。從驍騎營挑選出一千五百的精兵給溫婉護宅院。也就是說,這一千五百的精兵,現在是溫婉的侍衛了,只聽從溫婉的調遣,其他人包括太子都沒資格調用它們。加上原來府邸里三百多的護衛,溫婉有了近兩千的護衛隊了。
皇帝的圣旨,讓得到消息的文武大臣倒吸了一口冷氣。親王的護衛兵都不得超過三百。溫婉郡主這一下得到了一千五百的精兵。加上自己府邸原本的護衛三百,在京城里可不就可以橫著走了。心里想事一回事,倒是面上誰也不敢說。就連御史都保持了沉默。眼看著就是皇帝出征的日子,在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觸皇帝的霉頭。
溫婉倒是非常滿意了:“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有這一千五百精兵,安全是有保障了。
為此溫婉還特意去見了領兵的人。此人很年輕,二十三四歲的樣子,名字叫鄭盛。溫婉也沒嫌棄人家年輕不請用。想當年白世年二十三歲時,已經是三品的大將軍了。此人現在是六品,跟白世年比。差遠了。溫婉見著鄭盛,小伙子有些拘束。就算溫婉態度和藹,鄭盛還是放不開。
溫婉笑著說了幾句就讓他下去了。鄭盛走出院子以后,安撫了一下砰砰跳的胸口。太有壓力了。
溫婉聽到鄭盛的表現忍不住笑了起來:“夏影,我有這么恐怖嗎?”她一直很親民的好不好。
夏影對于溫婉自詡親民,笑得合不攏嘴:“郡主,你再親民也五用的。”一個月都不出幾次門的人,談什么親民。
轉眼就到了三月初八。三月初八,大吉之日。適合遠行。
皇帝在這一日。帶著精兵強將,帶著雄心壯志。踏上了親征的路途。溫婉跟隨著太子以及文武百官去送皇帝,一直送到了城門口。所有的人跪送皇帝親征,朝著皇帝的龍攆高呼:“五黃萬歲萬歲萬萬歲。”
溫婉雖然有些不耐煩這繁復的禮儀。但是不得不承認,在聽到三軍齊呼,聽到震耳欲聾的保家衛國等誓言,溫婉再這一刻也感動了。
溫婉看著已經見不著的大軍,現在是三月,皇帝班師回朝最晚也會在十一月。這個月,可是很難熬的。
皇帝前腳走,后腳就有人拋出了橄欖枝。太子邀請溫婉去東宮敘敘。這個敘敘,可不是真的喝茶了。
溫婉婉拒了太子的盛情相邀,沒接受太子邀請。單獨回了郡主府。走在府邸之中,望著一花一木,溫婉都覺得倍感親切。雖然現在還是和風細雨,但是溫婉感覺到了,風雨欲來。這樣平靜的日子不多了。
皇帝走后,京城并沒有陷入溫婉所擔憂的太子與兩個皇子爭權奪利。相反,五皇子跟六皇子一直鼎力協助太子。內外一片清明,與皇帝在時沒什兩樣。
溫婉倒是難得地點下頭,不過也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一日算一日了。所以,非常享受著這暴風雨前的的平靜。
溫婉每天的作息時間也跟之前一樣,并沒有有多大的改變。上午處理事情,下午陪著躺在床上的兒子,晚上也陪著兒子。溫婉成了二十四孝母親了。
木一望著準時過來的溫婉。開始時他很不習慣。但是慢慢的。也就習以為常了。溫婉與木一在一起,更多的時候溫婉都在在一邊整理資料,整理夏影搜集出來的三國的素材。希望能在兒子回來以前,多整理出來,到時候能給孩子多講幾回。
溫婉有時候見著木一有些煩躁,看不下去書。就會放下手頭上的時,給木一講有趣的故事。時間長了,‘母子’相處也很融洽。
溫婉正在忙碌之中,聽到翎昸跟祈哲過來了。翎昸跟祈哲自從木一生病以后。來過兩回。不過這兩回木一是都在沉睡之中。這次兩人一進來,見著床上的明瑾又在睡覺了。
兩人很擔心:“姑姑(表姐),明瑾怎么總是睡啊?”
溫婉苦笑道:“剛發了一頓脾氣,安撫住了。這會也就睡下了。”溫婉言語里,充滿了疲憊。
翎昸很難過:“姑姑,你放心,明瑾弟弟會好的。”他們怎么也沒想到。明瑾會出這樣的意外。
溫婉也沒說其他的話,只是對著兩個人說道:“祈哲,先生不在,兩位師傅也放假了。你如今在王府里跟著師傅學習也是一樣的。翎昸,你是姑姑的學生。過兩日,我派人去接你到郡主府來住。”
翎昸面露欣喜,祈哲眼里卻有著濃濃的失望。他張口,可是卻被溫婉打斷了,溫婉笑著說道:“我是為你好。郡主府已經是一個是非之地。你離得遠些的好。祈哲,無事不要再到郡主府了。”皇帝與她談論的這半天,別人雖然不知道談了什么。但是一千五百的精兵,卻讓太子跟兩個皇子對她的防備提到了最高。若是沒有宮變那一遭,沒有她在皇帝昏迷之際調兵遣將掌控京城。也許眾人還沒這么防備著她。有了這一遭,她早是太子跟兩個皇子最為防備的人了。
郡主府門前如今不知道多了多少的探子。溫婉都懶得去管。反正兩個孩子也不在府邸,就她自己也不擔心,更不害怕。幾個皇子就是想要謀朝篡位,暫時也不會對她如何。當然。就算是想謀朝篡位。也不一定想要弄死她。誰不知道她是大齊的財神。她該擔心的是潛藏在暗處的那些人。只是潛藏的那些人,也不可能這么快動手。
兩人走后。木一有些擔心地說道:“主子,若是讓翎昸殿下過來。不用兩天就會看穿的。”翎昸殿下與小主子很親密,他只是外貌相似,言行舉止樣樣都不像。溫婉甚至都沒讓訓練過。
溫婉淡淡一笑:“看穿就看穿了。”只要溫婉確定了明瑾到了海口,與明睿匯合。溫婉也沒什么擔心的,就算被看穿也無所謂了。其次溫婉也相信翎昸就算看穿也應該先問自己,得到答案再做決定。若是翎昸看穿明瑾以后,先是去告訴太子跟太子妃。溫婉也不需要再費神了,直接讓他該去哪去哪了。所以,這也算是溫婉對翎昸的考驗。
木一有些意外。不過溫婉說什么,也就什么了。
溫婉想了一下后說道:“木一,你會游泳嗎?”溫婉在想著,若是翎昸能保守秘密,等木一腿腳利索,還是要將木一送離京城了。轉移一下眾人的注意力。
木一點頭:“主子,我會游泳。”木一想著應該能用得上,否則主子也不會問這個話題。
溫婉點頭,摸了摸木一的頭:“會游泳就好。若是你在去海口的路上碰上不對勁,你就潛水逃離。”按照溫婉的估計,這些人一定會下手的。就是不知道,火力會有多大。
木一點頭,但又忍不住問道:“主子,我能知道為什么嗎?”
溫婉見到木一還問為什么,忍不住笑道:“這里面很復雜,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將身體養好。”
祈哲回去以后,找著了灝親王。轉述了溫婉的話。灝親王面色凝重。若說溫婉是將翎昸當成人質,那溫婉太天真。溫婉還沒笨到這個地步。可是排除這個原因,灝親王真想不出來是什么原因。
祈哲搖頭。遲疑了一下后說道:“祖父,有一點我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灝親王精神一震:“什么奇怪的事,你說?”灝親王也很想知道皇帝臨出征之前,跟溫婉交代了什么。不是灝親王有意窺探什么。而是溫婉真讓人摸不準脈搏。
祈哲搖頭:“我總覺得明瑾很奇怪。兩次都是睡著了。我聽姑姑說,明瑾還發脾氣,砸東西。恩,說不上來,但就是奇怪。”若是溫婉在這里,絕對要豎一大拇指。這直覺,可真靈呢!
灝親王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了:“遭逢大變,孩子性子有些變也很正常的。算了,既然溫婉說了讓你少去她的府邸,你以后也還是少去了。”灝親王其實內心也不想讓孫子在這個敏感的時候頻繁去郡主府。現在三個掌權的皇子都大眼瞪小眼的盯著郡主府。
翎昸回到東宮,與太子說了溫婉的意思。說過兩日他要回郡主府,跟溫婉學習。太子也摸不準溫婉是什么意思。
如今太子監國,太子妃地位也是水漲船高。海如羽現在也沒有以前那般戰戰兢兢了。對著其他的命婦貴婦,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氣,意氣風發,很有國母的范。不過皇帝走后,太子妃還沒見過溫婉。
太子妃聽了溫婉要翎昸進郡主府學習,問著翎昸:“你姑姑還有沒有說其他的?”溫婉這樣吩咐有些奇怪啊!
翎昸搖頭:“姑姑沒說其他。只是說翎昸是學生,理當接受老師的教導。母妃,兒臣是否應該去收拾行李。”翎昸這也是在遵循太子妃的話。若是答應他去收拾行為,那就是答應他去郡主府。若是不答應,怕還得費一番周折了。
翎昸很不喜歡現在的東宮,父王那來往的都是文武大臣,母妃這里來往的都是命婦貴婦。每日里看著熱熱鬧鬧的,但卻鬧死人了。瞧著,母子兩人還沒說上兩句話,又有人上門了。
如羽也不知道溫婉怎么想,不過溫婉也不至于對翎昸不利:“等你姑姑派人來接你,你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