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西苑論策 正德說的是實話,謝宏的確告訴他有大事要跟他商量,可當他看見謝宏的時候,早就把正事丟在腦后了,遠遠的便叫嚷開了:“大哥,大哥,溜冰鞋很有趣,我很喜歡,那個滑板又要怎么玩,快點跟我說說。”
謝宏今天進宮的目的很多,最主要的是要跟正德以及曾鑒一起商議軍事力量的問題。只有拳頭夠大,說話時腰板才能挺得直,謝宏對此深有感觸,要不是靠著江彬一干人打出來了威風,后面的那些行動哪可能這么順利?
而如今他一直都是小打小鬧的搞擦邊球,連跟曾鑒會面都得偷偷摸摸的,還不就是實力沒人強,只能用小手段。若是在京城擁有壓倒性的軍事力量,又何苦這么麻煩,直接碾壓過去不就完事了?
謝宏做手藝活兒的時候很有耐性,可是涉及到政治斗爭,他就變成個直腸子了,沒辦法,政治斗爭其實也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他這個外行能用的,除了歪門邪道,就只有最直接的辦法了。
這是最重要的大事。此外,謝宏還要勘探一下地形,歷史上的豹房到底是誰建的,又是個什么規格他不知道,可他記得,正德似乎是在西苑練過兵的,最多的時候有上萬人。所以,除了正德住的地方,西苑這里還需要平整土地,建一個大兵營出來。
最不要的,就是回應正德的要求,送貨上門了。謝宏不是諸葛亮,會跑的木馬,他還真做不出來,不過可以代替的東西很多,謝宏的選擇是溜冰鞋和滑板。比起自行車,這兩件東西對地形的適應能力更強,也更方便,趣味性也更強一點。
只不過,謝宏沒想的是,正德這么短的時間就掌握了溜冰的技巧,看他行動自如的樣子,哪像個初學者啊?而且,看正德身背滑板,腳踏溜冰鞋的模樣,謝宏也恍惚了,哥這是生生的把明武宗給打造成非主流了?
“滑板是這樣玩地…”謝宏接過正德遞過來的滑板,放在地上示范了幾下,當然,太過花巧的動作他是做不出來的,他手很巧,腳下的功夫卻很一般,只好留待正德自己研究開發了。反正對于運動神經極其發達的正德來說,這種小事完全構不成任何問題。
“喔,喔…好有趣啊!”滑板玩的不是速度,而是花巧,在趣味性上比起溜冰鞋也不遑多讓,正德兩眼瞪得溜圓,嘴里也是不停的大呼小叫著。
“咳咳,二弟,東西你也收到了,咱們是不是該談點正事兒了?”謝宏很無奈,二弟你是皇帝,不是老母雞,在那里喔喔個什么勁啊?
“正事兒?還有什么事兒?”正德驚訝的看著謝宏,臉上的表情顯然是在說,我現在忙的就是正事,還有比玩更重要的事兒?
“呃…就是咱們前幾天說起的那件事,還有西苑的建設…”謝宏不知道自己現在算不算是自作自受,按說,歷史上的明武宗雖然確實不怎么正經,可還沒不靠譜到這種程度吧?難道真是被自己影響了?可是哥其實是挺正經的一個人呀,謝宏很委屈。
“這樣啊…沒關系,都交給大哥好了,你辦事,我放心。”正德很大度的放了權,并表達了自己對謝宏的充分信任,然后腳下一踩滑板,一下哧溜出去老遠,途中還不忘蹦兩下賣弄一下花式,以至于身上掛著的那雙溜冰鞋也一起蕩漾起來…
看到新鮮玩具就抓著不放手,這會兒的明武宗活像故事里面的那頭掰苞米的狗熊,謝宏磨了磨牙,很是無語。
“對了,大哥,”正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滑板,轉過頭來,高聲道:“左右要破土動工的,干脆把宮里面也修一修吧,母后的慈寧宮和永福的長春宮都很久沒修繕了,正好一起收拾一下。”
說完,便踩著滑板消失了,想分辨他的去向,也只能從他身后的那兩個氣喘吁吁的太監身上推測一二了。
“誒,二弟可真是的…”謝宏悵然若失的轉過身,訕訕的說道:“伯父,難得你一起來了,結果卻…”
曾鑒跟他同時間入宮,嚴格來講是有些風險的,雖然曾鑒對外可以推說是觀摩,可在如今的形勢下,難保外朝對謝宏的憤怨不會發泄到老人身上。所以,謝宏確實有些愧對老人。
“無妨,無妨。”曾鑒笑著搖搖頭,“賢侄與皇上的言談雖是有些…飄忽,但也足見赤子之心,皇上如今畢竟年幼,心不在此,強拉他來商議也是無用。倒是賢侄剛剛做的這兩件機巧之物,再次讓老夫大開眼界啊。”
謝宏跟正德說話時,曾鑒一直在旁邊,兩人雖不顧忌他,可他還是插不上嘴,年紀的差距畢竟太大了點,代溝問題也比較嚴重。
倒是正德踩著溜冰鞋或是滑板,兔起鶻落,忽快忽慢的景象,讓老人有些眼暈,驚嘆之余,他跟謝遷不同,卻是不吝于贊譽兩句的。
正德有謝宏可以依靠,可以沒心沒肺一點,可謝宏就沒這個好運道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正事畢竟關乎生死,還是很要緊的,他謙虛幾句,向曾鑒問道:“伯父,小侄日前所說,你以為如何?”
這些日子以來,謝宏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珍寶齋上,然后又分心旁顧了一下情報系統的建立,確實是很忙。不過,軍事問題事關重大,他也一直掛在心上,也構想出了大致的解決方案,今天特意邀曾鑒進宮,就是想三人一起商議,最終確定個方案的。
不過,正德明顯心不在此,謝宏也無可奈何,反正本來也沒指望朱厚照同學能正正經經的議事,索性就先不理他好了。
“賢侄你這三策各有利弊,上策風險太大,斷不可用!”
曾鑒的話讓謝宏心中一凜。自從在宣府認識老人以來,這是曾鑒第一次對他的意見明確的提出反對意見,以前老人縱是因為不理解導致擔心,也只是詳加提示罷了。
“邊軍戰力強悍,而且皇上在宣府的時候也盡得軍心,單從這點上考慮,賢侄的上策的確不失為上策。但是,賢侄你卻沒考慮朝中的反應,如今南鎮撫司只有一千邊軍,就已經攪動了京城局勢,朝中大臣們又不是泥塑木偶,怎能容得你再調集更多的人手?”
“所以,小侄的意思是,讓皇上下密旨,然后讓江大哥親自跑一趟,只找相熟可靠的人分批入京…”謝宏用邊軍用的順手,當初為了造勢又誤打誤撞的收取了宣府的軍心,他的上策也因此而定。
“京營戰力普遍不強,就算再來的邊軍不如江大哥的部下,可依照小侄的估計,只要五千…不,三千應該就足可以與京營相抗衡,讓朝臣們無法輕舉妄動了。”上策是最穩妥,也最省事省力的辦法,此時說要放棄,謝宏是很不甘心的。
“賢侄,你浮躁了。”曾鑒罕見的聲色俱厲起來:“不知不覺的調動數千邊軍入京?這樣的事就算是放在從前,也是千難萬難,何況如今?先不說大明的軍制,單說朝中對賢侄的警惕心吧,當日在京郊死諫的御史蘇逝,現在何處,賢侄你可知道?”
謝宏茫然搖頭,入京之后,他一直見招拆招,疲于奔命,哪里顧得上那些不相干的人?
“此人現在就在居庸關。”曾鑒意味深長的說道。
“居庸關?難道…”謝宏眉頭一皺,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正如賢侄所想。”曾鑒微微頷首,又道:“此外,紫荊關如今也有監察御史在,李西涯的那個門生王新亮,前幾日也啟程離京,目的地就是宣府!有這些布置在,賢侄休說是想調動數千人馬,就算是只調動數百,恐怕不是在宣府被攔截,就是被關隘拒之關外,最終反而會授人于柄,反被…”
“確是小侄思慮不周,還好有伯父提醒。”謝宏大吃一驚,細想之下,不由冷汗直冒。
他的目光一直只關注到了京城的動向,卻沒想到外面已經有了這樣的變數。何況,入京以來,雖然障礙很多,可他卻是一直順風順水的過來了,在同伴的贊譽中,他心里甚至有些飄飄然,覺得士大夫也不過如此。
這會兒得了曾鑒的提示,他這才猛然驚覺,那些老狐貍的朝爭經驗比他豐富多了,若是拋去后世的知識所帶來的預見性,比起思謀深遠,他更是遠遠不及。
“小侄只貪一時之利,卻是失了長遠之謀,早知如此,莫不如收斂一些,或者當日多帶些人馬就好了…”最便利的辦法行不通,謝宏有些追悔莫及的感覺。
“不然,皇上返京時,朝中大員雖對邊軍和京營的差距認識不深,不過也是知道的,若是賢侄當真帶了數千兵馬入京,肯定會被阻攔,或者當即打發回去的。至于賢侄說收斂…若不是賢侄多番立威,又怎么能有今日這番局面?”
謝宏轉念一想也是,若是沒有珍寶齋,連手下的一千番子都養不起,別說更多的了。他本是豁達的人,剛剛也不過是下意識的有些后悔,被曾鑒一開解,馬上也就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