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大內深外。靜御殿。水蔗晶石垂簾,一席金縷衣的特盈郡主,正和其母華婉公主于翠玉棋盤上落黑白子殺伐天下。執子之間,兩人之前那番討論帝國大臣派系的話題尚未結束,就被這番來自列王宮的天地異象驚動,扭頭朝外遙望。
持盈的心臟都不免輕振一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橡,在那里發生了。華婉公主凝視著那處的異狀,半晌之后,語氣輕松“不過一場糟糕的天氣而已,最近的天氣,和本宮的心情一樣糟糕透了!”
華婉的心情糟糕,自然是因為清平的到來,仍是在這帝都掀起了不俗的關注和焦點。其仍存的影響力,無容置疑。
聽聞母親這話,持盈郡主那粉色的唇瓣輕輕一咬,不知如何,又想到了那天的韓雪和那個叫楊澤的大曄小國蠻民!但隨即她便冷冷一笑,她要讓他明白,在這盛唐帝國得罪了自己,那么他吃苦頭的時刻,還沒有真正到來呢!
帝國相國府的高樓之中,同樣看著那列王宮奇異天相的相國劉更新叔樓,面對此幕,也是神色微懔,喃喃道“這闌蒼修院的列王山,天地靈氣的濃郁,真是讓人好生忌妒啊!”又對身邊一人道“不久之后,就是闌蒼修院普天院比,你一定要進入,見到那之上的…大師!”
此時的列王山頭頂靈氣漩渦,只是更加劇烈了,且因為高速流動,而引起道道電芒游龍般攢動。如同浮在這帝都一角的雷云。雖然天相極為顯眼,引得帝都不少修行者訝然張望,但大部分人,仍然還沒有想到令人警覺的地方去。只當是偶爾不尋常的天地靈氣波伏潮汐而已!
宗室部安排的公主府之中,清平公主面容嫻靜,聽著管事俯身半跪回稟“楊三世子此時并不在西軒別院,就是他的親信宗守和溫荃,目前也并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三世子仍然是不見蹤影么”清平公主的頭抬了起來,目光越過她的公主殿,遙遙落在了那遠方天地間的雷云之上。在那停留了片刻,眉梢,已然輕輕的揚了起來。
此時就是列王山山腳,修行院的眾多弟子,也為這頭頂突然發生的變化,忍不住走出房舍,抬頭仰望。
這是一幅很奇特的場景。這些弟子們或佇立于房舍間陣陌的道路,或憑欄眺望,或立于人字脊的屋頂上,仰天望去。夜光照耀在他們身上,投下散布各處一道道倏長的影子。
韓雪,楮衛,柏森三人,也是其中一簇。陶子義回了趟在京都府的家府,雖然此時和他們并不在一起,但相信此時此刻,也定然和他們以及帝都那些修行者一樣,會遙望此處。并為這番天相感覺到隱隱的詭謫不安,卻又覺得有種末世般的壯麗!
列王宮后院內室之中。
有人睜開了眼睛。抬頭看向天穹,感受到那股靈氣異常的波動,
然后開口“師兄,你怎么看?“列王宮中不止一人,其實有數人。
具體來說,是五個人。
列王宮之內,只有四名世間傳言的大師。乃是長住于列王宮的四位長老。這四位長老是闌蒼院最高議會紫竹園之中,份位最高之長老。
終年居于列王宮之內。也只有這四人,位于這列王山,卻能如西陀圣者大士,東正教門印光大法王一般,躋身這東方大陸頂級修行者行列,威懾世間。
他們分別是涅法長老,涅緣長老,幻生長老和幻滅長老!
列王宮,只有這四人可以高臥這登頂之處。但今日,卻有子第五個人。
第五個人是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人。他原本和四位長老一起,在這列王宮大殿之上,盤腿閉目靜心休養,但此時,他也明顯被驚動。
開口詢問的是幻滅長老,乃是四位長老里形神最枯靡的一人。而四長老中最令人過目不忘的是涅緣大師,其面色豐澤潤朗,肌膚如新生幼童,令人懷疑他修習了這世間虛無縹緲返老還童的玄法。
涅緣目光微瞇,然后沉吟道“相當古怪,這一向穩定的天地靈氣,怎可能今日變得不太穩定起來?我能感覺到頭頂靈氣的不安那人正在小道上攀登,沖我列王宮而來,難道正是此人,攪動了這天地靈氣?”
“登道而上,難道是沖著我們幾個老骨頭而來?世人皆知我等早已閉關不理世事。既然親身登道而來,無非是求緣得法。此人在四千級臺階還能繼續往上,其毅力潛能,著實讓我驚訝。不過這第六千級,
應是他的極限了吧!”
幻生長老眼觀鼻,鼻觀心“緣法而生,緣法而動,緣法而滅,乃自然常事。萬物變化,自有其理。而更何況此等異向,正發生在我等閉關之間,正是蒼天要考驗我等是否有毅力和定力,勘勘破外相。”
四長老中為首一直沒有說話的涅法長老,此時眼底亦露出熠熠之光“師弟向來心清慧明逢此關鍵時刻,異變到來,正是蒼天的契機。對我等能否斬斷這外間所有羈絆,進入無明真如境地的考驗!”
修行乃是修心,類似四位長者的修為,要在這修行之路上更貼近天道,所需要的無非是對法道更深刻的領悟。
四人閉關尚久,只是沒想到在今日被滋擾。然而在四人看來,這便如同是冥冥的天意,對他們意志修行的考驗。
幻滅長老似有所覺,凜然道“師兄!天地靈氣的濃烈程度,似乎有所減少了!”
涅法長老恍若未聞,閉上了眼睛“從來真是妄,今日妄皆真。
諸戒定慧及淫怒癡,俱是梵行。一切煩惱,畢竟解脫。法界海慧,照了諸相,猶如虛空…”
伴隨著他的真言默念,其余兩位長老,對外界不聞不問,亦逍入寂然冥想之中。
幻滅長老那原本急躁的表情,最終朝向天空望了一眼,又含著不甘的緩緩閉上了眼睛只是在這最后,朝那中年人道“罷了弘運,我等入定之后,這外間一切事宜,便交給你了。”
話落下,幻滅長老,也隨之和身邊三位師兄一起,沉入了絕對的空無清凈之中。
四位威懾東方大陸的超卓大師如今如泥塑了般,像是佇立這內室的銅像表情浸入一片喜樂安詳之中,仿佛被時空所凝固。
那位叫弘運的中年男子大概知道若非四人勘破真如覺醒,此時就是刀劍加身,他們都無法再醒轉過來了。
頭頂虛空之上的靈氣漩渦,正在劇烈下沉朝著那列王山的羊腸小 道匯集。那位中年男人,從盤坐入定,緩緩站了起來。
月光投射而下,將化的背影,籠罩在一片莊穆和強大之中。
摧毀了一枚八尺瓊天玉,靈氣爆炸開來引發的天地靈氣潮汐,直灌而下,如同尋找到了宣泄口,又如同狂奔的野牛潮找到了牧場,瘋狂的朝著古濯內部沖擊。元神老頭已經化作一道純白的光芒,閃入了古濯黑劍之中去。
鑄造一件六階靈寶,所需要的靈紋刻畫,楊澤根本無法完成,而元神老頭,便以此代勞!
伴隨著元神老頭形成純白無暇的光芒射入古濯劍體之上,那些成漩渦狀借著天穹涌入的天地靈氣,似乎也被那道純凈光芒引導,竟然在古濯黑劍的劍身上開始畫出繁密復雜的靈紋!
與此同時,天地靈氣朝著古濯之內的宣泄亦讓楊澤此時感覺置身萬里海底的身邊可怕靈壓,頓時輕松許多!那種似乎要將他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壓斷的可怕壓力,在這一刻出現了松懈!
在這一刻,伴隨這古濯劍內元神老頭的引導,瘋狂吸收天地靈氣刻畫出來的靈紋,但似乎正遇上了瓶頸,變得緩慢起來。
元神老頭的聲音,在化識海處震響“我需要更多的天地靈氣,去靈壓更大的地方!”
伴隨著身邊壓力的松懈,楊澤再不遲疑,雙腳再猛然蹬地,身子如箭,朝著第六千階以上的臺階,繼續往上!此時列王山的山頂之上,天地靈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漩渦的尾部,正是楊澤手中的古濯!
他持著古濯,頂著威壓不住朝上狂奔,古濯也在瘋狂攫取這天地間的靈氣,分攤楊澤所面對的靈壓!
到了第七千級的臺階處,楊澤終于承受不住,一口血噴出!那血在周圍的強大壓力之下,竟然形成了一道血箭,激射石面,噴濺在臺階金剛石石面上,立時現出坑坑洼洼的痕跡。
但隨著到達七千級臺階的位置上,天地靈氣氣壓差顯得更加巨大,是以沖入古濯中的靈氣,更是源源不斷。
古濯之上那劍身以下的靈紋,正在元神那道白芒的引導下,蝕刻出越加繁復的靈紋,而伴隨著一個個線條復雜,但自成小系統的靈紋出現,楊澤分明的感覺到,古濯劍身上浮現出越來越讓人感覺壓迫的氣息。這正是一件強悍靈寶,正在形成之初的過程!
“這七千級臺階,所攪動的天地靈氣更加劇烈,但相應的靈壓也極大小子你若承受不住,便不要以生命來開玩笑!”元神老頭的聲音,重振識海,將險些要暈過去的楊澤,重新稍 稍清新了一些。
他此時的體內之中,無論是靈脈之力,還是自身氣機,都在超然發揮著,抵御外界的壓力,否則稍有松懈,他只怕此時早已經被擠壓成為灰飛!這七千級臺階之上的威壓可怕程度,非他可以想象,而他,的確是慢慢的支撐不住了!
但最讓他感覺可怕的是,在七千級臺階往上,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似乎正從這里,一步一步,拾階而上。在這種境地下還能堅定不移繼續往上的人,已經可以稱之為怪物!
他要踏上去,不光是為了完成鑄劍,更是要,沖破進入桎梏了他兩位大哥的列王宮之中去!
楊澤牙齒抵在了自己干澀的嘴唇之上,然后牙齒毫不猶豫,狠狠咬下!
血腥味在口腔的蔓延和劇痛,令他神智獲得了少許的恢復。這一刻,他從腰間再掏出了第二枚瓊天玉。眼睛里的肉疼一閃而過,然后他運足滅氣,狠狠將其捏碎!
嘭!得一聲巨響,第二道靈氣爆炸,在盤山的半空,陡然炸響!
最重要的是,那爆炸噴出的淡藍光華,從他所在的近山腰處,豁然如浪濤般排迭激射!
如果說第一道的爆發因為山勢的遮掩和古濯的吸取,所以被掩蓋了下去。但這第二顆瓊天玉的爆炸,就再也無法掩蓋!
幾乎是全帝都,都見到了列王山的變故!
山腳的闌蒼修院無數弟子修行者們,已經轟然四起。
爆炸的光芒,將他們的臉照射在光芒之下,顯出一張張倉惶震驚的面容“列王山,出變故了!”
“到底發生了什么!”
“那里有人!”
“有人居然在攀登,那連大修行者都要禁足的山道!?”
“我們闌蒼修院,除了那隱世不出的四大長老外還有什么人有資格和能力,去攀登那山道登頂?”
“不可能…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