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千重《世婚》——世代為婚,不問情愛,只合二姓之好。春花般凋謝,又得重生。一樣的際遇,迥異的人生,她知道過程,卻猜不到結局。
夜晚的風在草原上肆虐,明月高升,寒星黯淡。
蒼穹之下,有狼嚎聲從遠古傳來。
正站在破氈包外,試圖以星星分辨方向的莫璃忽的打了個哆嗦。他在的時候,這樣的聲音對她來說是充滿了異樣的神秘感,他不在的時候,這種聲音,只會讓她覺得汗毛直豎。
她慢慢退回氈包,借著月光,走到角落邊坐下,然后又往剛剛倒下的那大漢的方向看過去。那個突厥人離開的時候,已幫她將此人捆綁起來了,所以眼下即便他醒過來,對她也沒什么威脅。
眼下,真正的威脅,卻是來自那不知名的方向。
冷,很冷。
這氈包根本不擋風,即便她縮著身子躲在最角落里,牙齒也開始不停地打顫。
之前因為緊繃著神經,所以沒什么感覺,此時,思緒慢慢捋清后,緊繃的神經才稍稍一松,身上所有感覺就跟著全部覺醒。白天還特意加件大毛的披風,此一刻,卻感覺這件在永州足以在大雪天御寒的披風,根本連從外吹進來的風都抵御不住。
不知阿圣那邊,什么時候能找過來。
這個世界只剩下她的時候,安靜地有些可怕,刺骨的寒冷,讓她不禁想起掉進冰窟窿的那一刻;想起那個陰冷的秋日,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父親;想起這兩年多來,她做過的每一件事;想起遠在永州的祖母母親和雪兒;想起剛剛從姬御風嘴里聽到的那些話…
心中燒著火。眼里有些潮濕,嘴里有種淡淡的腥咸味。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又有狼嚎聲傳來。而且那聲音聽著似乎比剛剛近了。莫璃回過神,拿僵硬手在自己兩邊胳膊處搓了搓,忽然想起剛剛那個突厥人走的時候。似乎將棍子扔在這氈包里了。她在手上呵了幾口熱氣,然后趕緊站起身。朝印象中的地方找了過去。可找了一會后,除了沾上滿手的灰土,她什么都沒有找到,難道是扔到那邊去了?莫璃往被綁著扔在氈包另一邊的男人那看了一眼,遲疑了一會,便走過去,手里總得拿個防身的東西才安心。
小心走到那邊。眼睛才一掃,就瞧著那男人后面果真扔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因正好對著月光,所以她看得很清楚。可當她從那男人身邊經過時,她的裙擺卻忽的被抓住了,冷不丁地拉扯,莫璃嚇得渾身一顫,垂下眼,便瞧著地上那人動了一動。
竟就醒了!
她一驚,勉強穩住心神。就要拉回自己的裙擺,卻不想那人抓得極牢,偏這裙子的用料很好,韌度極強。她不僅扯不回來,連撕也撕不了。
似乎那一棍打得太重了,那男人一時間也想不起來自己怎么會變成這樣,只是下意識地抓死手里的東西,然后用突厥語罵了一句。莫璃瞧他似乎還要掙扎起來的樣子,生怕那根繩子困不住這壯漢,心里大急,可此時她手上什么東西都沒有。
草原上一個擅武的男人,即便是手腳被捆起來,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還是一樣具有危險性。
莫璃硬拉了幾下,幾乎都要將那男人給整個拖動了,卻還是沒法扯回自己的裙擺。
那男人經這片刻來回的拉扯后,似乎慢慢想起眼前這女子是什么人了,于是月光下,他面上的表情愈加猙獰。外面是呼號的寒風,帳內是相持不下的兩人,雙方都不說話,只是各自緊張地喘息,一步不讓。
莫璃咬了咬牙,就將發上的簪子給拔了下來,緊緊握在手中。
可,就在她要朝那個男人的眼睛捅下去的時候,門口的月光忽然一暗,與此同時,那個男人的表情跟著僵住,隨后,莫璃發現,一個黑色的影子伴著令人寒毛直豎的氣息,從她身后,悄悄漫了過來。
裙擺上的力量忽的松了下去,她緊緊抓著手里的簪子,僵硬地轉過臉。
清冷的月光下,一匹渾身泛著迷絢的光輝,足有半人高的銀狼,以一種睥睨之勢,立在那沒了氈簾的門口,一雙在黑夜中發著熒光的眼睛,靜靜看著他們。
寒風呼過,它身上的皮毛微微拂動,銀光如水般洗來。
簪子,從手中落了下去,發出叮的一聲微響。
銀狼踱步而入,莫璃腦子一片空白,許是因為太過震撼,她甚至連跑都忘了。
深秋,正是動物開始儲蓄食物的時候…她腦中剛閃過這句話,那匹銀狼就往她走了過來,莫璃猛地回過神,腿一顫,不小心踩住裙擺,隨后就往下一摔。
銀狼撲上來之時,莫璃閉上眼,如下注般的喊了一聲:“小灰!”
外面忽然傳來“咦”的一聲。
乞顏部,阿魯威族長的氈包內還在為莫璃的事商議的時候,一個平日里跟阿圣說得上話的中年漢子捂著半邊臉走了進來,然后道一句:“才碰上,還不等我勸兩句,給了我一拳就又走了。”
此時,這帳內已經站了四位臉色帶著烏青的男人,都是追去勸阿圣,然后被一拳給打回來的。
長老們看著那一個個烏青眼,面色漸漸沉了下去,這都是族長或是長老們的后輩。雖說草原上的男人大都不拘小節,但這種不拘小節是在同一階層才存在的,就算阿圣的身份再特別,但這些人的身份也不一般,他一句不說就直接出手,怎么都有些不顧族長和長老們的面子。
“說了乞顏部的人也一直在找。”
“說了。”
“說了是族長請他回來的?”
“說了。”
“說了當時發現有突厥那邊的人在跟著?”
“也說了。”那漢子點頭,卻張口后,又道,“就是不知他聽沒聽進去。總歸我都是追在后面用喊的。”
這時,阿魯威族長忽然開口:“隨他找去吧,出不了幾天他便知道了。眼下他越是緊張,到時他對突厥人就越是憤怒。”
幾位長老相互看了幾眼,用眼神傳遞了一下訊息。然后都點了點頭。
那幾個帶著烏青眼的男人卻是不知族長和長老們心里的注意,此時他們都以為莫璃的失蹤。就是突厥人搞得鬼,因此也跟著點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忽然有人沖進來道:“找,找到了!”
阿魯威族長微怔,就看了旁邊幾位長老一眼,其中一位長老即問:“是阿圣找到了?在哪里?”
“不是。是,是索正大王子派出的騎兵撿到了莫姑娘身上帶的荷包,現在阿圣跟索正大王子的人一路追尋過去呢。”
阿魯威族長站起身,問了一句:“人還活著?”
“這,這個還不知道。”
幾位長老紛紛站起身,又相互看了一眼,面皆閃過幾分擔心。
其中一位長老最先回過神,即往旁喝了一句:“還不快動手跟過去,莫姑娘是我們的貴客,又是在我們部里不見的。這會總算找到了,好愣著做什么。”
帳內的那些小子都出去后,他們才又低聲交流了幾句,然后便也跟著往外去了。
“要不我讓人去大汗那里將那兩匹黑狼帶過來幫你?”索正大王子隨阿圣換了好幾個方向。奔了幾十里后,見阿圣忽的又停了下來,便知道他追尋的氣味又亂了,于是便拍馬趕到他旁邊道了一句。他嘴里的黑狼是王庭里馴養的兩匹獵狗,追敵的本領不必阿圣差,只是那兩匹獵狗是大汗的心愛之物,從來不外借,索正也是瞧著事情差不多了,才提了這個建議。
阿圣沒理他的話,而是仔細分辨這殘留在空氣里的氣息,其實早在白天,他就已經失去她的蹤跡了。可是,剛剛拿到那個荷包后,他似乎又找到了方向,但一路尋著追到這后,卻突然又察覺別別的氣味。
他們才停下片刻,后面就追上乞顏部的人,以及索正大王子派出來的近百名騎兵。
茫茫大草原的夜幕星光之下,這百來號人,個個騎著馬,披著薄甲,且有近一半人手里舉著火把,煌煌火光,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怎么了?”阿魯威族長追過來后,便打馬跑到阿圣身邊,朝索正大王子點了點頭,然后問了一句。
索正大王子才要搖頭,卻就在這會,周圍的騎兵忽然發出一聲如吸氣般的低呼。
“那,那是——”
“圣狼!”
“是圣狼!”
索正大王子猛地轉頭,即見前方約兩三百米遠處,一匹沐浴在月光之下,渾身泛著光輝的銀狼,從山丘后面緩緩走上來,立在最高處,冷冷注視著他們。
隨后,一聲長長的狼嚎,順著風震動整片草原。
很遠的地方,有此起彼伏的狼嚎聲相呼應。
所有突厥人都愣在原地,就是乞顏部的人也都噤了聲。
此時此刻,在這樣的月夜,忽然看到這樣一匹傳說中的圣狼,很多人,都忘了應該怎么做,只是愣愣看著。
狼,是突厥人自祖上傳下來的圖騰,是他們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賦予的信仰。
索正大王子是最先回過神,下意識的就想轉頭看阿圣,卻還不等他側開臉,就又瞧著山丘那邊,圣狼的后面,有一女子,沐著月光緩緩行來。
再接著,又一男人,身后似拖著什么,同那女子一塊走上那片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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