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五十一混成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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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打炮？”
距離黑虎寨十里外的清軍大營里，中軍主帳內提督龍濟光猛然驚醒起身。帳外護衛匆忙進來匯報。
“回大人的話，好像是黑虎寨方向！”
“黑虎寨？”龍濟光一頭霧水，喝道：“莫不是王大虎想要突圍不成？快傳馬漢過來見我！”
老半天，前軍協統馬漢方才急急忙忙過來回話。
“啟稟提督大人，槍炮聲是從黑虎寨內傳來，似乎是起了內訌！”
龍濟光一聽，頓時松口氣，他還真怕王大虎跑了，那樣他即沒法跟孚琦交差，也別想拿到法國人的銀子了。
只是，土匪內訌卻是麻煩，搞不好會影響和法國人的合作。
“法國人的錢送來沒有？”
“還沒有！不過法國人說他們已經派人送過來了！”
“他們的人不是失蹤了嗎？怎么——”龍濟光登時想明白了，道：“這群王八蛋這是在懷疑我們干了他們的人吞了他們的錢？這不明擺著要訛咱們嗎？”
“說的也是！”馬漢說道：“大人，今次這差事可不好辦了，若是被法國人訛上五百萬法郎，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當然知道！”龍濟光眉頭擰成了鐵疙瘩，老半天嘆口氣道：“我看不能托了，咱們先繳了黑虎寨回去也好跟將軍交差！”
“那法國人的錢怎么辦？將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得安全運回去，還不能讓英國人發現！”
“去他娘的法國人！”龍濟光臭罵道：“我這兩天兩個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怕是走晚了要出事兒！”
“左眼皮跳財，右眼皮條災，大人——”
“死奴才知道還說！”龍濟光瞪眼道：“還不趕緊把事情辦了，爺我的趕緊回去！”
“嗻！”馬漢討了個沒趣兒，轉身出了軍帳。
離開中軍后，馬漢回到了前鋒營，并為點兵剿匪，卻是自顧回他自己的營帳去了。
一旁軍校上前問道：“大人，咱們何時過去剿匪！”
馬漢打了個哈欠，道：“著個屁急！這個時候上去打哪邊合適？等到天亮了，他們內訌完事兒我們在上去！這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懂嗎？”
“是是是！大人英明神武！小的佩服！”軍校點頭哈腰的伺候馬漢重新睡下，看向黑虎寨上空的熊熊火光，只是搖頭嘆口氣。
“皇上不急太監急個啥？”軍校啐了一口，自顧回去睡覺了。
黑虎寨的槍聲直到早上四五點鐘方才停歇，但此刻馬漢睡得死死的，侍衛又不敢叫醒，因此直到早上七八點鐘提督龍濟光趕來時，侍衛們才不得不把馬漢叫醒。
“你們這群死奴才，怎么才叫醒我？”
看著龍濟光鐵青著臉，馬漢只好暴打他的幾個侍衛，將責任都推到他們身上了。
龍濟光狠狠的踹了馬漢一腳，若非不是潛邸的奴才，龍濟光早就咔嚓他了。
“還不趕緊給我（繳費）剿匪去！”龍濟光氣得話說聲音都飄了。
馬漢急忙帶好了頂戴，連滾帶爬的起來點兵向黑虎寨進攻。
號炮連天，也不知道炮彈打哪里去了，干聽動靜不見炸響，似乎放的是空炮。
清軍綠營兵聞炮聲頓時嗷嗷直叫的發起沖鋒，腦袋后面的那一撮辮子登時翹了起來。
“咋沒動靜呢？”龍濟光用手擋著陽光，看向山頭土匪營寨。
“是呀！”馬漢點點頭，那表情再說他也納悶呢！
“還不過去查查？”龍濟光登時光火，狠狠的用拳頭砸了一下馬漢的頂子。
馬漢吃痛，急忙帶人一塊沖了上去。龍濟光總覺得不對勁，于是也跟著上去。
來到黑虎寨，龍濟光和馬漢登時傻眼。
放眼望去，黑虎寨遍地死尸，血流成河，臭氣熏天。好好的一座大型山寨，一夜間竟然變得支離破碎，狼藉一片。
“恭喜大人！黑虎寨一干土匪已經被我軍殲滅！”
“放你娘的屁！”龍濟光氣不打一處來，罵道：“是你殲滅的嗎？”
“自然是大人殲滅的！”
龍濟光懶得聽馬漢溜須拍馬，轉了幾圈兒，最后停在一處殘垣斷壁旁，摸著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彈孔發呆。
“黑虎寨可有重機槍？”
“沒見他們使過？”
龍濟光納悶了，這明顯是重機槍掃射的結果，但黑虎寨哪來的重機槍呢？
“馬上清點一下人數，看看有沒有活口和王大虎的尸體？”
很快，清軍將土匪尸體清點一遍，總計五千余土匪，并無王大虎尸體。
在一處水泡子里，清軍抓到了一個還剩半口氣的土匪，龍濟光急忙盤問。那土匪之道了聲官軍后便掛了！
“官軍？”
“是說我們！”
“放屁！”
又被龍濟光臭罵，馬漢頓時不敢再言語。
龍濟光想來想去，附近并無官軍，突然道：“莫非是瓊州府的官軍？”
眼下只有瓊州府能夠派出官軍了，于是龍濟光命手下人打掃戰場，然后前往瓊州府問個究竟。
只可惜，龍嘯卿沒有給他留下什么值錢的東西。就連土匪們的那些破槍破刀什么的也一并拿走了，最后還炸塌了隧道，讓清軍無從查找。
小五指山東側的毛陽鎮，龍家軍在此休整了一個上午。經過昨晚激戰，龍家軍斃敵五千余人，重傷一人，傷十七人，沒有陣亡人員。俘虜王大虎、陳楠和李凱等二十幾個大頭目，以及六百余土匪。收編陳平等曾經跟龍嘯卿一起越獄的礦山工人四千三百余人。繳獲各種長短槍一千兩百多桿，彈藥三十余箱。土匪窩里的各種金銀珠寶和錢財二十五箱，初步估價七十萬銀元左右。糧食三千多袋，皆是陳平等四千多礦山兄弟們抗出來的。各種戰馬、挽馬、牛騾五百余匹，可謂收獲頗豐。
“大哥，你準備怎么處置陳楠和李凱他們？”
龍嘯卿還真就郁悶，怎么昨夜亂槍都沒有干掉他們呢？現在幾千相識的人都在看著他，龍嘯卿若是斃了陳楠和李凱等人，著實太美人情味兒，畢竟他們也曾經幫著龍嘯卿越獄過。而且，看符平那些人雖然惱火陳李二人，但是畢竟曾受他們的恩惠。他們心中欠著陳李二人的一個人情，也希望龍嘯卿能夠幫他們還上。
“放了他們吧！今后互不相欠，日后在碰上就各安天命吧！”
墩子領命下去放了李凱和陳楠二人，連帶著跟著他們混的四五十人也一并放了。
符平感激的拱手行禮道：“龍大哥至情至義，兄弟們佩服！從今往后我符平甘愿為龍大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其他礦山兄弟們同樣感激龍嘯卿，更羨慕當初跟著龍嘯卿一起走的那些人，此刻每人心中都想著重回龍嘯卿身邊做事，正好借著符平的話頭，眾人紛紛高喝。
“原為龍大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諸位客氣了！”
龍嘯卿急忙謙虛的回敬，感謝大家的抬愛，說些日后有福同享等客套話云云。其實他心里已經樂開了花，這批礦山兄弟們皆工事很長時間了，都是知根知底的。若是有他們加入龍家軍的話，那么無疑給龍嘯卿巨大的幫助。
龍家軍大獲全勝，斬獲雙豐收，一時間毛陽鎮的老百姓拍手稱快，感激龍嘯卿和他的龍家軍剿滅了土匪還他們一個太平生活。
消息不脛而走，龍家軍返回八所港基地時，方圓百十里的各個村鎮州縣皆知曉此事，一時間龍家軍聲名赫赫，很快便成為了瓊州府家喻戶曉的軍隊。
而作為龍家軍的真正掌舵人，瓊州府步軍管帶龍嘯卿也成為了人人稱道、赤手可熱的人物。
龍嘯卿將王大虎等一干黑虎寨土匪頭子二十余人，連帶其他土匪俘虜幾百人一并上交瓊州府知府手中，并且向英國駐粵領事亞當斯提交了剿匪報告。
本來龍嘯卿將瓊州府最大的土匪頭子王大虎交給知府蘭澤，蘭澤應該相當高興才是，因為這是一件天大的功勞。然而，蘭澤卻明白這是截了龍濟光的和（hu），等于刪了廣東將軍孚琦的耳光。一塊燙手山芋，蘭澤頓時傻眼，于是急報廣東巡撫張鳴鰭知曉，請他示下。
黑虎寨為禍多年，如今被剿滅了張鳴鰭自然高興。只是跟法國人的交易沒有完成，他這個新軍督辦卻是沒錢組建新軍，自是相當煩惱。法國人那邊咬定是張鳴鰭和孚琦這邊作弊黑吃黑，興師問罪更是令他頭疼。請來孚琦商議對策，而孚琦卻是個只懂吃虧空撈錢，不知決策的家伙。
法國人的五百萬法郎失蹤，暫時找不到證據是龍嘯卿干的，因此全都推給張鳴鰭了，要求張鳴鰭和孚琦解釋。而在瓊州府西部地區建立起來的據點盡皆被投靠英國人的龍嘯卿給拔了，更是十分憤怒。無奈龍嘯卿是清政府官員，又是英國籍，還有英國駐粵領事亞當斯撐腰，法國人沒有借口不易親自動手懲罰龍嘯卿。
張鳴鰭不敢去求法國人了，不得已，只好向英國人求助。
亞當斯得知龍嘯卿剿滅了黑虎寨之后，相當高興。立即取消了在香港的例會，返回廣州看法國人和張鳴鰭的笑話。
張鳴鰭登門拜訪，亞當斯自然一頓數落，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方才罷休。
張鳴鰭求亞當斯借款組建新軍應付上峰檢查，亞當斯畢竟是老政客了，喜怒哀樂不影響他辦正事。英國人巴不得清政府向他們借款，這樣就可以開條件從中國掠奪更多的利益了。因此，一事歸一事，亞當斯還是要借款給張鳴鰭的。
跟張鳴鰭談妥了借款一百萬英鎊的相關條款之后，亞當斯突然想起了曾允諾龍嘯卿的事情。眼下龍嘯卿的確很有本事，幫英國人打擊了法國人更是獲得了粵省的借款合同，因此亞當斯認為龍嘯卿還有利用價值，隧提出要求龍嘯卿擔任新軍二十六鎮總督官。
張鳴鰭嚇得半死，忙到：“領事先生，不瞞您說。下官知道龍大人是大英帝國的人，本不該阻止，只是新軍的總督官全部都得由陸軍部任命，而且必須是北洋系軍官擔任，下官真的做不了主！”
亞當斯想了想，說道：“難怪你們只成立混成協卻不成立鎮，想必是一旦成立鎮，軍權就會落到北洋系軍官手里吧！”
張鳴鰭驚訝的看著亞當斯，沒想到他們地方大員的心思竟然被洋人看的如此透徹，不由得佩服道：“領事閣下當真是慧眼如炬！卻是如此，一旦上頭派人過來定是北洋系軍官，和我們本土粵系軍官少不了沖突，那我們可就難做了！”
亞當斯點點頭，道：“當不了總督官，那就給他一個協都統好了！我可是答應過他了！”
亞當斯說話帶著命令語氣，張鳴鰭雖然不甘心，但是卻不敢得罪，于是燦笑道：“沒問題！下官這就去跟孚琦將軍商議一番，一定讓領事閣下滿意！”
亞當斯點點頭，拿起茶杯。
張鳴鰭見亞當斯趕人了，急忙告退離開。
回去后，張鳴鰭找了孚琦商議。二人都反對，可是卻不敢開罪英國人，于是想了個折中辦法。任命龍嘯卿為新軍二十六鎮第五十一混成協協都統，但駐地卻設在瓊州府。任命是廣東將軍和廣東巡撫聯合任命，對下稱新軍，對上則稱綠營。而且五十一混成協駐瓊州府，不影響他們在廣州組建新軍應付上差。一旦上差檢查過后，他們再想辦法削了龍嘯卿的兵權，奪走龍嘯卿的軍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