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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三千大道取其上

  青羊宮供奉道尊的后山入口在宮門內院依柳園,依柳園內有一湖,邊緣全是垂柳大樹,中央有一可供門人聚會聊談的會所大亭,是以因此得名。

  這里風景極好,碧水通澈,上古沉底的古木,從外部看來依然是纖毫畢現,水草浮萍因獨特的靈氣而成金色碎花,時常有五顏六色的蝴蝶飛舞其上。

  這般美景和充裕的靈氣,向來都是宮門弟子在此閑談小聚,感悟自然美景,靜思修行之所。在這里的門人也不少,自然見到了程唐鏡四人路過內院,朝后山門而去。

  眾人大體猜到了些什么,前些日子還傳出程唐鏡警告楊澤的事件,如今他們去了后山。那么等待著那個成天飼養道尊的那個入門弟子楊澤的是什么,眾人都不言而喻。

  在柳林和湖水間靜靜吐納靈氣的一些弟子,見到那四人上山的背影,也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對這種事情,他們雖不贊同,但倒也無法阻止,更何況,他們也沒有出手阻止的立場。只是稍微有些對那個后山單薄的身影有些同情而已。

  但是沒想到過不了半晌,這個原本很靜的依柳園,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嘈雜驚動了。

  眾人紛紛朝著嘈雜處望去,只看到王君,陳牛等人鼻青臉腫的抬著一個滿臉是血家伙從后山小道上跑了下來,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等到眾人再仔細分辨,立即也就能認出那滿臉是血的弟子,居然就是之前的程唐鏡!

  這下還不立即炸開鍋來,多少還是一同修行的門中弟子,多少也有些礙于同門情誼,看到此番慘狀,當即倒也圍了很多人上來,免不了一番外表噓寒問暖但實際極為想知道發生什么的好奇。

  程唐鏡王君等人臉色極為難看,面對眾人“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雨打芭蕉般密集的詢問,這種臉他們如何丟得起?當即四人恨不得掩面而逃,迅速分開人群朝內院奪路而去,就這樣身后還緊隨了不少要窮根究底的弟子。

  天下間沒有密不透風的墻,更何況是在天墟這塊地方。很快有關程唐鏡等人找上楊澤,卻被他一個地玄六品的入門弟子痛打一頓的消息噴薄而出。

  宮門內院各處,演武場之上,柳林之間,內院門廊處,人們碰面的時候,此事立即成為人們近期紛紛議論的熱門話題。

  “這個楊澤,下手實在是過重了...”

  “是啊,畢竟是同門,更何況算起來還是他的師兄,無論事情如何,也不能打人啊...而且還打得這么慘...嘖嘖...”

  “話說回來,似乎也是程唐鏡等人找他麻煩的吧...”

  “這小子成天照料飼養道尊,竟然能打傷四個普通弟子,雖然最強的只是地玄三品...但是以其實力來說,還真是看不出來吶。”

  對于宮門外部的這些四起的議論紛呈,處身后山之上的楊澤,自然不知道此事已經在宮門廣泛的流傳,幾乎已經成為人盡皆知的事情。就是暫不知道的人,和門中弟子找個涼亭一坐,自然就會有人湊上前帶著些神秘兮兮的擠眼,“程唐鏡你們知道吧...呵呵,前幾天啊...”

  對于天墟這種時而連靈尊宋臻今日穿了件什么衣衫都會引起幾大宮熱議的地方,近期入門飼養道尊的楊澤本就是個熱點,如今再傳出打翻程唐鏡四人,一時就連附近兩個宮都知道了,一些信箋雪片般飛往青羊宮去。

  天墟各大宮之間交流的信箋都是用特殊的靈紙所制,折成紙鶴,上有符文,能將信箋的內容驅動飛行到所交流的人手中,且一旦被外人截獲,立即就會自動焚毀,所以有保密性。

  不遠處的天墟逍遙宮浮山之上,一個衣冠青年正在屋舍之中,迎著春光展開了手中的符鶴箋,想了想,提筆在鶴箋之上,寫劃了一番,然后手一抬,寄往青羊宮去。

  程平遠是程唐鏡長兄,原本和程唐鏡乃是下屆晉國的貴族子嗣,但是兩人天資卓絕,在天墟十年一度的擇徒之際,在下界一個大陸被天墟長老看中,帶上天墟之地來,只是進入天墟,便一切依照天墟規矩辦事。程唐鏡被分在了青羊宮,程平遠則進入了逍遙宮。十年以后,程平遠卻是先一步成為了天墟的“士”一級弟子,修為也比程唐鏡多提升兩品,位于地玄巔峰。距離天玄僅一步之遙,只要勘破門檻,隨時可入天玄之境。

  天墟“士”級弟子便有了下屆歷練的權力,這次程平遠初入士級弟子,在下方原大陸歷練之時,還去了故國古晉一番,知道以前的家門,比起十年前更上一層樓。所在國王室知道兩人被至高之地的修行者帶走,極有可能成為日后晉國的一大隱隱靠山人脈,是以惠及家門,使得家門盡管資歷平平,但也在晉國內擁有極大地影響力。

  所聞所見,讓程平遠微微有些自豪,剛才提筆寫信,都有剛勁之意。很快,來自程唐鏡符鶴的回信便寄到了,“兄長初下界歸來,此事還擾你視聽,弟心有不豫。那楊澤是我青羊初入門弟子,地玄六品,并非修為壓制,只是身法尤其古怪,但無論如何,敗就是敗了。弟必勤學苦練,以期早日約斗于他,一雪前恥。”

  程平遠捧著信箋,從字里行間的擔當和認栽之間,程平遠隱隱有那么幾分驕傲,心想這才是自己的兄弟,這才是天墟的弟子。

  這些天他在逍遙宮,也能知道不遠處青羊宮最近挺鬧騰,后來消息傳過來,才知道是自己兄弟和一個入門弟子比試不敵的事情,是以才寫信過問。如今過問之后,又心境平緩,準備捻一道真火,將手中符紙鶴燒除,想了想,又將紙鶴展開,續提筆寫上,“你和他的沖突,最終以你斗敗告終,且以四敵一,此事絕非光彩,我兄弟二人身處天墟,便不能丟了故國家門的臉面。不過事既已如此,那就到此為止...不過那入門弟子,只是地玄六品,何以于你們一干更為高明的修為對敵,還壓制而勝。為兄正處地玄巔峰往天玄一境突破的關鍵門檻,若能一探此人虛實,或許大有裨益。為兄改天將以個人身份,前往拜會,并無我為你出頭之意,你等不可聲張!”

  將紙鶴寄出,程平遠倒也微微怔神,地玄六品戰勝四名都不弱于他的修行者,且是以壓倒性的優勢。這就足夠耐人尋味了,更引起人極大的興趣,難怪青羊宮那邊引發這般熱議。以強勝弱自然是天道規律。而以弱勝強,如果不掌握莫大的“擊奇”至理,則不可能成功。正合奇勝,不光是兵法至理,更是修行至理。

  程平遠如今止步于天玄境,一直都處于“正合”。無法喑合“擊奇”的一面。正如乾坤陰陽兩面,欠缺一面都無法達到上乘。如果能借助這個青羊宮門內很善于“擊奇”的入門弟子,探究天玄秘境,或許還是一大契機。

  想到這里,想到那近在咫尺的天玄境界,程平遠渾身都開始莫名興奮起來。

  在外界如此這般熱鬧的時候,楊澤當然不知道竟然引起了這么大的熱鬧。他還完全沉浸于小師尊那宛如一個巨大武庫的寶藏資源之中。

  “在功法之中,氣海,存意這兩個境界,所能學會而沒有副作用的功法,統一被稱為“氣”的級別。而適合地玄天玄這兩個境界的功法,則被稱之為“玄”級。氣級功法學習起來倒也簡單,只要修為達到,修行者都可以研習。氣這一級的功法,想必你也經常可見。而這之上,便是適合地玄境,天玄境修行者所修習的“玄”級功法。”小師尊娓娓而道。

  楊澤點頭,氣級功法,大曄國,乃至周邊不少國家之中,倒也很為流通,這個級別最特別的在于教會修者,如何將天地元氣為我所用,提煉出真氣,施展出各種不同的效果。其中最特別的,便是能以氣凝形,使得原本無形的真氣,在通過極大地密度聚合之后,達到有若實質的殺傷效果。

  而玄級功法,則是給地玄,天玄兩大境界的修者準備。最突出的便是能夠施展各種神通。御使飛劍百里傷人,在楊澤流落地海之時,面對的修行者曾有罡氣戰甲護身,能如同恒木玄的水玄功一般,借助自然威力產生強大殺傷,都可以辦到!玄級功法,就極為可觀。地海七大境主,就各會一套玄級的功法。并且奉若珍寶,乃是各大境主不傳之秘。

  就是楊澤所在的大曄國內,橫豎數起來究竟到底有幾套可被稱之為玄級的功法?只怕都是屈指可數。

  小師尊在這個清涼的下午,也不顧地上的草屑,盤坐在地,唾沫橫飛得道,“不要以為玄級功法就更厲害了,那也只是小道而已。再往上,便是只有大修行者所會的“意”級功法!”

  只有小師尊這樣的人物,才敢稱呼玄級功法為“小道”。至少對楊澤而言,他對玄級功法的敬畏之心絕對不小,在地海初遇過幾次,每一次都折磨得他。

  意級功法?那更是他想都不要想。這些功法更需要人具備意境,那是晉升至道通境的大修行者,才能領悟的某種玄奧。只有具備意境,才能修煉意級的功法。

“如果說玄級功法是借自然之威,那  么意級功法,就是讓凡人擁有操控自然的偉力。修習意級功法,翻江倒海,也并無不可。”

  楊澤一臉諂嘆的看著面前小師尊,“翻江倒海,到底是怎樣的倒騰法?以小師尊的修為,你所掌握的意級功法有多強?能不能把這天墟之地給倒騰個個去?”

  楊澤腦門頓時挨了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

  “不要打岔,把天墟十二浮島給翻倒了,那我以后住哪里去?外界游歷,總還是需要有個家的嘛!”

  這番話雖然是惱罵。但是楊澤卻從中聽出了某種強悍至絕的味道。如果不需要住的地方,如果不需要有家。眼前的這個小老頭,難道還真的可以將這天墟十二浮山,統統打到下界去...?

  這TM是怎樣的力量。不可想象。

  “以你現在不過區區地玄境,連意境這種東西都可望不可即,想要修習“意”級功法,無異于癡人說夢而已。不過你這小子因為是靈脈之軀,倒是靈覺聰慧,任何玄級以下,不需要意境,只講究聰慧的復雜功法,都可以很快被你解構悟透學會。當然學會是一碼事,能不能熟練運用爐火純青又是一碼事。”

  “熟練無非千萬次的練習,運用無非掙扎于生死的刻苦!我會將其運用得爐火純青...只要你肯教給我。請你...教給我!”

  看到楊澤的神情,小師尊怔了怔,撇了撇嘴,“是之前的經歷,從而讓你如此這般的渴求力量么?”

  渴求力量?

  發配流亡地海,見到神道齋巨艦圍堵時的恐懼。在地海身份暴露之后,被惹得大陸年輕勢力追捕的落荒而逃。甚至于紀靈兒,軒轅晴朗,軒轅鱈天,都最終因為他,被逼到死地,不惜違背師門意愿,玉石俱焚讓他不至于被那些強大的外部勢力捕殺。

  面對那日紀靈兒御雷升上半空的背影,面對一個需要女人來保護的自己,自己渴求力量嗎?不,他渴望的是強大!

  是真正能左右自己命運,以及能護佑身邊人的那種強大。

  楊澤長躬,在這個瘦小老頭的面前雙膝跪地。面前老者雙目在那一刻瞇到極致。那一刻梨花樹萬白凋落,天地仿佛下了一場雪花。

  “師尊,請你...指引我變得強大!我想變強,我想命運由我掌控而不是由天來定。我想身邊的人,再不要被奴役。被壓迫。被傷害。不要絕望和悲傷!”

  識海中的元神老頭,微微的嘆了口氣,只有經歷過記憶中那般逃亡如狗的日子,才明白楊澤這句話說出的重量。

  小師尊靜靜的注目著跪拜的楊澤,玩世不恭盡去,眼底現出一絲滄老的神態,淡淡道,“明白了...我天墟三千大道,玄級之中,唯有一道,凌駕三千大道之上,名為《三千涅磐》,功法雖是玄級中階,但每達到一個階段,便會經歷一次涅盤,從而更上一層臺階。達到玄級上階。而后再上,便能邁入意級功法。實在是我天墟至高功法。如若學成,將一舉奠定你超卓大修行者身份,只是能學不學會,便存乎與你一心矣...”

  三千涅磐!

  莫名的,在小師尊面前,迎著暉光,只是聽他淡淡吐出這功法的四個字。就讓楊澤生出一種臟腑都為之澎湃的心境,仿佛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符合某種天地間最玄妙道理。

  “既然是功法,而我又是靈脈開啟慧覺之身,意級以下修行功法對我應該毫無難度,只要刻苦修行,勤加參悟,又何來學會學不會的道理?”

  “三千涅磐功似繁實簡,卻又似簡實繁。想要將其學會,破題之法還是在其名稱之上。若不能破題明白其真義,必然墮入死循環,就算你堅韌不拔矢志不渝,也終生難有成就,其功法的繁復程度將變得浩若星海,而你窮畢生去追逐,也難以窮其一二。”

  聽聞這個功法可怕程度,楊澤立即有些頭大起來,這莫非是術法的死循環,一旦窮究死地,恐怕終生都不得求解,不免有些頭皮發麻問道,“什么是破題?”

  小師尊淡淡道,“既是聽得聽不懂我所言。”

  “那還等什么,這三千涅磐乃是天墟至高功法之一吧?就為此,我也要闖闖。請師尊名言指點。”

  小師尊灑然一笑,“何為涅磐?”

  “難道是鳳凰重生之意?應該不會那么簡單...師尊解答罷。”

  “涅為永出,磐為諸趣。永出諸趣故名涅磐。何為涅磐?涅為永無,磐為諸穢。永無諸穢道心清明即為涅磐。何為涅磐?涅為永離,磐為諸相。永離諸相心火故名涅磐。世間人以為明白涅磐真義,乃是鳳凰重生之意,實則不過只明白外在身相。對其心相,卻始終一知半解。”

  楊澤疑惑,“師尊道法高明,雖然如此解釋,但我始終一知半解。”

  小師尊捋須微笑,“萬物道生,所謂大道三千,莫過“大”,“逝”,“遠”,“反”。是指生命中任何事物,大到一定程度就會漸漸的從你生命里逝去,逝去了就離你越來越遠,遠到了極至它又會回到你身邊,或原樣或改頭換面而來。”

  生命中的任何事物,到了一定程度會逝去,越來越遠,當你認為永遠失去它的時候,它會以另外的方式,重新進入你的生命之中。

  楊澤在那一瞬間有股醍醐灌頂的感覺。仿佛能憶起自己那異時空前身那虛無縹緲的生命。那些紫醉金迷,那些富貴人生。當這些到了頂峰的時候,似乎又逐漸遠去。到了另一個時空,他仿佛又重新開始。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悟,襲進楊澤心海,回顧兩世那些斑駁滄桑的記憶。他雙眼莫名其妙綴滿淚水。分明不感覺悲傷,但卻這般想要落淚,道,“師尊明徹萬物,只是這一句話,就窮盡人生命中的無窮道理。將那些繁復的道理,歸納為一。”

  漫天的梨花仿佛被風吹拂,突然搖曳不斷,隱隱感覺到一股旋風,竟然以楊澤為中心,無數梨花碎末,居然繞他而旋。

  小師尊抬起頭來,像是用鼻子嗅空氣間的味道一般,目光充滿無限柔和之意,“我青天河果然沒選錯人,只看隨著你這番涅磐明悟,天地道法都為所覺,引得元氣為你意動,便知道修習這天墟三千涅盤,你實乃獨一無二的人選。”

  “這套功法,法天道,法自然道。是以自然法道,道法自然。乃是三千大道涅磐而上的功法,故名——《三千涅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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