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京城新風潮 謝宏當時笑著沒解釋,不過,到了第二天,其他人卻很快就弄明白謝宏話里的含義了,或者說是懂了其中一部分。
如同暴風吹過,京城中一下子興起了一股子新風潮,而臺球就是風暴的中心。
宮里本就是個漏勺,除了特別隱秘的事情外,其他消息的保質期基本都不過夜的。王岳的動作大張旗鼓,本就驚動了無數人,而之后他又受了重大刺激,直接暈倒,群龍無首之下,乾清宮更是亂作一團。
象劉瑾這樣跑出去報信的人頗為不少,而且那些探子順便還去里面張望了一下,不是為了見識皇帝寢宮的氣派,而是想看看困擾了眾位大人多日的謎底到底是什么。
于是,一夜之間,臺球這個新名詞就傳遍了京城,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很多人都想不通,到底一張桌子如何能讓皇上沉迷月余,而且還意猶未盡。
各種謠言和猜測也是喧囂塵上,有的說桌子里有機關,有的猜測玩法才是關鍵…
不管如何說法,毫無疑問的,眾人的關注卻是從正德身上,轉移到了臺球上面,能讓以喜新厭舊的皇上沉迷不已的,怎么會是尋常的物事?正德貪玩,這條傳到民間的士林清議,這時反倒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更何況,其中又有王公公吐血的橋段,臺球的傳奇色彩和神秘性也就愈發濃郁了。無數人都在翹首以盼,想要見見這個傳說中的寶貝,能讓皇上沉迷,又讓見多識廣的司禮監提督吐血,這樣的寶貝簡直是神了!
能看上一眼,那也就死而無憾了;若是再能摸上一摸,簡直就是三生有幸;要是再能有個萬一,能把玩上一番,那真的是祖墳冒青煙吶!
臺球很快在京城中形成了風潮,其風頭甚至壓過了亮出一堆圣旨,暴打兵部主事的謝宏。
看不到的,有神秘性的東西才更吸引人,謝宏打人的事情,很多人都親眼目睹了,除了打的對象不同,打人這事兒也沒啥技術含量,當然比不上臺球這個傳聞中的東西。何況之前的懸念又持續了很久,猛然驚爆出來,其中蘊含的威力自是非同尋常。
何況,臺球的懸念還在持續,因為除了名稱和外觀,探子們卻是說不出來別的了。張永演示的時候,寢宮里只有幾個身份最高的,后面再去的,除了聽個名稱以及遠遠望上一眼,其他的都是一概不知道,當然說不仔細了。
不過這也沒關系,因為散布消息的人很多,除了各家的探子之外,還有另一群人,帶頭的姓吳,外號叫烏鴉…謝宏手下的頭號造謠手,這樣的大事怎么少得了他?
于是,又一個新名詞和臺球一起,進入了京城的千家萬戶。
珍寶齋!
名字不算出彩,可卻是人人矚目,因為跟這個名字連在一起的,是人人關注的臺球!對,就是皇上玩的那個,有消息說,珍寶齋將會出售臺球設備,并且會提供相關的培訓!
這樣一來,珍寶齋又怎么可能不受到關注?
看一眼不再是奢望;摸一摸也不單純是夢想;就算是想把玩一番,甚至將其擁有,那也不是什么虛妄!
只要你有錢,就可以跟皇上一同游戲!謝宏的廣告詞徹底讓京城沸騰了。
皇上貪玩也好,昏庸也罷,在這個時代,皇權的威嚴和高高在上卻是深入人心的。就算是朝堂上跟皇帝分庭抗禮的士大夫,也絕不敢有什么逾越,他們傾軋皇權的舉動都是冠以祖制和圣人之言的名頭,而不是堂而皇之的詆毀皇權。
因此,經過了謝宏的煽動,京城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對臺球和珍寶齋充滿了向往,就算偶爾有人懷疑其中的真實性,可聽到珍寶齋的前身正是皇莊之后,也都是疑心盡去了。御用的東西出自皇莊,這有什么可懷疑的呢?
謝宏原本的計劃之內,也有這么一次炒作,不過,現在的效果卻比他計劃的強太多了。
首先是因為正德的沉迷,讓前面的懸念留的足夠久;
而將懸念爆出來的方式又很有戲劇性,更是很真實,完全沒有人為因素,簡直就是渾然天成;
再加上謝宏及時的推波助瀾,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成就的效果遠遠超過了謝宏的預計,前期宣傳的難題迎刃而解,甚至都沒費什么力氣,又怎能不讓他興奮呢?
何況,王岳的行為給他帶來的好處還遠不止如此,如今,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老太監,謝宏心里充滿了感激,多好的老頭兒啊,簡直是喜從天降的大福星啊。
幾家歡喜幾家愁,謝宏高興了,百姓沸騰了,所以,也有人開始犯愁了。
前面說了,絕大多數人都對能陪皇上玩很向往,當然,也就有少數派對這事很不喜歡,或者說是相當不滿。他們之中,有人憂心忡忡,有人勃然大怒,也有人痛恨不已,更有人追悔莫及,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年紀都很大,地位也很高。
從前在京城中流傳的皇上貪玩、性情頑劣,喜新厭舊的消息,正是這些人有意無意散播出去的,理由么?呵呵,壞事推諉給別人,好事往自己身上攬,很多人都會這種小手段,朝臣們更是其中翹首。
而要推諉事情給皇上,總得有個由頭。曾經,朝臣們也對自己的手段很是自得,卻不想此時卻成了引火的柴薪,導致京城中的火頭越來越大了。
宮中的變故發生后沒多久,李東陽就得了消息,那時,他剛剛出了劉府,還沒來得及去尋閔珪呢。結果聽到了這么個消息,他嚇了一跳,然后很快也想到了此事有可能帶來的影響,所以他又轉了回去。
劉、謝二人也是一樣,因此,三大學士把劉府當成了文淵閣,又重新計議了一番。
對于臺球什么的,劉尚書和三大學士也都沒在意,更加不會想到后續的事兒了,四位大人都是讀圣賢書的,怎么會去研究商家的手段?
更別說這個時代的商家,對于炒作什么的還都只是模模糊糊有個概念呢。就算讓他們炒作,也不過是在街坊間吆喝宣傳罷了,除了謝宏之外,誰又敢把主意打到宮里?打到皇帝身上?
于是,幾位大人早上一起身就震驚了。這時候外面流傳的消息已經系統化了,前因后果,各種神奇,甚至很多細節問題都是隨便一打聽就知道,而且珍寶齋這個名字也已經跟臺球并列,傳得家喻戶曉了。
別人可能還不知道珍寶齋的底細,可幾位大人和劉尚書卻是昨天剛議過的,哪能不知?本來幾人只當是兩個少年胡鬧,并沒沒當是多大的事兒,擬定的策略也很隨便,可今天一看,卻發現謝宏竟然是早有預謀的,而且如今聲勢已經起來了,甚至形成了風潮。
眾人都是驚怒,驚的是謝宏的謀慮太過深遠,計劃環環相扣之處,全然就不像是一個少年,就算是久經世故的老者也未必有這樣的謀略;怒的當然是他們被耍了。
何況,謝宏既然計劃周詳,謀略深遠,這珍寶齋也不會象他們原本想的那么簡單,不說其他,只說那店鋪如今還沒開業,聲勢就已經如此浩大,那開業后的盛況和人氣還用得著懷疑嗎?
珍寶齋到底賣些什么?能不能賺到足夠皇宮用度的銀子?這些細節問題無從知曉。
不過幾位大人都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謝宏此番也是來者不善,再不能輕忽了,這次如果再讓謝宏得了手,那事情就真的很棘手了。
一定要阻止他!幾位大人都是匆匆出了門,打算在上朝之前,先行商議一番,然后擬定個章程出來,再在朝議上發難。
于是,這一天上朝的官員驚訝的發現,按規矩,應該到得最晚的閣臣和九卿尚書們竟是早早就到了,而且還聚在了一起。
朝了什么大事么?不知情人士是大多數,見了這情景,卻都是忐忑不安的交頭接耳。有那想象力豐富得,把眼前所見跟昨天的變故聯系在了一起,于是就更加不安了:是不是大人們要有大動作了?按說應該不會,可世事難料,誰又說得準呢?
閣臣九卿乃是天下眾臣的表率,平日里都是舉止從容,肯定不會有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舉動,可今天他們卻都顧不得了。
謝宏帶給他們的實在壓力太大,盡管依然沒人認為一個店鋪能養得起整個皇宮,可眾人都對謝宏的手段有了驚懼之心。他的謀劃太過奇詭,不遵循常理,卻又環環相扣,最后效果也是驚人。
不理解產生恐懼,用來形容他們的心情再合適不過了,任他們如何想象,又如何從史書中翻查,也是找不到原因來解釋謝宏的存在。
手藝神乎其技,謀略出神入化,辯才也是無雙,更有奇異的魅力——能讓皇上都傾心不已…這樣一個人,到底從哪里冒出來的?又是怎么能擁有這么多種特質呢?
他們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最后都在心里將謝宏劃歸妖怪一族,商議時也只想著如何將這個妖孽抹殺。
“閔尚書,這次怕是要勞動你了。”商議了一會兒,李東陽避開其他人,單獨拉著閔珪,把昨日商定的辦法說了一遍。
本來這個謀劃不過是他謹慎起見的隨意而為罷了,可今天一看,思來想去之下,他還是覺得這個辦法最合適。
其他辦法或者太激烈,容易引起正德的反彈;或者太慢,見不到一時之效。而不管謝宏有多少手段,總要店鋪開起來才能施展,只要單純針對珍寶齋從源頭上截斷,事情也就解決了。
“李閣老放心,此事本官定會責成順天府全力以赴。”閔珪跟李東陽沒什么私人交情,可應諾的時候語氣卻很有力。
倒不是為了別的,大朝會那天謝宏舌戰群儒,固然是威風八面,讓正德很開心。可他也結下了不少仇家。閔尚書就是其一,而且是仇恨比較大的那種,他被謝宏多次搶白,顏面大損,對謝宏的憤恨并不在劉大夏之下,所以,這時也是慨然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