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扇門和一道窗(上)
深夜，尤里西斯獨自一人坐在伯爵城堡的墻壁邊緣，仰望著天空漫天的繁星。
今晚的星星特別的漂亮，月光也異常的明亮，天空中沒有一絲的云朵，讓星月的光輝徹底的照亮了塔吉城的夜晚。
幾只透明的蝴蝶輕輕飛到尤里西斯的身邊，向他傳達了他所想要的消息。
“爸爸，她們都睡著了。”
“城堡里沒有特別的人。”
“那邊的教堂里有人在。”
“謝謝。”尤里西斯用手指碰了碰這些隱蝶的翅膀，這是她們最喜歡的獎勵。
透明的隱蝶在月下翩翩起舞，慶祝著又一次和爸爸的親密接觸。
“那么，出發吧。”之所以選擇這樣的深夜，這樣所有人都不會注意的時光，尤里西斯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因為他現在要去做的事情，如果讓艾婭知道的話，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反對。整個使徒之團中，大概也只有阿爾塞莉婭會支持他的這次行動，但是她也會規勸他，最好還是不要這么做比較好。
但是既然回到了塔吉城，那么他就必須履行那時候和約修亞的約定，也回應自己心中最后的那絲留戀。
他想要參加神官考試，并且一定要合格，這是他還在塔吉城時最大的愿望。在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自己也決定選擇了魔王之路后，這個愿望卻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加的強烈。
或許，這是他對自己過去最后的留戀，最后的執著。哪怕知道即使通過了神官考試自己也沒辦法去成為一位真正的神官，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完成這個愿望。
“艾婭，你說過的吧，魔王就是該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不用懷疑自己的選擇。如果世界說這個選擇錯了，那么就去改變這個世界。”尤里西斯展開黑色的單翼，以墮落天使的姿態君臨在塔吉城之上，自問自答著。
如果身為魔王，就應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話，那么去參加神官考試并通過它，正是他想做的事情。
三次神官考試失敗，每一次落榜時的不甘心，后悔，困惑，甚至對自己的懷疑，那是他在塔吉城每一年都會進行一次的折磨。盡管他總是告訴自己，只要不斷努力下去，終有一天可以實現自己的理想，可每次落榜受到的打擊卻是實實在在的。
對于尤里西斯來說，那是人生中最失敗最痛苦的時刻之一，也是坎卡會主動跑過來用各種方法安慰他，最終把他灌醉的少數時間。
只有在那幾天，他才會痛快的喝酒，把不愉快的事情全部忘記。
從空中遙望過去，尤里西斯還可以看到自己曾經居住過的小樓的空地，那里現在已經長滿了青草，澎湃的生命力覆蓋了那片曾經代表他少年時期的小樓廢墟，仿佛象征著如今已經獲得新生的他一樣。
啊，是該改變了，過去的終究過去，神官考試再也不是他生命的全部。現在的他身邊有著很多很多他想要守護的人，在不久的將來他還要用自己的雙破過去的悲劇將失去的尤麗雅帶回來。相比之下，神官考試早已經不是他最大的敵人。
但是，他必須戰勝它，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來打破曾經擋住他的這道墻壁。
成為神官，這是他曾經最大夢想，即使在走上魔王之路的現在，對神官的憧憬也并沒有消失。
只是，他是無法成為神官的，正如那個世界中看到的白衣的自己所說的一樣：
“你無法成為神官，永遠沒有辦法。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是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神官的。”
如果只是偽裝，如果只是欺騙，他現在就可以說自己是一位真正的神官，也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只需要穿上代表神官的白衣，使用出最簡單的面包制造術和那奇跡一般的白銀痊愈之手，恐怕連教會都會承認他是一位真正的神官。
這樣的事情歷史上并不是沒有發生過，原本從未接觸過神術，只是普通信徒的人一夜之間覺醒了使用神術的能力。并且天生就擁有超越一般神官的神術力量。
他們沒有經過教會的儀式，也不需要那樣的儀式就可以使用神術。這種人被稱為被神所鐘愛的使者，他們有著另外一個光榮的名字“圣徒”。
但是尤里西斯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他所使用的神術并非來自自身，而是來自那些天地之間無數不在的圣靈。那些因為教會的存在而將力量遺留在大地上的古老靈魂，他的一切神術實際上都是通過他們才用出來的。
他所做的，就只是和這些擁有偉大無私品德的圣靈交流，然后把他們的力量借過來而已。施展白銀痊愈之手的不是身為尤里西斯的魔導士，而是這些古老而善良的圣靈。
對于他的請求，這些偉大的圣嶺從未拒絕過，這也是他的神術施展率百分之百成功的最大原因。要知道，哪怕是現任教皇和十二位紅衣主教聯合施展降神術的時候，也失敗了好幾次。將白銀痊愈之手每次都用出來，對于初學者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已經沒有資格成為神官。”尤里西斯看著自己身后的黑色翅膀，他早已經進入了黑暗面。盡管同樣可以使用白銀痊愈之手這樣的神圣魔法，可他的身體本質卻早已經墮落進了黑暗。
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力量都在增加，這正是黑暗之力對他的獎勵，對他選擇魔王之路的肯定。來自阿斯塔羅特的金色魔王之血和他身體融合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讓他施展起魔王劍技來變得更加得心應手。
連以前絕不可能使出的第三劍，現在他也可以自由使用了。只要他愿意，只需要一劍下去，整個塔吉城就會化為死地，被無窮無盡的黑暗星塵所吞噬。
不過，即使是如此黑暗的他，心中還是有小小的光，那是他對過去的眷戀，對自己曾經選擇道路的憧憬。
“但是，神官考試，我還是可以參加的。”這就是尤里西斯做出的決定，也是那時候他和約修亞的約定。
無法成為神官也沒有關系，但是神官考試他不會放棄，他會證明，證明自己真的可能進入神官的道路，有過那樣的機會，有過那樣的資格。
似乎感受到了尤里西斯那份對光明的憧憬，幾片白色的羽毛在尤里西斯身邊飄落，那是來自天使的祝福，來自偉大青空使者的饋贈。
“謝了。”收起背后的黑色單翼，穿著愛穿的黑色魔導士袍，尤里西斯穩穩的落到地面上，然后一步步的走向塔吉城中自己最熟悉的建筑。
塔吉城大教堂，并不是多么歷史悠久的古老教堂，也沒在大陸上擁有顯赫的聲名。這只是在繁華的商業都市的一角，用來傾聽人們煩惱，洗凈人們心中悲傷的場所。
同時，這里也是進行神官考試的報名，以及最終進行神官考試的地方。在過去，尤里西斯在這里進行了三次神官考試，每一次實踐部分都順利過關，可考試部分全部失敗了。
再次來到這個地方，尤里西斯的眼神有些朦朧，他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那時候的他一大早就來到這里，用忐忑不安的心等待著教堂的門打開。
在他的身邊，是那些貴族或者被其他神官推薦而來的考生，他們各自有著各自的圈子，唯有獨自一人學習的他被排除在外，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們談論的知識，他那時候大多數都聽不明白，因為他根本沒學習過。那時候他和他們的差距，到后來他才明白有多大。
第一次，理所當然的失敗了，他考試部分連五分之一的題目都做不完。那時候的他終于明白，從鄉下小地方出來的他，和那些貴族還有從小就在教會里學習的同年人差距有多大。
第二次，他寫完了一半的題目，算是有了一些進步，但是離考試合格依然無比的遙遠。他還記得自己看著那些根本不懂的題目的絕望，那實在是太難太難。
第三次，他終于寫完了考卷，但是錯誤率也高得驚人，其中很多題目他只是一知半解，但是還是咬著牙盡力寫出了自己的答案。
現在，他可以完全想起那三次考試的題目，其中絕大多數對于今天的他已經沒有任何難度，只有其中非常冷門的幾題還是不知道答案。將現在的他換到三年去，那么或許第一次神官考試他就已經合格。
不過，時間是不會倒流的，那連艾婭所說的至高神也做不到，所以尤里西斯也不會再去為過去自己的失敗而惋惜。
對于他來說，最重要的是現在，是他現在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他推開了門，又一次來到了自己熟悉的教堂中。
為了那個未能完成的夢想，為了和朋友的約定，他將再一次挑戰自己失敗過三次的神官考試。
這一次，他不允許自己再失敗。
這一次，他會完成自己從未完成的夢想。
這一次，他會把曾經阻擋住自己夢想的墻壁全部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