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二章文武雙全四百七十二章文武雙全四百七十二章文武雙全 李大人離了都察院,徑自回家,卻見門房有人候著。問之,原來是朱放鶴派來的下帖的,請他今夜赴宴。
這樣倉促的邀請很不莊重,不過李佑與朱放鶴之間交游密切,所以不必講究這些俗禮,禮節上更隨性些。在家小憩片刻,天近黃昏時李佑便出門而去,地點在棋盤街附近的錦繡樓。
舊元時期,京城商肆最密集地方是城北鐘鼓樓一帶,那時候運河可以直接從北邊入城。到了國朝,幾經改建,商路轉移到了以崇文門為代表的南城諸門,商業區也隨之南移。
其中位于大明門外、正陽門里、距離崇文門不過兩三里路途的棋盤街一帶,則成了內城最繁華的商業區,這片鋪戶號稱數千家。朱放鶴帖子上注明的地點錦繡樓便位于附近。
錦繡樓不愧其名,不過這種“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的富貴場景,落在李佑眼里,引不起多大的觸動了。
守門引客的店家將李佑帶入東樓二層的一間閣中,里頭已經坐了四五人,皆是官員,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
朱放鶴抬眼看到李佑,站起來迎接道:“倉促相邀,卻是我失禮了,勿怪勿怪。”
李佑謙虛幾句,朱放鶴便與李佑引薦。都是禮部儀制司郎中、太常寺少卿、鴻臚寺卿之類的官員,再加上朱放鶴這個禮部儀制司員外郎,全都是禮制官員。
互相道過久仰,李佑入了座。朱放鶴說明情況道:“天子即將回京,今日我等會商親政大朝會的儀禮,晚上便趁機公宴。又想起你榮列四清,我便借花獻佛,與賢弟為賀。”
原來如此,天子親政總得有個象征性的開始,這場注定在皇極殿而不是皇極門下舉行的大朝會便是。不過什么是四清?李佑十分疑惑不解,看過封神演義的他表示只聽過三清。
禮部儀制司郎中陳大人笑道:“李大人不在京師,這是今年出現的新詞,詞林、吏部、科、道四種清流謂之四清也,號為最清華之選。”
李佑只能連連謙遜,目光一轉,卻發現正四品鴻臚寺卿田大人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心里頓時咯噔,惴惴的想起這年頭某些士大夫好男風,莫非遇到了這樣的?
田鴻臚忽然猛然拍案,對著李佑叫道:“好人物!”
李佑手指一顫,不禁愕然落箸,急想如何措辭委婉拒絕。
朱放鶴奇道:“賢弟因何落箸?”
“當不得田大人一句如雷貫耳的贊揚。”李佑苦道。
又聽到田鴻臚對陳部郎議論說:“彼時大朝上有朝鮮、安南等藩國使節入賀,我觀李大人身如山岳,相貌堂堂,氣勢不俗,聲音洪亮,正可為誥示諸藩的宣旨大臣,彰顯天朝之威儀。”
李佑松了口氣,原來是打算請他在大朝會上對藩國使節宣讀詔書,這個好說,應該是很露臉的威風差事。
之后喝酒閑談,又有人說起京中之事,“前日有個南方富商,在京師賺了不少銀兩,正要返鄉。以馬車馱運家財前往通州時,路上不小心翻了車,滿箱銀兩灑落出來被人瞅見。便惹出了禍事,引來盜匪洗劫一空。”
聽到這個消息,別人也就隨便感慨幾句,李佑卻心神一動,仿佛有什么靈感竄上心頭。
在這種聚會上,李佑總是拼命去把話頭的,古往今來、天南海北無所不扯,因為他知道,一旦讓別人談起四書五經,他就要裝啞巴了。
還好他名聲在外,別人只道李佑是真名士自風流,率性灑脫。再說李佑的在經義方面知識深度比這些官場精英差得遠,但是兩世為人的知識面絕對更廣博,聽他高談闊論,大家覺得新鮮有趣,不至于因為乏味而反感。
及至夜半,興盡而散,各自作別。這些人中,李佑最年輕,便一一把人送上轎子,最后才是他走人。
當李大人在門口轉身,打算去尋自己的轎子時,又從樓中出來一群人,與他近距離照了面。
李佑當場發現,這群人里有兩個認識的,一個居然是在揚州令他印象深刻的魏國公世子,不知何時也到了京師。
另一個相識的則是安國公女婿、光祿寺少卿黃鑒,也就是廷推檢校右僉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馬指揮司時,錢太后所屬意的候選人。可惜被他李佑攪黃了,而且還被他裝悲憤時冷嘲熱諷了幾句。
打頭的徐世子顯然也認出了李佑,停住腳步,人群隨之也停止了移動。在一旁的黃少卿抬頭發現李佑,忍不住驚呼出聲。
李佑猜測這群人必然是勛貴子弟,但他自持身份,不太看得起這些紈绔,所以只對徐世子點了點頭,便要離開。
“站住!”人群中有人大喝一聲,排眾而出。
李佑皺眉看了看,是個素未謀面的,懶得搭理,轉身就向停轎之處行去。
“爺爺叫你站住!”那人忽然上前,扳住了李佑肩膀。他靠近時,李佑感到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原來是個半醉之人。
李佑心中暗怒,面上不動聲色,隔著一丈遠對徐世子道:“本官與世子也算有過一面之緣,世子就這樣置身事外嗎?”他看得出來,徐世子在這群人中身份最高。
徐世子面無異色的開口道:“此乃中城兵馬司茍老弟,他不勝酒力,李大人多多擔待一二。”
想起他在揚州時的謙卑樣子,再看看他如今的裝腔作勢,李佑心里罵了一句,勢利之人!果然如他當初所斷定的那樣表里不一!
不過從徐世子話里,卻知道了這個無禮醉漢原來是慢待自己的中城兵馬司指揮茍緋。
徐世子到京,是為他父親打前站來了。今夜這場,便是由徐世子做東,邀請的都是勛貴子弟中在京城做官的人物。
席間談起過爭奪五城提督職位的事情,那黃鑒端的是對李佑咬牙切齒。而茍緋則大大宣揚了一番自己慢待李佑的光輝事跡,并透露出,李佑被免職,是歸德長公主打壓的結果。
當初徐世子對李佑謙卑,是金家選妃的事情給他敲響了警鐘,摸不清楚李佑在宮中到底有多大勢力,
魏國公家金書鐵券世代公侯,不太怕文官,但害怕皇家。李佑能成功把金家女人選為皇妃,無論靠什么手段,這就是宮中有后臺的體現。
只是徐世子不清楚這個后臺有多硬,不過用錢國舅測試后,認定李佑與金百萬還是很有底氣的。吳廣恩只是浮在水面上的那個人而已,吳廣恩背后則是權勢赫赫的歸德長公主。
但方才聽到歸德長公主開始打壓李佑,以及聽說許次輔丁憂還鄉,于是李佑在徐世子心中的分量一下降到了谷底。宮中靠山翻了臉,朝中靠山離了京,李佑還有什么值得重視的?
沒了宮中勢力撐腰,李佑和金家不值一提,可以說已經喪失了拿私鹽的事攀扯國公徐家的能力。即便證據大過天,也抵不過宮中太后或者天子的一句話,司法裁決都要靠朱批才能生效。
今晚他就是與京中有職務的勛貴子弟交游來的,真沒必要為已經失勢的李佑說話,若惹得同席們不悅很不劃算。
徐世子沒有動作,按住李佑肩膀的茍緋卻愈發放肆起來,竟然伸手去拍高出他半頭的李佑臉龐,嘴里仍在不干不凈的辱罵。
勛貴子弟中有大笑的,有起哄的,都是抱著看好戲心態。
越來越心高氣傲的李佑哪里忍得住這些,勃然變色,同時心里已經做出了判斷,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從光祿寺少卿黃鑒和中城兵馬司指揮茍緋的身份來看,這群人八成都是有官職在身的勛貴子弟…
當即他奮力一甩,將茍緋摜開。李大人雖然號稱才子,但身高力壯,又是當過衙役的,小時打架沒少打。一般自小處尊養優的勛貴子弟在這方面,還真不是他對手。
茍指揮本就是半醉狀態,這下被李佑摜的頭暈目眩,不辨東南西北,卻冷不防又被李佑抓住發髻,一陣疼痛從頭皮傳來。沒有等他喊叫出來,又一陣眩暈,隨即整個臉面像是撞到了墻壁似的,一波接一波的劇痛已經忍耐不住了,不由得大喊大叫。
原來旁邊有棵大樹,李佑按著茍指揮的腦袋,死命向大樹上狠狠砸去,當即茍緋血流滿面,面目全非。
李佑知道,被茍緋肆無忌憚的動手動腳羞辱了這一會兒,耍嘴皮子是沒用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自己稍有忍讓只怕要紈绔們當笑柄。今天不來點狠的,就保不住這個面子,這方面他依舊是個二十歲年輕人。
而且從進了京開始,總是各種不順,李大人心里也憋著邪火,借著這個機會,一口氣拿著茍緋發泄出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圍觀眾人只等著看兩人怎么鬧,沒想到李佑忽然下毒手,不要命的將茍緋腦袋向大樹上砸,一時愣住沒來得及阻攔。眾人根本沒有預料到,這李佑向來以詩詞才子聞名,居然會搶先動武?
趁著別人楞住的瞬間,李佑對隨從韓宗大喝一聲,“刀來!”
韓宗立刻心有靈犀的將隨身攜帶的牛耳尖刀掏出來,迅速遞給李佑。
又是一下狠砸,茍緋已經昏過去了。李大人將茍指揮丟到地上,手持尖刀,對著眾勛貴子弟和蠢蠢欲動的家奴們厲聲喝道:“本官有御賜金書鐵券,殺人不償命,誰敢上前!官員互毆是什么罪名,你們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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